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爭執

踏出內室的老嫗，此時面目冷淡，肅然的眼眸中儘是嘲諷之色。

她環視一周，看着這些在族中頗受尊重的長老們迫不及待地用或是驚喜、或是期待、或是貪婪的目光打量著自己緊緊護在懷中的幼獸，心中即不屑又鄙夷。

但她終是將心思隱藏好，恭恭敬敬地向為首的大長老行了禮：「大長老，吾兒奚婉兒難產許久，受盡折磨拼上性命終得一女。」

「是個丫頭？」拄著枯木虯龍杖的老者蹙眉，小心地撥開包裹着幼獸的襁褓，再三確認之後，閉上雙眼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丫頭也好，丫頭也好啊……只是，一出生便如此孱弱，怕是成活不易。」

奚鼠，相傳是獸神王的後代。若得上天眷顧，有幸繼承了一絲獸神血脈之力，便能夠修鍊，從此與那隻知道打洞的鼠類小獸有着雲泥之別。但獸神血脈之力並不是所有奚鼠都有福氣承受的，狂暴的血脈導致奚鼠的繁衍能力減弱，剛出生的幼獸存活率極低。

老嫗見大長老如此擔憂幼獸，抱着嘗試的心態，向大長老走近一步，噗通一聲跪下：「大長老，不，大伯！請您看在我女兒拼盡全力為奚族誕育後代的分上、看在這可憐的孩子已經失去了親娘，還如此孱弱的份上，讓我把這孩子帶回去親自教養吧！」

「這……」

大長老看着頭髮已經開始花白的老嫗，回想着她幼年承歡於自己膝下的模樣，面露動容之色，剛要應允，不料反對之聲接二連三。

「萬萬不可！大哥，族規嚴明！從咱們父親那輩開始便規定，凡是新生兒均要即刻驗明血脈之力等級，然後按照等級送去相應的雛室統一由乳母餵養。」搶先說話的是族中專司懲戒之職的執法長老——二長老。

只見那二長老捻著一撮細長的鬍鬚，陰仄仄地看着跪伏在地的老嫗：「奚寧，這孩子雖是你的外孫女，可更是我的重孫女！奚婉兒雖然難產死了，可這孩子的父親奚馳還好好的，理應由我們二房來決定如何撫養！」

站在二長老旁邊的幾位長老也均是表示贊同。

此時，安靜立於二長老身後的中男人，身着錦袍，右手上戴着證明一族之長身份的墨玉扳指，他陰森地撇了一眼老嫗，上前一步對大長老先行一禮，隨後道：

「大伯，想必五房的奚寧許久未踏出禁地，族中規矩已經遺忘，如此不守規矩，還是讓她繼續回禁地為祖先守墓吧！至於二房的子孫，自然應由我們帶回。這孩子是我的親孫女，難道我還能害她不成？奚寧早年因瘋病毀壞獸神王神位，如今又瘋瘋癲癲想要奪走我的孫女，實在可惡！」

奚寧筆直地跪在大長老的面前，卻似笑非笑地盯着二長老與族長奚良運，不發一言。

隨着奚良運的發話，反對之聲越來越多。

舒梨就是在這亂糟糟的環境下醒來的。

剛一醒來，便被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嗆了，口鼻之中好像還有些堵塞，她不由地咳嗽了幾聲。

奚寧捧著襁褓輕輕拍著、柔聲哄著。

那溫和的嗓音在七嘴八舌的指責中顯得分外溫暖。

舒梨有些犯困，只覺得眼皮子都快要合上了，卻突然一激靈又清醒了過來。

「我這是在哪？！」

「這些亂糟糟的男人在說些什麼？」

舒梨謹慎地一動不動，細細聽着那些人的話語。

越聽就越心驚。

她小心地伸出自己的「雙手」，只見那原本纖細白凈的手變成了一對毛茸茸的小爪子！

一個名詞如破風之刃般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奚鼠！

她沒想到，那隻存在於小說和影視劇中的——穿越，竟然落到了自己的頭上。

躺在襁褓中，舒梨逐漸得知目前自己的生母已經去世，而外祖母和祖父正在搶奪自己的撫養權。

「感覺這個奚良運不是個好東西。」

舒梨的適應能力極強，雖覺得穿越一事比較荒誕，但已然快速融入了自己的「角色」中。從眾人的隻言片語里，她已經倒向了自己的外祖母——奚寧。

可按照妖獸的生存法則，應以實力為尊。如今奚寧只是跪在大長老面前，一言不發，看樣子，舒梨何去何從，尚未有定論。

彷彿與舒梨心有靈犀，只見那白髮蒼蒼的奚寧悄然站起身，換了個舒適的姿勢單手抱着舒梨，另一隻手將散落的髮絲別回耳後，隨後，她從懷中掏出一桿精緻的五彩旗幟。

只見那旗幟上華光流轉，金線織就的紋路彷彿具有生命的一般，若仔細看去，那深奧的紋路使人頭暈目眩。

眾長老包括一直未表態度的大長老在內，此時均面露驚色。

「奚寧！你要做什麼！」二長老似乎比其他人更為驚怒，放下以往的架子，努力將自己的聲音放緩和：「奚寧，你素來行事乖張任性，我身為執法長老怎能不管不問？如今我看在你已去世的父親的面上既往不咎，你且將陣旗收好，凡事好商量。」

奚寧將那陣旗同舒梨一起護在懷中，冷漠的聲音一如往常，卻又有些不一樣了：「我五房雖然人丁不旺，卻也不是個空架子。今日，若讓我安然帶走這孩子便罷了，若不讓……」

奚寧頓了頓，她那沉穩的聲音給舒梨帶去極大的安全感。

舒梨從眼縫中恍惚看見距離自己面部不遠處的陣旗在奚寧掌心之中低懸著，此時發出耀眼的光芒，並緩緩旋轉起來。

「若不讓……我便毀去這陣旗！」

「胡鬧！」大長老將那枯木虯龍杖狠狠地砸向地面，身邊的人竟大多無法站穩、差點跌倒，可奚寧卻穩穩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大伯，我向來謹遵父親遺訓，將保衛奚族當做畢生的使命。所以，即使受到奚良運的陷害，也不曾反抗，為的便是維護族中和睦。可奚良運父子哄騙我女兒在先，殘害她在後，令婉兒難產離世，叫我這當母親的如何繼續忍耐？我奚寧才疏學淺，潛心研究了一輩子的法陣，雖無法自如地掌控護族法陣，但毀陣的方法我卻了如指掌！」

護族法陣，乃獸神王留給奚鼠一族唯一的倚仗。

奚族繁衍了無數代，如今血脈之力日漸稀薄，這導致了族人修鍊困難，整個種族逐漸沒落。若不是依靠護族法陣的強大防禦力，奚族早就被其他妖獸一鍋端了！

而奚族的五房，則一直負責掌控護族法陣，也只有五房的傳人，才有天賦去修習高深的陣法之道。奚寧此刻背水一戰，拿護族法陣威脅眾人，便已是下定決心同二房撕破臉。

舒梨雖然不知原委，卻能感覺到外祖母對自己的維護之情，心中湧起淡淡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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