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離婚

第四章 離婚

?只是幾日不見,黎天模樣卻已大變。

濃密的鬍子已經由青色變成了黑色,靠近人中的地方甚至有些發灰,他頭髮亂糟糟的向兩側分開,中間留出了一道清晰的痕線,能夠看見泛著有光的頭皮,顴骨處長了一顆紅彤彤的痘,冒着尖很快就要破土而出。

他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但安小小卻從那張寫滿憔悴和絕望的臉上讀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眼底一熱,卻又急急剎住了車。

黎母往沙發上一坐,揚了揚下巴,「離婚協議已經請律師擬好了,簽了吧。」

簡單的幾頁紙,卻決定着人生大事。

安小小翻動着,細細讀過上面的每一個字,可當她看到最後一頁的時候卻停住了,她的臉色驟然難看起來。

她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着對面的人,「你要我凈身出戶?」

黎母搶答道,「你是過錯方,當然應該凈身出戶。」

安小小將離婚協議往桌子上一扔,「我捫心自問對得起你們家!我沒有過錯!」

黎母盛氣凌人,「你還有臉說對得起我們家?」

「你跟那個野男人不清不楚,半夜幽會,都把我們家的臉面丟盡了,沒追究你責任,只讓你凈身出戶算是便宜你了。」

「我跟他的關係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從頭到尾都是你在污衊!」

「我說的是事實!你到底簽還是不簽?」

兩人爭得面紅耳赤。

「嘭。」

忽然間,身後傳來了一聲巨響。

只見一直沉默的黎天站了起來,他手掌通紅,從身後拿出了一張紙,刷刷的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將紙塞到安小小的手中,說出了第一句話,「簽了吧,我凈身出戶。」

短短的一句話,好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氣。

黎母率先反應過來,她瞪大了眼睛,驚叫道,「小天,你這是幹什麼!該凈身出戶的人是她!」

安小小站在原地,手裏拿着那張沉甸甸的紙,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男人喑啞的聲音大吼道,「這是我的婚姻!」

黎母僵在了原地,她從沒想過,事事順從的兒子竟然會為了這個女人如此對待她。

黎天瘦了不少,他從卧室里拖出了一個銀色的小行李箱,拉到安小小面前,「你的東西全在這裏,我都收拾好了。」

「胃不好,別吃太涼的東西。」

「裏面有個小藥箱,每種葯的吃法和用量我都用小紙片寫清楚了。」

「還有這個,」黎天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條掛着海豚的項鏈,「我也找人修好了。」

眼淚像擰開的水龍頭,在臉上淌成了一片汪洋的海,黎天近在咫尺,安小小卻已經看不清他的臉了。

愛情像是把溫柔的刀,起初是甜的,可最後的時候卻變得又咸又苦。

沉默了一會之後,黎天嘆了口氣,他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像無數老掉牙的電視劇一樣,說出了最後的台詞,「以後......照顧好自己。」

淚水將那張紙懦濕,安小小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簽下名字的,她只記得這是最後一次兩人之間貼的那麼近。

門關上,黎天的眼淚立刻順着流了下來。

他獃獃的看着青色的門,彷彿那裏有輛穿越時空的機器,能夠帶他回到故事最初開始的時候

他平生第一次正面反抗母親,可惜後知後覺的成長來的太晚,黎天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安小小渾渾噩噩的回到租住的地方,昏暗的樓道里站着一個黑影。

「我的祖宗,你去哪了?」

熟悉的聲音,是汪遠之。

安小小滿臉淚痕,她搓了搓有些乾澀的臉頰,啞了的聲音裏帶着哭腔喃喃道,「我離婚了。」

走近,汪遠之這才看清楚她的模樣。

「你先別哭,我們進去再說。」

汪遠之手忙腳亂的安慰着她,他從未見過如此狼狽沮喪的安小小。

安小小像丟了魂,嘴裏重複喃喃道,「我們離婚了。」

汪遠之嘆了口氣,任命的拿過她的包開始翻找鑰匙,然後將她領進了門。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安小小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兩顆淚珠瞬間流了下來,

汪遠之給她倒了杯溫水,又抽了張紙遞過去,「離婚又不是天塌了,一切都會過去的,況且你不早就有了離婚的念頭嗎?」

安小小眼裏含着淚看向他,「是啊,這是我夢寐以求的,可我的心裏怎麼那麼難過?」

她自顧自的說着,「你知道嗎?那種感覺像是在一盒巧克力里,拿到了純黑的那塊,又膩又苦。」

「那是因為你對這段感情真的付出過,當一切有了了結的時候,才有了痛覺。」

在這段婚姻里後知後覺成長的又何止黎天一人。

安小小躺倒在沙發上,閉着眼睛蜷縮成一團,眼淚順着流向一邊,無聲的滲入了沙發的軟墊里。

汪遠之嘆了口氣,「很多人都這樣,分手的時候覺得像是世界末日,可走出來之後再回頭才恍然發現,不過是場失戀而已。」

又是一陣沉默,安小小兀自開口,她輕聲道,「我要是走不出來呢?」

「這只是個時間問題。」

聞言,安小小又重新閉上了嘴。

見她還是那副半死不活毫無鬥志的樣子,汪遠之忍不住道,「木已成舟,你這樣糟踐自己也沒用啊,我要是你我就趕緊起來洗漱睡覺,多賺錢換個大房子,再好好捯飭下自己,找個又帥又有錢的男朋友,讓他後悔去。」

安小小輕聲說,「我工作沒了。」

汪遠之臉成了苦瓜色,瞬間禁了聲。

良久,他小心翼翼的問,「怎麼會這樣?」

「今天早上,黎天他媽去公司大鬧了一場,我被解僱了。」

安小小面無表情的說着,平靜的語調聽不出喜怒哀樂。

汪遠之重重地錘了一下沙發,替安小小憤懣不平,「就知道這麼女人不是個省油的燈。」

安小小慢吞吞的起身。

汪遠之不放心的問道,「你要幹嘛?」

安小小苦笑道,「上廁所。」

「放心吧,我惜命的很,不會自殺的。」

「最好是這樣,」汪遠之見她終於有了點精神,稍稍鬆了口氣,「工作的事你別擔心,我會幫你想辦法的。」

「謝謝。」

「跟我還這麼客氣,」汪遠之看了眼腕上的表,「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不準再胡思亂想了,有什麼事趕緊打電話給我。」

安小小點了點頭。

走到門口,汪遠之又扭過頭來不放心的叮囑道,「有人敲門千萬別開。」

安小小無奈道,「知道了,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

門被合上,樓道里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安小小這才卸下了力氣,攤回到了沙發上。

她哪有什麼精神,只不過是不想讓好友擔心罷了。

她沒有回床上,合衣躺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夢裏她是一個孤獨的旅人,逆行穿梭在時間的沙漏里,與所有人擦肩而過,卻找不到棲身之所。

像極了《阿飛正傳》裏的荊棘鳥,終生飛翔,累了睡在風裏,直到死亡才會落地。

清晨,吵醒她的是大力的敲門聲。

她昏昏沉沉的去開門,只見一個滿臉橫肉的婦人正叉著腰站在門口。

「這個月已經過去十天了,什麼時候交租?」

被刺耳的吼聲驚醒,睡眼朦朧的她這才反應過來,面前的應該就是這間屋子的房東。

她強打起精神,歉意的賠著笑臉,「實在不好意思大姐,這幾天忙耽擱了,我這就進屋給您取錢。」

婦人抱着胳膊,趾高氣昂,「快去,下次自覺點別等我催。」

安小小連聲應好,她將昨天裝着工資的信封打開,數出了一多半交到了婦人手裏。

婦人將錢塞進了包里,「下不為例。」

送走她,安小小關上門,回到了屋裏,看着信封里僅剩的五張鈔票,嘆了口氣。

事實就是這麼殘酷,即便是難過的要死,世界也不會可憐你,給你喘息的機會,它只會像個刻薄的主人,揮動着鞭子不停地驅趕着它的奴隸。

雖然按照離婚協議,安小小可以拿到黎天的財產,但他本就收入不多,且全在黎母的手裏攥著,想要拿出來,比登天還難。

安小小拍了拍臉頰,深吸一口氣走進了浴室。

嘩嘩的水流沖刷着她的身體,溫熱的水讓她確認了自己的存在。

洗漱過後,安小小打開電腦開始在各大招聘網站上尋找合適的工作信息。

忽然間,手機響了起來。

她深吸了口氣,將它拿了起來,盡量的將自己聲音調整的自然一些,「媽。」

「你這孩子好久都沒給我打電話了,怎麼樣最近挺好的吧?」

「這不是忙嘛,我在這一切都好你放心就行。」

安小小臉上堆著笑容,心裏卻滿是苦澀。

「黎天他也挺好的吧?前幾天還給你爸寄了茶葉,這孩子心真細。」

「他也挺好的。」

「最近什麼時候休息啊?回來住兩天吧,你爸都想你了。」

「媽,最近公司正準備升遷一批老員工,裏面有我。」

母親立刻會意,「沒事沒事,你先忙,工作重要。」

「等我得空了就回去看你們。」

「行,帶黎天一起回來,你爸還想跟他下棋呢。」

安小小紅着眼睛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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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半糖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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