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最是無奈為人妾】

「四姑娘，該到您了。」一道略顯沉悶的聲音傳來，喚回了沈嫵放空的神思。

她連忙收斂起心神，慢條斯理地邁出步伐，蓮步輕移，端的是大家閨秀的風範。剛走了幾步，她便再次失神了，只是下意識地進行着走路的動作。

她叫沈舞，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一抹靈魂，在現代她是一個出色的演員，聰明、開朗、好學，多才多藝的她深受觀眾喜愛，她的一顰一笑不知擄獲多少少男膜拜的眼光，稱呼她為女神，她的演藝前途一片大好，沒想到就在她獲得生平第一座電影最佳女主角大獎時，在去慶功宴的路上出了致命的車禍！

相信隔天不管娛樂版還是社會版的頭條，應該都是她了吧她不禁暗自苦笑。

死了也沒辦法，可是哪裏知道，她死後竟會穿越到這個不在她對歷史認知有的大秦朝一個妃子身上——說是妃子也不準確，因為這個沈嫵這時還沒入宮呢。

剛到這副身軀那時，她清楚的感受到沈嫵悲憤氣怒憋屈的情緒，這個可憐的女人，死得好凄慘，喉嚨上那麽大的洞，眼睛睜得那麽大，她的記憶莫名的一點一點傳給她，沈嫵短暫的一生如一幕幕的電影在她腦中如走馬燈般閃過，跟着感受她的喜怒哀樂，她彷佛也變成了沈嫵，她的痛楚怨恨深深的感染着她，她好像不再只是沈舞了，也是沈嫵，兩抹靈魂漸漸交融……

只是她實在不懂這穿越是怎麽回事，她竟回到沈嫵還是做姑娘的時候？這是代表，上天給了她和沈嫵一次機會，把生命好好再活一次？

「四姊姊，小心！」忽然身邊傳來一道驚慌失措的呼喚聲。

沈嫵一怔，才發覺自己踩在台階上，腳已經邁了出去，差點要踩空。

「四姊姊，你究竟在想什麽呢？這會兒都出涼亭了，還在發獃！」胳膊被人挽住了，那人用了幾分力氣，顯然是怕她又摔著了。

沈嫵偏過頭，看到一張帶點嬰兒肥的瓜子臉，瞪大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緊張地看着她。此人正是沈王府的五姑娘——沈韻。

「沒事兒。」沈嫵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臉，嘴角露出一抹安撫的笑容。

「四姑娘、五姑娘！」身後傳來教習嬤嬤輕輕揚高的呼喚聲，顯然夾雜着幾分惱怒。

沈韻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連忙鬆開沈嫵的胳膊，輕輕昂起頭，有些僵硬地邁著小碎步。

出了涼亭，視野逐漸開闊，王府後花園別緻的景象一點點的映入沈嫵的眼帘。她穿越重生來已有幾日了，她是沈王府里相貌最出類拔萃的四姑娘，前頭的三位姊姊中兩位已經進宮，還有一位嫁給了當今聖上的胞弟九王爺。

沈家統共六位姑娘，其中有兩位是沈王妃所出的嫡姑娘，沈嬌乃是嫡長女，現在宮中已是到了妃位。嫡次女沈清便是九王爺的正妃，三姑娘沈婉入宮兩年半，榮寵正盛，已是婕妤，最後一位六姑娘沈靈年歲還小，長輩還未太過關注她的婚事，尚未婚配。

「啪！」一聲脆響，戒尺敲擊石桌發出的動靜，成功地讓兩位姑娘停下了腳步。

兩位教習嬤嬤走了過來，臉上神色十分嚴肅，皺擰的眉頭顯示着她們心情的不悅。

「今日兩位姑娘明顯狀態不佳，已然練習好久的規矩竟是錯漏百出，幸好今日王妃沒有查驗，否則奴婢和姑娘們都說不過去。」其中一個年紀大些的嬤嬤沉聲開口，她的目光一一掃過面前的兩位姑娘，在沈嫵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又飛快地掠過。

「罷了，姑娘年紀大了，心思也多了，奴婢們自然是無法理解。今日想來都有些累了，就到這裏吧，希望明日兩位姑娘能振奮精神。」另一個嬤嬤倒是語氣柔軟些，不過面上的神色依然十分嚴肅。

直等到兩位教習嬤嬤先行離開，沈嫵二人才算是鬆了一口氣。等在不遠處的丫頭紛紛靠了過來，沈韻垮了肩膀，直接找了張石凳坐了下去，隨手指了個丫頭讓她來捏肩。

「四姊姊，你這幾日很不對勁，總是精神蔫蔫的，兩個嬤嬤的面色也越發難看，原本她們就都指望着你呢，你可千萬要振奮起精神，否則我也得跟着遭殃。」沈韻噘著紅唇道，語氣裏帶着幾分誇張。

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十分自然地掃過沈嫵的面龐。沈嫵的相貌，在沈王府里是公認最嬌艷的，所以從她開始長身體的時候，沈王妃便就有意無意地栽培她。

「你還好意思說這話，王府這門檻擺着，你如何能低就了。趕緊多用些心思學規矩，日後才挑不出錯來。」沈嫵輕笑着嗔怪了幾句，就像往常一樣半真半假地說着。

沈韻和自己年紀相仿，可說是一起長大的，再加上沈韻性子嬌憨，她向來也樂得和這個妹妹一塊玩兒。在沈家姊妹中，兩人的關係也最為要好。

兩姊妹就坐在石凳上，悄聲說着話，忽然一位年過半百的嬤嬤走了過來，兩人瞧見之後連忙起身。來人正是沈老夫人的貼身嬤嬤，老夫人十分倚賴，雖是個下人，但在沈王府里卻是無人敢輕慢她。

「齊嬤嬤。」那老嬤嬤對着她二人行了禮，沈嫵姊妹倆也連忙還了半禮。

「最近這規矩是不是教授得有些多了，讓兩位姑娘勞累了？」齊嬤嬤臉上帶着清淡的笑容，聲音也十分柔和，就像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在關心她們一般。

沈嫵兩人卻是不敢掉以輕心，彼此悄悄地對望一眼後，都輕輕地搖頭。

「這幾日天氣燥熱，我頗有些心緒不寧，怕是讓兩位教習嬤嬤不快了，也讓齊嬤嬤費心了。」沈嫵臉上帶着一抹歉意的笑容，話語也十分溫和。

齊嬤嬤臉上的笑意收了些，打量了她們二人片刻才緩聲道：「宮裏頭來消息了，老夫人讓兩位姑娘過去呢！」

兩人微微一怔，不由得看了一眼齊嬤嬤，轉而心底又有了幾分瞭然。選秀的日子快到了，興許是宮裏頭的兩位娘娘有什麽口信傳來。

待到了沈老夫人的院子，進了裏間，周圍的下人全部都退下了，沈老夫人正跪在蒲團上，對着一尊玉觀音像，香爐里冒着陣陣青煙。

兩位姑娘顯然十分熟悉這副場景，平靜地跪坐到牆邊放好的蒲團上，輕輕低着頭沉默地等著。

「宮裏頭嬌兒傳出話來，說是婉兒有喜了。」沈老夫人跪拜完畢，慢慢地轉過身，輕掃了她們一眼，低聲說了一句。

沈嫵微微一怔，隨即鎮定下心神來。是了，上一世入宮之前一個月，婉婕妤得知有了身孕。

「皇上今年二十有五了，後宮盛寵的嬪妃是換了一撥又一撥，後宮之中卻沒有一個活着的皇子。婉兒如今還看不出月份來，嬌兒就想先瞞着，斷不能再像前一次那般，不明不白地就滑了胎。」沈老夫人的聲音十分沉穩，頗有幾分壓迫的意味。

沈王府上下皆畏懼這位手段了得的老夫人，例如此刻，這位眾所周知信菩薩的老夫人偏偏喜歡在菩薩跟前，講這些後宮殺伐之事，神色稀疏平常，絲毫沒什麽好彆扭的。

沈嫵姊妹倆安靜地跪坐在那裏，認真地聽着，時不時地點頭無聲附和著。沈老夫人說話喜歡一次說完，把其中的彎彎繞繞都理清楚了，最後才會把要分配給她們的任務說出來。

「這樣的話，婉兒就不能在皇上跟前爭寵了，嬌兒需要其他助力。這次的選秀，就得看你們姊妹二人了，無論是哪一個，都得儘快在皇上面前露臉。」沈老夫人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們二人。

「謹遵祖母教誨！」沈嫵和沈韻連忙彎腰俯身，頭碰地行了個大禮。

沈老夫人分別瞧了瞧她們，沈嫵長得嬌媚，舉手投足間都帶着一股勾人的氣息，一旁的沈韻跟她一比，自然是平凡了些，不過沈韻性子活潑，也很是討喜。姊妹倆一靜一動，倒真是相得益彰。沈老夫人越瞧越滿意，又輕聲叮囑了幾句，便讓她們退下了。

剛出了沈老夫人的院子，姊妹倆就分道揚鑣了，各自去了姨娘處。沈嫵的親娘是沈王爺第三位抬進王府的妾，不過卻是王府里唯一的側妃，府上人都喚她為許側妃。她娘其實是出自世家的高門嫡女，偏生嚮往著才子佳人，不想遇到個多情種，待想回頭卻已懷了孩子，這才有了這段糾纏不休的孽緣。

站在親娘的棲梧院門前，沈嫵的腳步微頓。院門打開了，隱隱的花香傳來，沁人心脾。她抬腳邁進，偌大的院落里別有洞天，花鳥蟲魚，樣樣不少，處處都展現著主人不俗的品味。

早有丫鬟等在那裏，見到沈嫵進來便急忙迎了過來。

「四姑娘來了，側妃方才還念叨著呢！葯都沒喝特地等著見過您再喝，免得到時候犯困睡過去了。」這是許側妃身邊的大丫鬟巧蘭，她口齒伶俐，三言兩語便把話說清楚了。

沈嫵不由得失笑，低聲道：「好你個丫頭，如今膽子大了倒是會埋汰我了，怎麽不勸著娘先喝葯？」

兩人邊走邊說，巧蘭挑起門簾讓沈嫵進去，她便守在外頭。

許側妃最近有些咳喘，大夫看過後開了方子，裏頭摻了些容易犯困的藥材。此刻許側妃身着一件淺綠色的羅裙，頭髮也只是隨意綰了一個髮髻，插了支碧玉簪子，慵懶地歪在榻上，瞧見女兒進來，嬌俏的臉上露出一抹恬淡的笑意，柔聲道：「老夫人又留着說話了？」

沈嫵輕笑着點了點頭，眼光停留在親娘手中把玩的玉佩，那玉佩是個半圓的形狀，另一個半圓自然在父親那裏。這麽些年過下來，即使明知道有婦之夫的父親從一開始許諾的便是謊言——要讓親娘她當王妃，可是她到如今，也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

「娘，您還念着他的好呢！您的親姑姑是當今太后，您的親爹是國舅，您的表兄弟是當今皇上，許氏一門如今是世家之首，您可是許家的嫡長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