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想把女兒送進東宮的自然不在少數,只是他們都沒想到,竟然被一個來路不明的野丫頭搶佔了先機,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還未開始就已經輸了。

"叔叔~"

陳璧月自打知道太子妃的人選不是她之後就一直纏著陳元禮撒嬌,陳元禮被她折磨怕了,不得不答應她的請求。

"還是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嗎?"她在屋子裡來迴轉圈,腳步聲一刻都沒有停歇過,"算了,就算不知道也沒關係,叔叔可是早說好了讓我進宮的,管她是誰,看我不給她點顏色看看。"陳璧月冷哼一聲,面上露出輕蔑的神色。

她說的沒錯,陳家原本就是打定主意讓她入主東宮的,謝青臨不願意也得逼著他同意。然而看這幾年他絲毫沒有這方面的意思,陛下也沒有表示,他們便想著再過兩年再提議給太子選妃,結果竟被人捷足先登了。

陳元禮原以為宋家的姑娘會是他們最大的競爭對手,山薇小姐怎麼說也是盛名在外的"洛京第一美人",可是這結果著實讓他們摸不著頭腦。

"我已經托宗正寺的主事官員去打探了,不過他現在也沒給我回話。"陳元禮也很無奈,不是他不想幫著個忙。

"怎麼可能?"陳璧月的面容有些扭曲,精緻的妝容也變得可怖,"只要是個人,就一定是爹生娘養,她又不可能是石頭裡蹦出來的!"

陳元禮相當頭痛,這丫頭說話沒大沒小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掉,瞧瞧,這像個姑娘家說出的話嗎?

事實上,陳元凱身為帶兵的將領久居北疆,對女兒的教養嘗嘗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而陳元禮脾氣溫吞,對自己侄女也不好說什麼重話,陳璧月的性子便愈發驕縱,說話行事哪裡看得出是個高門大戶的小姐,就跟個野丫頭差不多。

"可這人真的毫無蹤跡可查,莫非是太子殿下為了平衡各方勢力,故意找了一個身家乾淨的女人來做擋箭牌?"陳元禮摸著鬍子沉思道。

"哎!我想起來了!」陳璧月激動地一拍手,"叔叔還記不記得,殿下曾提點過你關於我鬧市縱馬的事?"

顯然是想起了不好的回憶,陳璧月臉色變得陰沉:"有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衝出來訓我,結果太子殿下竟然護著她將我罵了一頓,還警告到你這裡來!"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主要是陳璧月闖禍太多,三天兩頭就要來上一回,陳元禮也不是每次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就是她!肯定是她!不然,殿下憑什麼那麼維護一個不想乾的人?"陳璧月氣得咬牙,回想起那日的種種細節,對自己的判斷愈發篤定。

"如果是這樣的話……"陳元禮沉吟道,"也不算是全無線索,或許我這就去叫人查查那個時候的動向。"

……

除了剛開始那幾日,江雲妧這邊也慢慢清靜下來了,每日往來的人越來越少,逐漸又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謝青臨將她保護得太好了。

不過確實也有不一樣的地方,顧園上下都愈發謹慎,連她要出個門,都得前呼後擁的一大批人跟著,生怕她出什麼意外。

她有時候覺得這實在是多餘,但是侍衛的態度很堅決,說是太子殿下的意思,他們也不敢違背。

江雲妧無法,只得應允。

這也導致了她現在除非有必要的事,一般都不出門了。那麼多人圍著她,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黛濃藍淺這兩個丫頭倒是歡天喜地的,"皇宮"二字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終其一生也無法企及的無上幻想,她們每天都處在一種極度的亢奮之中,跟著楚姑姑學宮中禮儀也無比認真。

相比之下,江雲妧的態度便顯得過於平靜了。

"小姐,你不開心嗎?"藍淺挑挑揀揀的翻著一匣子釵環首飾,猶豫不決究竟要選出哪一支來給小姐戴上,金鑲瑪瑙艷得俗氣,白玉釵又太素,鳳釵現在用也不和適宜……

江雲妧轉頭看她:"啊?我沒有啊。你倒是說說你怎麼看出來的?"

「你都不笑!」小丫頭歪著頭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江雲妧想了一下,伸手揉揉她的頭:「當然是怕你嫉妒我呀。」

「怎麼會呢!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小姐你要一直開心呀!」

時間是一雙充滿魔力的手,它能撫平所有的痕迹,從太昭寺回來以後,也許是諸天神佛聽到了她們的祈求,願意庇護這個善良的小姑娘,藍淺幾乎很少再被夢魘所困,人也肉眼可見的豐盈起來,皮膚都透出光澤。

江雲妧察覺最近瀾亭似乎也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存了心逗他:「瀾亭不為姐姐高興嗎?」

說他是小孩子已經不準確了。

正處在生長期的少身量一日高過一日,不過數月就竄高了一大截。

江雲妧不是那種特別嬌小的體型,雖然比不上玉漏那種練家子,在中原女子當中也能算得上是「鶴立雞群」,瀾亭現在已然到她的肩頭,江雲妧估摸著,或許用不了兩年,瀾亭就能長得比她還要高了。

瀾亭一動不動的站在一邊,緊抿著唇。冷漠的小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總之不像是愉悅的樣子。

藍淺已經把她的妝發整理好,江雲妧起身朝瀾亭走過去,帶著一絲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微笑:「這可是喜事哦,唔,你放心,我不會不管你的~」

對啊!!!

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她進宮以後,瀾亭怎麼辦?

這……

按慣例皇宮大內自然是不允許男子出入的,可是把他一個人留在外面,江雲妧又放心不下。

她一時語塞,看著瀾亭清澈的雙眼說不出話來。

瀾亭還是一臉無辜地看著她,鴉羽一般的睫毛輕輕顫動,看得江雲妧心口一緊。

她感覺瀾亭像是在無聲質問她。

「我……」

瀾亭雖然不發一言,但他緊抿的嘴角、顫動的眼睫都昭示了他的不安。江雲妧便心軟了,心想宮裡又不是沒有男的,想個辦法讓他進個侍衛隊什麼的也不是不行……

誒?

不過話又說回來,瀾亭他願意嗎?

江雲妧稍稍矮下身,認真問道:「瀾亭,如果你執意跟在我身邊,可能會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難……」

女孩子身上獨有的香氣縈繞在瀾亭的鼻尖,他身手輕輕地攥住了江雲妧的衣角,手心滲出的汗蹭在冰涼光滑的錦緞上,是一種陌生的滑膩膩的觸感。

「我不怕。姐姐不要丟下我。」

他小心翼翼地說出這句話,偷偷抬頭看她,脖頸彎曲成一個秀美的弧度。

「好。」江雲妧輕輕拍他的肩,少年的肩單薄得很,手擱上去能感受到尖銳的骨,「遇見你,亦是我此生之幸。」

她想起酈州那間破敗的木屋,單薄的少年蜷縮在常年不透光的角落裡,蒼白的皮膚下露著淡青色的血管。

灼熱的日光炙烤大地,地面滾燙,蒼鷹不時掠過長空,又倏忽了無蹤跡。

遙遠隴西的風光與中原是截然不同的兩副面孔,黃沙遍地,寸草不生,一向少有人煙,平時說起來都是天高皇帝遠——誰愛管誰管。

赤地綿延數百里,曠遠遼闊,偶爾出現的零星建築,恍惚可以窺見千百年前古老王國的影子。

「你是說……有外人來了?」紅衣的女人一邊冷冷問道,一邊蹲下身用手翻檢破碎的石塊。

這一日伊莎莫爾照常在城中巡視,腰上別著一條長鞭,鞭子通體漆黑,散發出冷硬的光澤,一身紅色短打,乾脆利落又風情萬種。說是「城」,其實是抬舉了這塊地方,不過有些斷井頹垣充作他們的暫住地。

而她的身份,名義上是通神的祭司,然而自打王國覆滅,通天台和祭壇被毀,祭司一職便也名存實亡,等到了她這一代,更多地演變成了一個手握大權的管理者,地位僅在王之下。

手下告訴她說有外人闖入,伊莎莫爾首先是非常的難以置信,這麼荒涼的地方,竟然也會有人找到這裡來?

然而她又不得不信,痕迹作不了假,種種跡象確實表明有不速之客來過這裡。

「先別說出去。」伊莎莫爾反應極快,冷冷地瞥了一眼跟隨的屬下,「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你們不用管了。」

「是,祭司大人。」

回去的路上伊莎莫爾臉色陰沉,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迎面看見她的人戰戰兢兢的和她打招呼,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祭司大人這一趟收穫如何?」見她回來,領主陰陽怪氣地問道。

伊莎莫爾也不拿正眼看他,抬著下巴一步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利落的坐下:「領主無需操心,您只要做好分內之事就可以了。」

「你……!」領主每回都能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二人積怨已久,誰都不服誰,領主極度厭煩這個女人對自己指手畫腳,偏偏祭司在眾人之中還是有著一定威信的。

而伊莎莫爾和他的宿怨,就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解釋清的。

率眾叛亂的是他,篡奪大權的還是他,在十多年前那場變故中,伊莎莫爾是王的堅定追隨者,這個人逼死了王,伊莎莫爾恨不得叫他血債血償。

他們這與世隔絕的小地方,確實有來自中原的「客人」造訪過。

與此地荒涼截然不同,皇宮裡春意盎然。

「殿下,我們已經可以確認,殘存的戎族人就藏在隴西古城裡。」弦歌向來冷靜自持,說這話時也帶上了掩飾不住的欣喜。

「嗯。」謝青臨點點頭,就著手邊溫熱的茶水抿了一口,「辛苦你們了。」

到了收網的時候了。

江雲妧毫無緣由的變得心神不寧起來,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被自己忘記了,可就是無論無何也想不起來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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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山有幸逢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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