第3章 家的感覺

「默默，林一木那小子，就是口沒遮攔，別跟他一般見識。」

眼前的男子倒是絲毫沒有幸災樂禍，反而是出自真心實意的關切。

「對了，這一大早上的還沒來得及吃東西吧！走，吃早飯去！」

男子作勢就要來拉她的手。

「師父罰我今天不許吃飯！」

聞言，男子先是一愣，隨即伸手就撫上她的額頭，半是疑惑出聲：「燒都退了啊！」

事發突然，她沒能當下就避開，這一反應過來，本能還是退避了一步。

她這莫名的舉動，看在來人眼裏，倒有些匪夷所思起來。

「默默，怎麼啦？是不是身子還沒好利索？我這就去給你把朱大夫找來。」

「不用了，我的身體已經沒事兒了。只是，我想快些將草拔乾淨。」

「呵，默默，你這生了場病，怎麼還轉性子了？換作以前，你早就在背後罵我爹是老糊塗了。這次你竟然乖乖聽老頭子的話，不吃不喝，還較真上了。」

「師父他老人家也是用心良苦。以前不懂事，才會誤解師父一番好意。」

「好啦默默，老頭子那人，你也知道，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又怎麼可能會真的忍心處罰你？再說，你這身子才剛有所好轉，還得補一補。這樣，咱們老樣子，你去吃東西，我來替你拔草。」

「不了，我現在沒什麼胃口，還是晚點再說吧！」

見識到她的固執，來人也不多勸，一邊拔草，一邊關切出聲：「默默，這次鄭家的案子，不僅驚動了天門，竟還是指揮使大人親自上門提人。老頭子說了，最近你就留在府中好好養病，等這陣風頭過去再說。」

葉言沒能繼承「原主」的記憶，所以這裏的一切，對於她來說都是未知。

她不知道現在所處的時空到底是什麼樣子？不知道他們是誰？更加不知道原主此前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讓她「有機可乘」。

眼下她唯一知道的，便只有她現在叫蘇梓默，十七八歲，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小捕快。有一個關心她的師父，還有就是眼前老好人，卻並不知名的師父的兒子。

紛至沓來的思緒，擾得她腦袋已經不怎麼夠用。她亦不敢冒然使用「失憶」一招，直覺眼下還是「安分」點好。

再說，空手而歸的鄧鴻是怎麼也有些不服氣，只是礙於東方汐的威嚴，也不敢發作，只能在那兒跟自己較勁兒。

「鄧鴻，你在天門多長時間了？」

「大人，屬下十六歲進入天門，如今已過二十六個年頭。」

「哼，時間倒是挺長的——」

話里拖着長長尾音，但又聽不出半分端倪來。

「大人，請恕屬下多嘴，那個蘇梓默明明就有嫌疑，為何我們不將他帶回來嚴刑審問？」

東方汐微眯起雙眼，嘴角一勾，不無算計：「路不凡這隻老狐狸，竟為了一個小捕快……有意思！」

說了半天，鄧鴻依舊沒能聽出個所以然來。不過自家老大的脾性他也知道：不該問的就別問！

就像林一木挖苦的那樣，這院子裏的草早都被拔得差不多了，根本就不需要多費勁兒。路捕頭還說什麼「天黑之前，拔不完不準睡覺」，倒真就只是唬唬她而已。

何須等到天黑之前，有了這路捕頭的兒子幫忙，這才午飯時間不到，就已經完工了。

由此可見，這本尊平日裏怕真是闖禍的「好手」，受罰不少嘛！

望着滿桌子又是雞湯又是魚湯的，葉言就一陣皺眉。

「默默，多少吃點兒吧！你看看你，這幾天都瘦了。」

「我吃不下，還是你自己吃吧！」

以前就算是再大的事兒，對她來說，都只是小事兒，絲毫不能成為耽擱她吃飯的事由。只是這一次，她愣是沒有半分胃口。

也不知自己的屍體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被人給發現？是不是早已成了一具焦炭？亦或者成了一灘灰燼？

不知道叔嬸是否又會願意前來，帶着她的骨灰回去故鄉？將她葬在父母身旁？

畢竟，自打他們知道了她現在的工作之後，便跟她斷絕了來往。

思及種種，她就覺心下像是被什麼給堵著，透不過氣來。這種感覺明明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她的身上了……

「喲，這次怎麼這麼聽話了？」

「老頭子，你來啦！你快勸勸默默吧！我這都勸老半天了，她還是不肯吃飯。」

路捕頭幾不可查嘆出一口氣，這才在一旁坐下，語重心長道：「梓默啊，平日裏小打小鬧，我也就由着你。但這次，你竟然連天門的人都招惹了來！你要知道，天門那地方，從來都有進無出。為師這是怕護不住你，又對不起你爹娘……」

「師父，徒兒知錯了，徒兒以後再也不敢了。」

「知錯就好。梓默啊，你聽着，這人啊，扮聰明容易，扮傻子卻難。你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你有天分，為師也很欣慰。但眼下正值多事之秋，要想活命，就得裝瘋賣傻。

以前呢，為師倒是可以一直由着你的性子，但現在師父老了，也沒用了，你的路，就只有你自己去走，為師跟不上了。」

好久都沒有一個人給她說這些，也好久都沒人這麼關心過她。被寒冰包裹起來的那顆心，似終於有了蘇醒的跡象。

「師父，徒兒明白了。徒兒定當謹遵師父教誨，亂世未盡之前，就做一個『傻子』」

「好！好！好！果然不愧是我路不凡的徒弟，孺子可教。來來來，吃個雞腿，好好補補！」

「謝謝師父！」

葉言滿眼笑意，傾瀉而出。

「老頭子，到底誰才是你的兒子？你這也太偏心了吧！」

「哼，就你這臭小子還敢說？今天我把話撩這兒了，從今往後，我這徒弟是梓默，兒子還是梓默，你呢，表現一般，有待商榷。」

「老頭子，有你這麼說話的嗎？自己的兒子還不認了，還嫌棄？」

「哼，我就嫌棄了怎麼樣？你這塊木頭，就年齡比梓默大點兒，你還有什麼強過梓默的？」

「老頭子，至少我功夫比默默好啊！」

「對，也就功夫好點。要不然，你以為我還會認你這個兒子？不也是看你還會點兒功夫，可以免費給梓默當個保鏢什麼的。你這小子，能不能有點兒自知之明了？」

「老頭子，這可是你說的，我晚上回去就告訴娘，說你嫌她兒子沒用。」

「去說吧，你娘她偏心誰，我就不多說了，你自個兒琢磨琢磨吧！」

「老頭子，我到底是不是你們親生的啊！」

「就你這榆木腦袋，哪裏能趕得上我和你娘半點？我也懷疑，當時說不定是弄錯了，梓默才是我們的親兒子。」

望着眼前這對幽默的父子，葉言又是心下一盪：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家的感覺吧！

後來，她才終於知道，師父的兒子，名叫路悠然。

聽說是師娘喜歡女兒，也一直以為自己會生個女兒，這才取了這麼一個很美的名字。

而「她」蘇梓默，也是一個孤兒。只是「她」比較幸運，遇到了路不凡一家。

以前，葉言是不怎麼相信命運的，這一刻，她似乎有些相信了。

倘若這是老天重新給的機會，那麼她這一次，一定會以「蘇梓默」的身份，活得好好的，絕不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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