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月色里教室

「吃蘋果能吃飽嗎？要不去北門吃宵夜？」他問。

「北門那些我都不吃。」

「那去小賣部買點其他什麼可以填肚子的。」

他說著往就小賣部走，文曦跟著。

「去看看，喜歡吃什麼。」

文曦進去把零食架從頭逛到尾，不知道吃什麼。

這些加工食品文曦平時很少吃，也不大喜歡吃。他在後面跟著，倒好笑起來。

「呵……選零食也這麼困難？」

見文曦猶豫得慌，他又站到門口那兒等，直到文曦空著手出來，才詫異：「都不吃嗎？」

「恩……」

「就要吃蘋果，是吧？」

「恩。」

「好怪……」

走在路上，他還在怪怪地打量文曦。

因不好意思，文曦邊啃蘋果邊低頭往前走。

旅院的水果店不是很大，卻別具一格，水果店由兩個海南小妹經營，服務態度特別好，有皮的還會幫忙削皮。

大塊的，如西瓜、哈密瓜等還可以切成小塊帶走。

說小妹是因為海南人對服務行業的年輕女性的都這麼叫，在飯店也是這樣叫，很少有稱呼服務員的。

初到海南的人，可能會詫異，文曦剛來的時候也不太習慣，因為在家鄉都管叫「小姑娘」。

這海南小妹的身影隨處可見，皮膚被熱帶的陽光曬得黝黑，操一口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溫柔也有溫柔的，但你若惹惱了她，卻也足夠潑辣，不過你會發現她們是能幹的，水果店的兩個「小妹」就是這樣。

「你拿上去吃，餓了一個肯定吃不飽，連這個也拿上去。」

「一個人吃？」文曦見他已他把手中的蘋果遞了過來，忙又接著說：「你陪我吃完再上去。」

「你拿上去吃。」

他生硬地把蘋果遞到文曦跟前，文曦看著，已沒有吃蘋果的心情，一生氣便站住了。

見文曦不動，他才說：「那趕緊吃完上去，時間緊，還得看書。」

「怎麼不吃？恩……」

「你看著我，我不吃。」

「沒看你，趕緊吃，吃完趕緊回去。」

他又開始滔滔不絕講哲學，講叔本華。

他說自己是一個悲觀主義者，受叔本華影響很大。

走至運動場，他突然停下，看著文曦手中的蘋果，好似有點生氣了。

「怎麼都沒吃多少？」

「我在聽你講。」

「我講你聽，我都吃完了，你看你，還大半個……」

文曦看著自己手中的蘋果，真只咬了幾口，不好意思起來。

「我忘了……」

「那我不講了。」

「講的，我要聽。」

「講了耽誤你吃，不講了。」他說著，直往前走去。

「你不講，我就不吃。」

看文曦不走，他又折回來。

「快吃，要別停下，我講著，你要邊聽邊吃……」

文曦聽他又是一副哄鄰居小孩的口吻，亦聽話起來：「明白……」

下了差不多半個月的綿綿細雨，這些天天氣雖有些涼，卻都出乎意料地晴朗了起來。

文曦走在去自習室的路上，路上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一輪上弦月掛在樹梢，於樹葉間盈盈升起。

剛走進教室，月亮又同步到了樓上。

這會兒已掠過樹梢，不似剛才那淡黃，似更明澈，恰到好處地映照在窗檯。

文曦悄悄走過去把窗帘捲起，窗外一片清幽寧靜，輕輕拉開窗玻璃，有風掠過發梢，揚了揚頭，在一低頭一抬頭的瞬間，月亮豁然升起來，懸在頭頂上方的天空不動了。

文曦看完月亮，轉身過來，他也正吃飯回來。

「好美。」文曦只是笑，心裡融融靜靜的，彷彿月亮駐進了心裡。

「是很美……」他亦輕嘆，笑容凝在臉上。

下自習時，幽幽的月華瀉滿整個校園，文曦站在他身後，他倆都看著小花園，靜靜默了一會兒才下樓。

「時間好緊！」

「是啊，現在幾點？」

「呵，才剛下課，未來的哲學家。」

他似在找什麼，找一會兒不見，突然打住腳步，笑說：「我手機不見了。」

文曦見他既不慌忙，也不著急，以為他開玩笑，只顧抬頭看著他，不料他真的拍著空空的口袋，不慌不忙說：「好像落在教室里了。」

「……那趕緊回去找！」

「不找了……」

「丟了豈不可惜？」

「舊了，沒人要的，早上來早一點找就行。我經常丟東西的，鑰匙、銀行卡之類的。」

文曦的腳懸在半空中，看他輕描淡寫地說著，半晌才想起來要轉身回去幫他拿。

「你幹嘛……」

「去幫你拿……」

「你快下來……不找了……快下來……」

文曦在樓上看他，煞是好看，剛才發現手機丟了他不驚慌，此刻倒有些著急，但文曦已經走往拐角處去了。

「不找了……快下來……你不走，我可走了，不管你啦……」

文曦見他竟故意嚇自己，便端然橫了他一眼。

「我走啦，就你一個人了，很怕的……」

他說著自個兒下樓去，文曦也沒管，只聽他依舊在叫「快下來」，文曦人已跑到三樓。

見樓管還在303關燈，文曦便過去請他開門。

樓管說門沒鎖，文曦又徑直上四樓，到得樓梯口那兒差點撞他懷裡。

「你怎麼不聽話，嗯？」

見他走得急，文曦想笑，又打住，說：「你看，門是不鎖的，明早你要是不小心睡了個懶覺，准沒了。」

文曦沒再說話，伸手去推門，門緩緩移動，月光也水一般淌開去，他倆的影子正倒影在腳下。

回頭望去，月亮已經翻過屋頂，懸在西邊天空。

眼見著熟悉的教室此刻寂靜得可人，兩人都呆住，靜默著，沒急著進去。

文曦抬頭望他，他亦只是笑。

直到幽幽的空氣里娓娓吹來一縷清風，他才把半開的門輕輕推開。

在門緩緩敞開的瞬間，眼前的一切亦漸漸清晰起來，朦朧光線照亮的桌椅，同學們的課本依稀可辨，課本微微合攏，於課桌上靜靜陳放。

窗戶是關著的，半卷的窗帘把文曦和他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彷彿這扇玻璃窗映照的蒙蒙景象，使得此刻教室里無限的安靜更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