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清晨醒來，熱水壺裏只剩下冰冷的水。對比著平安滾燙的身體，虛弱的躺在窄小的床上。
冰姐在門外喊著:「平安，起床了，該上班要不然就要遲到。」
平安硬撐著胳膊，想要起來。一不小心摔倒地，撞倒單架桌子，發出巨大的聲響。嚇到冰姐，冰姐倉促從衛生間跑來，怎麼也打不開平安的房門。
冰姐焦急在門外敲打着火急火燎的問:「平安，怎麼了，你怎麼了？快開門啊？」語氣帶着微微顫抖。
平安忍痛平靜的回答:「不小心弄掉了水壺，沒什麼事。」
冰姐還是有點擔心，「真的？」
「沒事，有點感冒而且，」平安說道。
冰姐見平安沒有打開房門，隱隱約約感覺到不安，下意識忽略心裏的不安。
「要不請假一天，你在家好好休假。」冰姐說完，拿起包包往外走。
平安聽到門關聲，半身趴在床上艱難的爬起來開燈。刺眼的光把這小房間照亮。猩紅的血液在小腿流動，地上破碎的玻璃杯，凌亂的垃圾粘滿血。平安筋疲力盡，腦子一陣陣眩暈，昏過去了。
顯然這種事情平安不是第一次發生了，熟練的動作意示著平安的成長。
你真懂事，這句話平安曾經在不少大人口中聽到過。這是小孩子最高榮耀，也是笨拙的平安得到最高評價。
那時候她還不明白，「懂事」。這兩個字多麼沉重，假如她知道她話，她寧可不要這兩個字。
年幼的小平安和哥哥姐姐妹妹對比她並不是那麼出眾，除了那張乖巧的臉。
她，不像哥哥那麼精明、調皮搗蛋。不像姐姐那樣囂張跋扈，愛鬧事。不像小妹聰明伶俐，不懂事。
而是像隔壁家乖巧懂事，可惜她沒有了靈活的腦袋。因為她知道她和別人不一樣，害怕被爸媽拋棄。
她能做的是不哭不鬧，安靜的把家裏的家務承包。貼心的給幹完活的爸爸遞水，熱心的給下班媽媽打下廚。沒有任何怨言，盡心儘力討好著父母。
偶爾有些鄰居路過平安的家，不是瞧見小平安洗碗，就是在掃地。然後感慨對着自家小孩說:「你看看人家怎麼那麼懂事，你會做什麼？」
偶爾從遠方來的親戚看見小平安，紛紛誇獎:「這是第幾女兒，太懂事，哪像我家小孩。一點都不知道家裏人辛苦，不知道幫做點家務。」
在平安印象里，還是那個從大城市打工歸來的大表姐。
大表姐帶着大包小包的東西來到平安的家，看見小平安在漆黑透著一絲微弱光的廚房搭著小板凳煮粥。大表姐看着小平安對着母親說:「真懂事啊！」大表姐揮着手，讓小平安過來。小平安有些防備又害怕，走過去緊緊扯著母親衣角。大表姐打開行李箱，小平安看着箱子裏漂亮的衣服。不知所措，眼睛裏滿滿的羨慕。
姐姐妹妹也被大表姐叫來，大表姐在行李箱翻來覆去找出一些衣服。
大表姐說道:「看看哪些衣服合適你們穿嗎？有一些買了都沒有穿，還有一些買小了。」
平安安靜在角落等待姐姐妹妹挑完留下不好看也不醜的衣服。
夜晚到臨，大家吃完晚飯後。大表姐提議去街上的超市逛一下，姐姐妹妹換上了新衣服，平安也不例外。
哥哥不高興說:「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母親問:「為什麼？幹嘛不去，好不容易表姐來一次。」
哥哥不耐煩說:「和同學有約。」
母親嘮嘮叨叨的說:「那個同學？去多久？是不是又去網吧？」
哥哥大吼:「你煩不煩呀！每次都這樣，我就是去玩一會怎麼了？」
大表姐在一旁等著，母親臉上掛不住面子，氣的要拿棍子抽他一頓。
大表姐尷尬的說:「小孩子嘛！讓他去吧！」
母親順着大表姐給的台階，面無臉色對哥哥說:「別去太晚，明天還要上課。」潛台詞是「你敢晚點回來，我打斷你的狗腿。」
似乎哥哥知道母親會這樣說，飛快的溜走。
小平安和大表姐她們滿天歡喜向超市進發，路過衣服店。母親嘀咕著:「安岷，發育的快，很多衣服都不合適了。」
大表姐就附合的說:「要不進去看看？」
母親臉上也有動意，一群人浩浩蕩蕩走進去。無精打採的老闆，看見小平安一群，馬上滿面春光向小平安一群人走來。大表姐拿起一套衣服，問母親:「你看這個怎麼樣？」
「好眼光，這件衣服不僅質量好又時尚，現在的小男孩都愛穿這個，」老闆殷勤的推薦。
母親摸着衣服，拿起在手裏筆畫着大小。大表姐又相中另一套的衣服轉身去拿，母親看了一眼價格走到大表姐面前說:「這衣服是好，就是有點小。」
老闆見到小平安母親怎麼說，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去。還是笑盈盈的對小平安母親說:「這套衣服有大碼的。」
小平安似乎聽見老闆內心在嘲諷，「不買還看，真是！」
大表姐打斷老闆的話，說:「那看這套怎麼樣。」
大表姐看見母親的樣子，說道:「就買這兩套吧！老闆不是說有大碼的嗎？」
母親覺得價格有點貴，可是想到安岷的確也要買新衣服了。思前向後的猶豫不決，聽到大表姐怎麼說，狠心來買下。
就和老闆砍價，老闆也很爽快的答應。大概是感覺的自己看走眼，覺得沒必要為了那幾塊錢跑了一個客戶。
母親驚訝老闆的爽快，暗自想:「早知道說少幾塊好了。」
安欣看見母親為安岷買兩套衣服，大鬧起來嚷嚷着也要買衣服。
老闆很有眼色，語氣愉快的開口:「我店裏的小女孩衣服也很不錯，要看看？」
在安欣不屈不撓之下母親不可奈何只好為安欣買，安悅也不服大哭說:「媽媽，我也要買。」
一場鬧劇在服裝店張開，大表姐問小平安:「你不要嗎？」
小平安也想張口說要。母親一個眼神，對着小平安說:「我們家平安最乖，最懂事，是不是？」
小平安閉上了嘴，努力表現自己一點都不想要的表情。
母親對着老闆說:「能不能少點，剛剛都買了，兩套了。少一點，老闆娘。」
老闆娘也很大方的說:「少幾塊就少幾塊吧！」
最後安欣和安悅獲得一人一套新衣服，小平安心裏很是委屈。跟着大表姐她們走去超市，在超市裏走一圈買了一些零食。大表姐說道:「想吃什麼自己去拿，待會我付錢。」
母親說着客氣話，「大妹，好不容易來一個，就不用你出錢了。」
大表姐霸氣的說:「我還是有點錢的。」
小平安暗地發脾氣著又委屈，大表姐似乎看出什麼，嘆氣說:「太懂事的孩子，的不到回報。」
在日後的日子裏大表姐這句話證實了，不管在哪裏方面。
在友情里還是親情、愛情。平安永遠都是那個最卑微的人，是不是太懂事了老天看不過去了。
習慣了家務都是小平安做，偶爾安欣，安岷，安悅都會幫忙。但是很多時候都是小平安在做。導致每次家務沒有做完。母親都會責怪小平安，她似乎她忘記不止小平安一個小孩了。責問著:「你今天去哪裏野了，一點點簡單的家務都不做，你還真把你當千金小姐了。生你有什麼用，我累死累活的。」
有一次，小平安跟小夥伴去玩。半晚才回去，小平安看見安岷、安欣、安悅在門外等著。
安岷一頓臭罵:「明知道帶鑰匙都不知道早點回家，用力扯著小平安的手。」
小平安又開始委屈想「自己不帶鑰匙，還怪她不早點回來。是不是你那天被車撞死，都怪我。」
安岷、安欣洗了冷水澡急忙去上學。
小平安習慣了，這樣事又不是第一次。
上次沒有煮飯，害得安岷他們沒飯吃，被罵。
上上次，沒有煲熱給安岷他們洗澡，被說。
上上上次，安岷他們沒有帶鑰匙。小平安在夥伴家回來，被母親打了一頓。
這些事情一個月頻繁的在小平安家出現，鄰居們都見怪不怪。
長大一點的小平安對母親頂嘴:「什麼都要我做，安欣幹嘛不做，安欣不做，安岷也不做什麼都留給我。」
母親疲憊的說:「安岷、安欣都要讀書，安悅還小，你是姐姐。」
小平安委屈的說:「我是姐姐，安岷是哥哥，安欣是姐姐，我是妹妹就不能讓我嗎。為什麼？為什麼都是我來做？」
小平安初中了，房子也建起來。周末回家。小平安依舊要打掃衛生，偶爾安欣、安悅做。
而沒多久安欣不讀書了，偷拿家了的錢去了大城市。父親得知氣急敗壞的罵，還是忍不住擔心安欣。去大城市找她，找了三天兩夜，終於找到安欣了。
最後安欣書還是沒有讀成，父母給她買了手機，也給了幾千塊她去打拚。沒有向她要過一分錢，安欣沒有錢了父母也會打給她。
安岷上了高中，父母也給他買了手機。伙食費也是多給，從來不會給少。
小平安第一次覺得，原來家裏也會有冷清的時候。只有小平安和安悅、母親、父親，可是吵架被罵還是沒有落下。
沒過多久安岷還是沒有在父母的期望下讀完高中，剩下的期望壓力落都安悅身上。
小平安知道父母對她不抱着期望，小平安很渴望父母關心關懷。最後他們總是能夠把平安最後一根稻草壓塌，如同他們覺得小平安不會考上高中。
他們答應小平安，如果考試高中給他買筆記本電腦，給她買手機。
現實是她用的是別人不要的手機和父母的期望壓力，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父親、母親眼裏一直都是調皮搗蛋的安岷、安欣、安悅從未出現平安。
小平安曾想過無數次自己到底是不是撿來的，她要讓安岷他們。可是誰讓過她，懂事那麼多年。
爆發幾次，換來母親的是:「你怎麼越來越不懂事了，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
「你看看安岷、安欣，他們現在多懂事。就是你最不懂事了。」
平安很想反駁母親:「不是你說我最聽話，最懂事的嗎？」
平安什麼都沒有說，躲進房間里，半夜打開大門走出去。
無人馬路上一個少女在無聲痛苦。在氣憤中怒吼著:「為什麼？為什麼全部的人都是這樣子？」
平安抱成一團蹲在地上，淚水滴滴答答往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