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鬼

店裡掙錢的主力軍雖然是離間，可鑒於這位老闆不靠譜的時候遠比靠譜的時候多很多，所以店裡的財政大權一直都掌控在阿九手裡。拎著兩袋子生活用品，一路上氣著三葉年紀大，個頭小，吃飯飲食居然比誰都要挑，阿九順勢拐進小衚衕，打算抄近道回家。

再繁華的都市，總有不少夜深人靜無人的街巷，更何況泉上州也不算特別繁華的都市。比起那些所謂的一線大城市，泉上州還保留了不少傳統的古色古香，生活節奏相較於大城市來說也輕緩不少。也正是如此，這兒的老街小巷還留有很多。

老街小巷，除非住在附近的居民，要不這個點很少有人會經過這些街巷。正因如此，阿九挑選的這個小巷才會如此之靜。

安靜的巷子，只有偶爾幾家還住有人的老房子前的燈勉強給這些街巷帶來一點光度。拎著兩袋生活用品，一個人匆匆走著，就在阿九拐過前頭的岔路口準備往左邊的巷子走時，夜色之下她聽到有誰在哭。

左邊的巷子，因為還有幾戶人家住在這裡，為了方便晚上下班住在附近的人走夜路，大門外的燈他們是開著的，所以這一條小巷看得還算清楚，不過隱隱有哭聲傳來的另一條巷子就相對漆暗了。因為相較於左邊的房子，右邊的房子還要更加老舊，原本住在這裡的人都已陸陸續續搬走，所以一到晚上這裡就顯得格外的暗。

漆暗的地方，就連泉上州本地住在附近的居民大晚上都不會走這，此時此刻阿九卻在這裡聽到疑似有人哭的聲音。

聲音不大，卻讓人無法忽視。

細細的哭聲鑽進耳中，往前近了幾步還能分辨出哭聲源於一個小孩。

深更半夜，沒人經過的小巷子，小孩的哭聲。正常人聽到這隱隱傳來的哭聲，大多數都沒膽子上前看看，畢竟這種地方，這樣的場景，恐怖片出現的幾率太高了。普通人遇上這事十之八九都會身體發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過阿九並不是尋常的普通人。

在聽到那隱隱約約滲來的小孩哭聲，阿九的眉心皺了一下，隨後尋聲走了過去。

進了漆暗的巷道，往前步步前行，在光線幾乎快要照不到的地方，阿九看到廢棄堆積的紙皮箱后一個身穿紅色連衣裙的小女孩蹲在那兒，哽哽哭泣。

出門買個東西，逛到三更半夜還不回家，換成普通人家孤身的女孩，誰家這個點家裡頭不是急的。恐怕早就一家子集合上外頭找人，就怕自家女孩在外頭出事。正常人家都是如此，不過這樣的事擱到離間這兒，卻是另一番模樣。

阿九三更半夜不回家，急得他上外頭到處找人？別玩笑了，這種事是不存在的。別說只是三更半夜不回家，就算這會子跟他說阿九讓色魔盯上了，讓劫匪綁架了，他的眼睛也不會瞪一瞪，急著出門找人。

自家人自家清，三更半夜誰敢找阿九麻煩，這不是找死？所以阿九回不回家，對於離間來說都不是一件值得他驚奇的事。不過這一回，離間卻驚了。

站在自家客廳里，瞪著那雙向來輕易睜不圓的眼，半晌之後離間一個健步上前抓住阿九的肩，將人拽到邊角開口說道：「阿九，怎麼今晚這麼晚回來，還有，這女孩怎麼回事？」

壓低聲音詢問，眼角還時不時朝沙發上乖巧正坐的女孩瞥去。小小的女孩，看年紀大概也就八九來歲，一身紅色連衣裙，肌膚白皙可人。

可愛的女孩向來招人喜歡，尤其是乖巧聽話的女孩，看著更是討喜。不過這三更半夜叫阿九帶回的小女孩，卻半點都沒讓離間覺得可愛。

時不時斜瞥的眼角，時刻留意沙發上的女孩，雖然女孩看著乖巧，邊上又有石頭和三葉逗著玩，不過離間還是一副警覺像是這小小的女孩隨時都能整出麻煩似的。小女娃子，能有什麼危險，犯得著叫這老樹皮警覺成這樣？

離間時不時的斜眼瞥瞧，讓阿九很不爽，臉上眼裡都是嫌棄，阿九說道：「平時都不見你關心，這是明天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竟然懂得關心了？突然這麼殷勤，沒安好心吧！」

跟在離間身後少說也有百年了，阿九就沒見他正經關心過自己。毫不客氣的嫌，半點面子都不給。在狠狠嫌了一番后，阿九這才說道：「三葉的嘴有多挑你又不是不知道，吃東西就只吃那個牌子的，咱附近的超市正好賣斷貨了，沒辦法我只能上商城去買。路上遇到點小麻煩揍了幾個流氓，不小心錯過最後一班公交車只能走回來，結果路上為了抄近道在小巷子看到那個小女孩。大晚上的一個女孩子在巷子里哭，黑燈瞎火孤零零一人，既然讓我看到了總不能讓這小姑娘繼續一個人呆在那，所以我就給帶回來了。」

聽完阿九的話，離間的眼貌似又圓了一圈，看了一眼終於開始跟三葉互動的小女孩，又將視線移回阿九身上，離間說道：「黑燈瞎火半夜三更，沒人的小巷子憑空出現的小女孩，你也敢往家裡帶？」

橫了一眼，阿九道：「為什麼不敢？」

聲音忍不住又壓了三度，將人往裡頭扯了幾步，離間說道：「我說阿九，難道你看不出那個女孩是個厲鬼？」

一身紅衣，擴散的鬼氣，小小的女孩看著雖然可愛，卻早已非人世間的女孩。

死後殘留人世不得消散的鬼，大多心中有怨，尤其是這種身穿紅衣的女鬼，戾氣就更重了。戾氣越重，就越能維持生前的模樣，不管是妖還是鬼，憑的就是一股子氣。妖憑的是妖氣，鬼憑的是鬼氣，這口氣越重，就越能固本聚形，越能維持所謂的人的模樣。

這個小女孩看著與普通的小女孩並無二樣，也正因她看著就跟普通的小女孩沒什麼不同，她的到來才會讓離間如此在意。

厲鬼。

阿九帶回的小女孩事實上就是個厲鬼。

身份的挑明並不能叫阿九意識到什麼，反而面露不悅看著離間，原本清明的黑眸忽然現了血色。血紅的雙眸，連帶著眼白的四周也布了血絲，就好像儲藏諸多痛苦仇恨一般，阿九睜著這樣的一雙眼陰聲說道：「離間，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厲鬼。」

突然爆出的鬼氣，瞬間陰了周遭，屋中溫度驟然降低，森森的陰涼就好像有股看不見的風在屋裡肆意遊盪。

一言不合就爆戾氣，阿九這脾氣要離間來說也是差得沒誰了。

爆溢出的鬼氣陰了一屋子的溫度，連帶著那邊玩笑的三人也察覺到了。停了嬉鬧的玩笑，朝著牆角處看來，三葉說道：「你們兩個又在幹嘛，三天兩頭的意見不合。我說老闆啊，阿九怎麼說也是女孩子，你一大老爺們的總跟一個女孩子較什麼氣啊，動手打女人可是很沒品的事哦。」

這麼強的鬼氣，說他兩個聊得正歡？

誰信啊。

三言兩語意見不合，三葉這話離間承認，不過動手打女人這種事他可就不能認了。從牆角里探出頭來，離間看著三葉說道：「三葉，你這話可就不對了，老闆我是那種會打女人的人嗎？再說了，就算真打女人，那也是普通的女人，阿九這種，算女人？」

明明他才是一家之主，可在這個家他是一點都沒享受到一家之主該有的權威和威嚴。天天被阿九揪著罵，扯著打，還不能還手。

他這日子過得也是憋屈。

囔出的還嘴，絕不認可三葉的誣告，邊上的石頭也難得替他說了句公道話：「三葉子，你是不是說錯了，我怎麼從沒看到老闆打阿九，都是阿九壓著老闆打的。」

三葉的玩笑，這直腸子的石頭可聽不出來，正兒八經說出的話，讓離間那叫一個感動。從牆角飄出來，一把撲到石頭跟前，一米八的身高在兩米來高的石頭跟前還是顯得很嬌小的。熊抱掛在石頭身上，離間感動說道。

「石頭，不枉老闆平時那麼疼你，關鍵時刻就你一個人的心還向著老闆。」

個頭上離間是肯定比不過石頭的，不過一米八的男人掛身上，重量還是有的。手忙腳亂卻不知怎樣扯下離間，慌亂的石頭惹得三葉咯咯嬌笑。

一面看著，一面在邊上起鬨，就在三人亂成一鍋粥時，邊上傳來一聲怯生的輕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