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秋瓊，我的名字（1）

?我好像站在一個四周全是黑暗的地方醒來了，我環顧四周，一切除了無盡的黑色，什麼東西都沒有了。我低頭看了一下地，這裏的地面光滑得宛如一面黑色的鏡子，裏面竟然還倒映着另一個「我」。我看着她，她也在看着我。可是她和我不一樣，我赤着腳穿的是一身白色衣服，而她卻穿着在大叔家換上的衣服。我向地面里的自己招了招手，她也向我招了招手。

我問她，你是誰？她沒有回答，反而重複了一遍我的問題，你是誰？被她這麼一問，我愣住了，這個問題又一次戳中了我的內心，我到底是誰？我是現在這個穿着白色衣服的人，還是倒影中穿着在大叔家衣服的人？

忽然間，我的視線一陣模糊，等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我再次低頭看向地面的時候，卻發現我變成了那個穿着大叔家衣服的人，而倒影里的則是穿一身白衣服的自己。我蹲了下來，仔仔細細地看着倒影中的自己，她好像很疲憊的樣子，雙眼無神地看着我。我向她伸出了右手，她向我伸出了左手，我們兩個人的手漸漸靠近，就在我們兩人手指觸碰一起的那一刻，地面在我們觸碰的地方激起了一圈圈的波紋。我看見地面里動蕩的她漸漸閉上了雙眼，變得越來越模糊。等波紋散去一切恢復平靜的時候，倒影中那個穿着白色衣服的自己已經消失了，此時只留下了我自己的倒影。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四周忽然響起一陣有規律的尖銳的聲音。

「嘟嘟……嘟嘟……」

幾聲「嘟嘟」聲回蕩在這黑暗無比的地方，相當的刺耳，即使我捂住了自己的雙耳，它仍然像針一樣刺進我的腦袋裏。

漸漸地，那幾聲「嘟嘟」聲開始減弱，但我的身邊並沒有安靜下來，反而是開始嘈雜了起來。好像……是誰在說話？

「報告博士！本主意識已經離線！」一個男人的聲音出現在我的耳邊。

「離線?什麼情況！怎麼忽然之間就離線了呢？快讓她回去！」緊接着一個女人的聲音也出現在我的耳邊，她的聲音有點中性，我能從她的聲音里，感受到她的焦急與憤怒。

「報告！系統顯示，本主意識波動得太厲害了，我們根本沒辦法控制！」此時，又出現了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

「一群飯桶！閃一邊去！」那個女人生氣地說道。

「報告博士！系統顯示，本主意識接近崩潰，已經開始從多維意識空間脫離了！」

「把瓊的生命體征顯示給我！怎麼回事？難道是受到驚嚇了嗎？」那個女人好像很困惑的樣子，我聽着他們的聲音，不免緊張了起來，他們在幹什麼呢？

「報告！本主處於低血壓狀態，是否採取喚醒措施！」

「笨！現在她的意識已經開始脫離多維意識空間，又沒進入本體，你現在能喚醒她？閃一邊去，讓我來！」

多維意識空間？那是什麼？他們說的話，我怎麼一個字也聽不懂。

「報告博士！本主現在血壓一直在下降，在這樣下去，恐怕本主會……」

「唉，不行……準備注射……那也不行，現在情況太危急了。快把顯示板推過來！現在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了，我先想辦法讓她的情緒穩定下來。你們做好讓她回去的準備。」

「收到！」

回去？要回去什麼地方？

忽然間，漆黑一片的空間中，我的眼前漸漸出現一陣凌空飄着的沙子，這些細小的沙子慢慢凝聚在一起，變成一個女人的形象，她的樣子很模糊，臉上的沙子隨意擺動着，一點也看不清她的樣子。她緩緩地向我走來，她抬起她的手撫摸了我的臉頰，我感覺被她撫摸之處都酥酥麻麻的，然後她溫柔地跟我說道。

「瓊，你聽我說。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驚慌。不要怕，你現在的意識還沒辦法完全連接自己的神經元，所以你現在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能做，不要怕。這很正常，我們也預料到了，但是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總會……總會想起來的。」

這個聲音，是那個女人的。她說，我的意識，我自己的神經元？我身上發生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瓊，不要怕，不要怕，我在這裏。噢，你的手這麼冰。」她挽起了我的手，溫柔地對我說。

「你！準備維持體溫，做好一切準備！」忽然，我被她嚇了一跳，她扭過頭向旁邊吼道，她在向誰吼呢？她的身邊只有我，誰也沒有了啊。

「瓊，聽我說，我們需要你，只有你才能找到他……只有你。」她又轉過頭來繼續對我說話。

我面前的女人，溫柔地撫摸着我的手，我能感覺到一絲溫暖從我的手心蔓延我的全身，但是她到底是誰？為什麼她知道我的名字——瓊。我好想告訴她我在哪，好像問問她，我要找的那個她是誰？可我的聲音卡在喉嚨里出不來，我在她的眼前揮了揮手，作出任何的手勢，她也好像看不見我。

「報告博士！我們快控制不住本主的意識了！體溫一直在下降。」那個男人的聲音又出現了，誰的體溫一直在下降，是我嗎？

「報告！一級警報！」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情況好像很緊急的樣子。

「冷靜……我一定知道怎麼辦的……冷靜！」

眼前的女人，雖然我看不清楚她的樣子，但我能感覺得到她的眼睛紅潤起來，她的身體都在顫抖，我好想告訴她，不用着急的，我就在你的面前。可是，她好像真的一點都不知道。接着，她深吸了一口氣，穩住自己的情緒繼續對我說道。

「瓊……瓊……你聽我說！別離開我……」

我一直都在，就在你的面前。我靜靜地看着她，好想安慰她。

「你先不要害怕……你記得……你還記得我們在學校的那段時間嗎？那時候，我還是那個不愛說話的膽小鬼，我總是覺得自己和你們格格不入，我總是覺得自己不屬於那裏的。在我剛被選上進學校的時候，我一直都在懷疑自己，否定自己……你知道的，不管我怎麼努力，我和你們這些傢伙差了十萬八千里。我老是怕被你們笑，每一門課我也沒有信心，每一個想法……我都害怕出醜被嘲笑，所以什麼都不做，只能做一個懦弱的膽小鬼。」

「我原本以為我的世界已經不會更加黑暗、更加無助的時候，你出現了。你是第一個主動跟我說話的人，你主動過來請求當我的朋友。你知道的，那時候我一個朋友都沒有。所以啊，一開始，我很排斥你，覺得你是假惺惺地和我交朋友，然後就可以變本加厲地嘲笑我傷害我。但是日子久了，我看見了你的真城與善良，你是真的在用心照顧你身邊的任何一個人。瓊，是你的熱忱慢慢融化了我內心那面冰牆，是你教會了我勇敢地去認識這個世界。」

「我記得，有一天我問你，怎麼你幹什麼事情都那麼柔韌有餘，你跟我說，即便是你，你也承受着很大壓力，因為你總要比其他人要努力千倍萬倍，才會讓別人以為你很輕鬆，別人只看到你光鮮的一面，卻沒看到你默默耕耘的一面。於是，我開始悄悄地觀察你，之後我才發現，你連別人零碎的時間都要撿起來去努力，我才明白你所得到的都是你應得的。」

「有時候，我會意志很消沉，你就會跟我說，如果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又怎麼讓這個世界選擇你，是你的一番話，點開了我的心。瓊，現在，整個世界的擔子都交在我們手上了，你相信嗎？」

「瓊……你聽到嗎？真希望你聽得到。」

我好想跟她說，我聽得到，可是我的嘴巴好像被什麼封住了，怎麼也開不了口，儘管我很努力地張開了嘴巴，喉嚨乾涸地發不出聲音。她對我說的話，雖然我現在依然無法理解，但是心裏頭很溫暖很感動。

「那段日子，瓊……你一直支持我，鼓勵我，鼓勵我去做自己。即使那個傢伙選擇了你之後，我討厭你，離開你，傷害你，你依然真心待我，依然把我當做最好的朋友……我……對不起……我一直想對你說這句話……對不起……」

一滴冰涼的淚水滴落下來，打在我的手背上。

「報告！」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刺耳的鑽了進來，我的頭痛了一下。

「噓！還差一點，差什麼呢！」她慌張地擦了擦自己的臉頰，把淚水都擦乾淨。

「秋瓊！對了！你的名字是秋瓊！記住了！那個在我眼裏永遠不會認輸的秋瓊！以前你一直支持我，現在換我來支持你！瓊！我們不能輸！你現在的意識脫離了，我們能讓你回去，但是首先你要相信我。你可能現在一點也想不起來我是誰，可這世上可能沒有誰比我更了解你了，瓊，相信我，相信我……」

「拜託了！拜託了」

秋瓊，我的名字，原來叫秋瓊啊。忽然，四周的黑暗憑空被撕開一樣，慢慢地分散開，一束束白光穿進來，出現了一道白色的門。眼前的女人，牽起了我的手，一步一步向光明的遠方走去。

「報告博士！本主的生命體征穩定下來了！」那個男人的聲音又出現了。

「報告！意識已穩定。」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也沒有那麼刺耳。

「愣著幹嘛！讓她回去！」

「太好了！瓊！你真棒！沒事的！沒事的！很快就可以想起來了！」我跟着她一步一步走到那個白色的門前，我站在那裏，看着她。她向我揮了揮手，示意我趕緊走進去。

「秋瓊，你給我加油！遇到任何事，都不要退縮！我們都會在你身邊！」

我一腳踏進白色的門，頓時，整個環境一片光亮，我感覺自己好睏好累，眼睛無法控制地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