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原罪

這雨正下的磅礴，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抬頭看天，努力忍住那想要從眼睛里滑出的淚水，還是應該低著頭，看向地面，讓別人看不到自己臉上的痕迹。雖說，現在這裡也就只有我一人而已。

最終，我還是選擇了前者，到了這個份上，我覺得自己連哭的資格都沒有！我有什麼資格啊？至少還好好站在這裡的人是我，是那個人放棄了自己的生命換來的我！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仰望著天空，我只覺得自己的脖子都僵硬了，可我還是不能將它放下來，或者活動一下，因為只消一下，那蓄滿眼眶的淚水就再也忍不住了！

然而這一次不行了，我必須要動一下，裝在包里的手機一直震個不停，突然想到某種可能，感受著手機帶來的震動，我覺得我的心彷彿也跟活了過來，開始恢復正常的跳動頻率。

一隻手附上自己的眼眶，緊緊閉了閉眼睛，將那還未流出的淚水擠出眼眶，而後瞬間用手抹掉。又在自己身上找了塊半乾的衣服，用力蹭了蹭手，直到手中再也沒有那種濕潤的感覺，這才伸手將包里的手機拿了出來一看手機，果然是那個人，單單隻是看著這人的嗎名字，我都覺得溫暖了不少，也終於露出了自己今天第一個微笑。那一瞬間我產生了一種衝動，也是這衝動讓我做出了我過後無比後悔，痛苦卻又是解脫的事情。

然而這一刻我還是這樣做了。有些時候，不是沒有努力過，可到頭來，是真的逃脫不了啊！

「喂，江西嚴」我叫著他的名字，很用力很用力，彷彿他的名字就能夠帶給我無盡的力量。

「你在啊，你幹什麼去了，我給你打電話怎麼現在才接啊？」江西嚴很著急，還有點生氣，從他這氣急敗壞的語氣我知道了，但是如果被他看到我此刻的表情，被他知道我此刻的心情，我估計他會更加氣急敗壞。因為他的著急和生氣，在我這裡卻是輕鬆和愉快。

我知道他之前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可沒整理好心情，我又怎麼可能接呢？單單是把那件事說出來，我就覺得很好像有一把刀在一下一下的戳向自己。我不想讓他在跟著我難受，我只想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來。

「我出來了，不在學校，所以沒有接到電話」語氣很平靜，似乎是達到了我想要的結果。

「你不在學校你在哪裡啊，現在還下著個雨，你帶傘了嗎」按照平時這個問題他問都不會問，這人又不是個傻子，更何況這天一看就知道會下雨，怎麼可能不帶，可現在江西嚴還是問了出來，他也覺得有點奇怪，但是話都已經問出來了。

巧的是，我今天真的沒帶，但此刻我不想說這個「你能不說話，然後聽我說嗎，我有話想說」

。

「喲，我又沒堵著你的嘴，你有什麼話說就是了，但是嘴長在我身上，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江西嚴直覺這人今天的語氣很不對，原本也沒想說出這番話的，但是這些話卻又直接張口就來，根本就沒過腦子。

他這些話我聽著就沒在意，甚至還有些高興，因為這是他平時的語氣，這樣一來，倒是讓我接下來的話也能用平時的語氣說出來了。

「我曾經有一個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種，好到我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她」語氣是說不出來的冰冷生硬，就好像我接下來的心情，沒有一絲溫度。但其實，我不想這樣，可我做不到，儘管剛剛我努力的嘗試。

「呵呵，你還有這麼好的朋友啊，那你是不是也想把我給她啊」江西嚴拒不承認他其實是有些嫉妒了，把什麼都給她，你還沒把你所有的東西都給我呢，甚至給了我的還沒有一半呢！

「你別說話好不好，你只要聽我說就好了」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一刻我真的是在祈求他，祈求他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把那個最黑暗的自己呈現給他。

江西嚴果真沒有在說話了，就算剛剛沒有意識到，現在也知道這一刻不是平時，手機那邊的人是真的需要一個聆聽者，他能感受到那人此刻黑暗的心情，那句』你現在在哪裡』被他堵在了嘴邊，他閉上嘴巴。但天知道他此刻真的很想奔赴到她的身邊，緊緊擁住她，讓她的世界不在那樣黑暗，就像她帶著光忙來到自己的世界一樣，他也想給她送去陽光。

久久沒有聽到江西嚴的聲音，我知道他聽進去我的話了，心中莫名得有些害怕和心疼，可此刻我沒有在意，那一肚子的話，還有那滿腦子的回憶，真的要爆出來了！然後，就像是機器一般，嘴唇上下活動，我卻不知道自己再說什麼。

初三那年，我外婆死了，終於，這世上只剩下我一個人了，那一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整天牢牢記住外婆最後跟我說的那句話「小祺，你在學校要好好學習啊，外婆在家裡等你」。好好學習，我有好好學習，我每天都在好好學習，但是外婆卻不在了，家裡也沒有人在等我。我真的很想她，很想她。

到了後來，我上了高中，本來我以為我還會像之前那樣過日子，渾渾噩噩，但是卻遇到了一個人，她就像是陽光一樣，直接照進了我的世界，完全不理會我願不願意。

回憶到這裡，我就想是回到了那個時候，回到了初次見面的時刻。

我還記得那一天是學校剛開學，因為中考的分數很高，也可能是學校領導再知道了我的家裡情況可憐我，於是給我免了學雜費，甚至每個學期還有補助。

在報完到，領到自己的東西和宿舍號

，整理好自己的東西，我就直接回到了班級。可能是剛開學，教室里的人不多，看到窗戶那邊空著的座位，沒想太多，我直接走了過去，坐了下來。

看看窗外，外面真的很熱鬧，可是那和我有什麼關係啊，收回自己的視線。還沒有發書，我只能拿出自己的一本書看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是一個動作，做的久了脖子也開始酸了，抬起頭想緩解一下酸麻，然後就看到了一個人，坐在我旁邊的位置，正在盯著我的書看的人。當時我就想:這人是誰啊，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在這裡做了多久啊！

不過我也沒有在管就是了，別人幹什麼，與我又有什麼關係。然後接著看了起來，只是這一頁看的越來越慢，慢到我旁邊的人都開是催著我了，女孩道「你怎麼不翻頁啊，我都看完好久了」。

我撇了她一眼，心想:這人還真是臉大啊，咳咳是自來熟啊，這是我的書，蹭書就算了，現在還指使我這個陌生人，這本書的主人給她當書童。突然想笑，連氣都生不起來了，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就好像是故意一樣，接下來我看書的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後，一頁的字，我只用了五六秒，然後便翻頁。事實上這本書我已經看過一遍了，這是我後來告訴她的，但在當時就好像是報復一般，我什麼都沒說。

「唉，你等等，等等我，我還沒看完呢」女孩按住了我想要翻書的手。

身體上的直接接觸，我感覺很不適應，畢竟在過去的那一年裡，不要說這樣的接觸了，就算是話，我都沒說過幾句，只除了被老師叫到回答問題。但可能到了最後，老師們也看出來我越來越沉默，連這最後的說話機會也很少給我了。

急忙抽開自己的手，女孩看到我的動作，笑著說道「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你看的也太快了，我前面幾頁還能看完，到最後，我一頁就只能看個兩行字，你就翻頁了」女孩抱怨著，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最後的話聽在我耳朵里，就好像要哭了一般。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這是女孩慣用的撒嬌模式，可惜啊，我當時不知道，只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竟然都把人家欺負的快哭了。

然後，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我沒看完一頁，就會用餘光看一下一身邊的人，看她皺著的眉頭，又或者是飄散的目光，我就知道自己該翻頁了！翻完之後，看到她眉頭鬆開，或者眼神集中，再或者是上揚的嘴角，我就知道，自己的動作是不是對了。

一開始還不熟練，到了後來，就好像是默契一般，我甚至連看都不用看這人，我都知道該什麼時候翻頁，該什麼時候停留。這樣慣著某人，以至於在接下來的很長

時間裡，我真的是在充當一個書童的角色，還做的有模有樣，心甘情願。

那一段時光是真的很好啊，以至於現在跟江西嚴說起來，我嘴角都是笑著的。如果沒有發生接下來的事的話，我真的就覺得自己是被眷顧著的，覺得這世界是公平的了！

那一天兩個陌生的女孩，就這樣結識了，說不清楚這是什麼樣的安排，只是當時的兩人都很開心。

那一天一直到中午，班主任都沒有來教室，可能是覺得才剛剛高一，距離高考還很遠，不想給大家那麼大的壓力，也可能是體諒剛開學，特意給大家留時間收拾東西。

「咕嚕嚕，咕嚕嚕」我僵住身子，畢竟坐在我身邊的是一個陌生人，這肚子叫的聲音，我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發出來的，靜靜體會一下，好吧不是自己。明明都決定不在在意與自己無關的人和事了，可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今天，很在意我身邊的這個人，坐在一起一上午，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可就是會去在意。

「啊，哈哈哈，哈哈哈，是我的肚子在叫」聽的出來，女孩笑的很尷尬，也是，這樣的場合，任誰都會覺得尷尬吧，只是說不說出來，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女孩尷尬的時間沒有太久，可能也沒放在心上，然後接著道「我們去吃飯吧，我餓了」說的順其自然，理所當然，但是她是不是忘了一點，我和她根本就不熟啊，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也才一個多小時！

「怎麼了，你不餓嗎？」女孩站起來后看，卻發現我沒有動靜，想了想，她接著道「你是不是還沒往飯卡里充錢啊？沒關係，我沖了，你可以先用我的，等一會我們吃完了飯，我和你一起去充錢」考慮的真的很周到了，但是，這遠不是我關心的重點，更不要說我早已經充完了錢。

「走了，走了，都死了」女孩好像真的很餓，說著就拉起我的胳膊，把我拽了起來，但是她好像忘了，在不久前，她還因為未經我同意就和我接觸而向我道歉了。「哎，我們把書和包都放在這裡吧，佔個位置，以後我們就坐在這裡好，不然這樣靠窗的好位置一會就會被別人搶走了」。她嘟啦嘟啦又說了一通。

而我原本打算要抽回的手臂，因為她的這些話，而停住了，最終我沒有收回來，而她也很自然的抱著我的手臂，帶著我走向了食堂。有一就會有二，有二就會有三，就像那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一樣，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她不知道這樣抱著我的手臂在去往食堂的路上走過多少回了，也不光是食堂，還有去往宿舍，去往操場，去往很多地方！

「哎，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我聽說咱們班主任人可好了，都是自己挑

座位，挑同桌，從來不像別的老師那樣自己給安排。所以不出意外以後，我就是你的同桌了，所以你要告訴我你的名字。」

女孩也不知道是哪裡聽來的小道消息，都不知道準不準確，就這樣直接說了出來，但其實，那個時候的我們都是個大嘴巴吧，有什麼消息傳的總是很快，不管是真是假，也不管讓不讓說，該不該說。曾經我很喜歡這樣的時光，喜歡這段可以隨時隨地聽到八卦的日子，可當那些八卦傳的都是自己的時候，我才知道被說的人有多難受，才知道青春無知本就是一種原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