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石囚

?石門徐徐打開，小乞丐身子仍緊貼牆壁，不敢探頭朝里看。過得半晌，裡面傳出一個聲音：「賤人，既然來了，為何不現身？」

那人聲音凄厲無比，令人毛骨悚然，小乞丐心頭一怔，暗道：「難道我被發現了？」猛吸一口氣，慢慢走進石屋內。

兩腳前移，然頭卻不敢抬，那人突然大笑，猶如鬼哭狼嚎，道：「哈哈哈……，賤人，你終於來求我了！」

小乞丐暗道：「我求你？我要求你什麼？難道你知道我想離開這裡？」抬起頭來，朝那人看去。只見離自己約兩丈處，坐著一個被鐵鏈鎖住全身的人。她的雙手和雙腳、以及腦袋上的脖子，均是被鐵鏈牢牢鎖住，活脫蜘蛛網上的獵物，不能動彈。

微微靠近，便有一股濃烈怪味令人作嘔，再瞥她一眼，更是渾身不適，那人穿得比乞丐的衣服還要臟，還要破。一頭長發像是枯草一般，從頭到腳邋裡邋遢，完全不成人樣。

小乞丐並不認識此人，想是她認錯了人，道：「前輩……」

那人聽見來人的聲音，竟是個小姑娘，猛然抬起頭來，瞪著小乞丐。小乞丐見她一直低頭閉目，只道是個瞎了眼的可憐人，不想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圓。滿臉土灰色，無半點紅潤，全身滿是傷疤，甚是可怖，嚇得連連後退。

那人往小乞丐身後張望了兩眼，道：「你是誰？柳行雲那個賤人呢？」

聽那聲音，便覺此人不是好相處之人，小乞丐退了兩步道：「我不認識柳行雲……」那人又問：「你是誰？你來這裡作甚？」

小乞丐道：「我是雲水宮的弟子，見這裡有一個地道，就……」

那人低沉自語道：「雲水宮的弟子？」想得片刻，又問：「你是雲水宮第幾代弟子？」

小乞丐答道：「我是第七代弟子。」

那人打量小乞丐，小乞丐也打量著她，她衣衫單薄，從身形來看，只知是個女人，頭髮花白，看來年歲不小。

那人問小乞丐：「你的師傅是誰？」小乞丐道：「我的師傅就是我的師傅咯！」

小乞丐答非所問，令那人十分生氣，大叫道：「我問的是她的名字！」小乞丐「哦」了一聲答道：「家師叫水綺山。」

那人聽后，提氣大笑，說道：「原來你師傅是水綺山那個臭丫頭！」

雖被師傅囚禁，但也是自己犯錯在先，這人如此無禮，小乞丐氣惱十分，道：「前輩，你認識我的師傅？」

那人轉過頭道：「我不認識她！」小乞丐道：「既然前輩不認識我的師傅，就不要辱罵我師傅了。」

那人道：「我就要罵！我就要罵！水綺山這個臭丫頭，死丫頭，呸……」往地上吐了兩口痰。

小乞丐急道：「前輩，我師傅又沒有得罪你，你幹什麼要罵她！雖然她把我囚在極寒宮，但畢竟是我有錯在先，我都不生氣，前輩無緣無故罵人，當真是不對！」說完氣呼呼地轉身就要離開。

那人急忙喊：「小丫頭，你站在！」小乞丐轉過身問：「幹什麼？」

那人盯著對面的一個木桶，手腳不能動，向上輕抬了兩下頭，以示意小乞丐，道：「我渴了，你可不可以弄點水給我喝？」

小乞丐靠進木桶，桶內只有三分之一的水，那水渾濁不清，混有不少泥沙。桶里放了一個舀水的木瓢，瓢上長滿青苔。

小乞丐道：「前輩，這個水太髒了，不能喝！」那人道：「你還能在這裡找到其他的水么？我要是不喝這水就要渴死了！我剛才罵了你師傅，你不肯拿水給我喝？」

小乞丐向周圍瞥了一眼，再也尋不到其他水，拿起木瓢輕輕舀出泥沙上面較乾淨的水，小心翼翼端到那人嘴巴面前。

那人口燥唇乾，見到水兩眼冒光，咕嚕咕嚕地不停往肚裡吞咽。小乞丐見她嘴皮乾涸至極，已有鮮血流出，甚是可憐。

吞罷一瓢水后，又連續舀了幾瓢，桶里的水及污泥都已被那人喝了個精光，舔著嘴皮上帶著泥沙的水漬，甚是享受，對小乞丐道：「沒想到你心地挺善良的！」

小乞丐見那人把水喝得一滴不剩，道：「木桶里已經沒有水了，我可以走了嗎？」說著就又要離開。

那人問道：「你師傅把你囚在極寒宮？你是犯了什麼宮規？」小乞丐嘟著嘴道：「這與前輩無關。」

那人見她仍在生自己辱罵她師傅的氣，笑道：「瞧你年紀這麼小，定是受不了練武的苦，想逃出雲水宮，被你師傅抓了個正著！」小乞丐急忙道：「不是，不是，我不想離開雲水宮！」

那人問：「那你犯了何錯呀？」

小乞丐學著大人輕嘆，道：「哎，我不是因為不想學武功，而是把武功學得太多了！」

那人聽之好奇，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勤學武功，還會被師傅關到這裡來？我看你定是因為說謊成性，水綺山那個臭丫頭才……」

剛出口，就發現對面的小姑娘正目瞪著自己。忙道：「好了，你剛才舀水給我喝，我便少罵你師傅幾句！你倒說說看，你到底犯了什麼錯，我或許還可以幫幫你！」

小乞丐驚道：「前輩當真可以幫我？可是你……」瞅眼見她全身被縛，自己喝水亦不能，如何幫得了她？

那人猛地從嘴裡吐出一樣物事，「呲」地一聲，連續撲滅了小乞丐身後二丈處的八盞蠟燭。

小乞丐一怔，暗道：「這人內力真是厲害！」再看她嘴裡吐出的物事，已牢牢粘在牆上，竟然是適才喝進嘴裡的泥沙，她說了這會子話，也不知適才將它藏在了何處？

那人道：「你不相信我？」小乞丐道：「前輩又不是雲水宮之人，我就算告訴了你，你怕是也管不了！」

那人道：「我雖然不是雲水宮之人，但我活得比你這個小姑娘要久，我未必出不了主意。倒是你，你不肯說你所犯何事，我看定是撒謊！你不良於身，雲水宮弟子個個貌美如花，怎會收你為徒？你要說便說，不說走就是！」說完偷睨一眼，看那小姑娘要不要邁出門去？

小乞丐道：「其實我犯的錯，整個雲水宮都知道，告訴前輩也不是不可！若是能幫我，那自然是最好了。」

便開始說了自己的遭遇：「一年多以前，我因為中了毒，被顧和山莊的陰陽二使所救，醫邪醫不正不肯救治於我，只有雲水宮才有解藥，但是雲水宮宮主因為有諾在先，要我拜師才肯拿解藥，我便拜了。拜師后，師傅讓大師姐教我武功，可是我……」

小乞丐撓了撓頭繼續道：「可是我瘸了一條腿，就是學不好武功。後來偷偷跟著……別人學武功，被師傅和師姐們發現了，她們就問我那人是誰，我答應了教我武功之人，決不能透露他的姓名，這才被師傅關到了極寒宮！」

聽完后，那人笑道：「原來你是背著學其他門派的武功！雲水宮宮規嚴格，你學了別門別派武功，還不肯說出那人是誰，定然是要罰的！不過，你小小年紀便懂得一諾千金，當真更是難得！」

小乞丐道：「前輩，我犯了宮規，你是幫不了我了。」

那人笑道：「我幫得了你！」小乞丐驚訝道：「前輩要如何幫我？」

那人道：「我幫你再添上一把火，讓水綺山那個臭丫頭把你逐出師門。這樣你就不用在這裡受苦了！」

小乞丐惱道：「原來前輩是在騙人！」

那人道：「你被逐出師門有何不好？你師傅和她的弟子都不是好人，你還待在這裡作甚？」

小乞丐道：「我既然認了師傅，就要聽她話，我不能離開雲水宮！」

那人笑道：「你說要聽師傅的話，那就把教你武功之人，告訴你師傅。如若不肯，你還算聽你師傅的話？」

小乞丐氣惱，又無話反駁，道：「反正我不想離開雲水宮。拜師時，師傅說從此以後雲水宮就是我的家，雖然我被關在這裡，但是師傅和師姐們以前都對我很好的，沒來雲水宮之前，我只是個人人都欺負的小乞丐，要是離開了這裡，我又沒有家了！」

小乞丐低下頭，用腳來回搓著地上的泥沙。傷心一會子，反問那人：「前輩，你是什麼人啊？為何會被囚在雲水島？」

那人氣惱道：「我是遭了賤人的暗算，才被囚在這裡的！」

小乞丐低聲道：「賤人？」想了一會子才突然頓悟：「哦，我知道了，你說的那個賤人，是不是你適才說的柳行雲？」

那人又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笑道：「沒錯，就是柳行雲這個賤人，賤人就是柳行雲！」

那人雖武功了得，但被這樣用鐵鏈鎖住全身，也是凄楚。小乞丐道：「那個柳行雲太殘忍了，竟然這樣折磨前輩。」

那人道：「那個賤人想從我身上搶到寶貝，我不肯給她，她便設計把我囚在了這裡。我仍偏是不給，看她奈我何？就算是被囚在這裡一輩子，我也定要看著她叩頭來求我！」

小乞丐道：「前輩為了一個寶貝，情願住在這裡一輩子，也不肯交出去，當真是不划算。前輩不如把那寶貝給了柳前輩，讓她放你出去，不是更好么？」

那人兩眼一橫，右手一抬，單掌飛出，小乞丐見那掌鋒厲害，腳尖一點，迅速連忙后翻，剛避過，身旁的一塊大石，登時被劈成了兩瓣。小乞丐心知：若不是那人手下留情，再偏移半分，只怕適才被劈碎的就是自己。

那人喝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是不是柳行雲派你來的？」

小乞丐急忙道：「前輩，我真的不認識柳行雲！」

她雖與眼前的這個小姑娘相處不久，但見她也是心善老實，不像撒謊，又問：「你真的不認識柳行雲？」

小乞丐道：「我真的不認識柳行雲。」

那人低聲自言自語道：「她在雲水宮待了一年多，怎麼會不認識柳行雲這個賤人？難道是……」便道：「你的師傅也沒有向你提起過柳行雲？」

小乞丐道：「師傅她老人家足不出戶，和她相處最多的，都是資歷較深的師姐們，我這樣入門晚的弟子，很難見上師傅一面，更別說說上一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