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章 正義心證
?貓忍者和人類遊俠尋找著惡魔以及可能有的紅袍法師足跡，侏儒也開啟了偵測魔法四處掃描。與預測中一樣，不僅魔法武器和防具，連巧匠製造的精良裝備都被暴民們掠走。
冒險者是用人命和金子堆出來的，就算是沒有附魔的裝備也比平民全身家當昂貴得多。
巴納德為那些闖過了大風大浪、卻被渺小蚊子擊倒的人嘆息著，同時堅定了他一定要縮在後面見勢不妙就溜的主張。
「站在前面的勇士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打死，而後排法師是所有人集中攻擊的目標。我穿着輕甲、施法時又掩人耳目，敵人只會當我是一個懦弱而沒用的小賊。」
「是的，作為一名睿智的侏儒，唯一正確死法就是葬身於實驗室或機械的爆炸。」
「我絕對不會被人打死！」
他生恐有人詐屍，小心地檢查著死去人群，與其說搶救其實更像確保安全。
「Orci-tenebris-didit-dedit-uti-potestate-morientis-viventem-in-carmine-foedo-rhoncus-statum生命之火，展現眼前！」
來自墮影冥界的死亡能量湧入他眼中，讓侏儒可以像某些不死生物一樣感知到周圍活物發出的生命火光。
這種魔法為善神教會的牧師視為邪惡而很少使用，這情況下卻是適合快速判斷誰還有搶救必要的好方法。
蜜奈很不愉快地看着他，她明白有時候非邪惡的施法者也會施展邪惡法術，而且目的可能並非想要創造亡靈、製造痛苦、折磨靈魂……但是邪惡的法術很容易讓人墮落，變得殘暴和麻木不仁。
因此必須謹慎小心。
尤其這侏儒本來就不是什麼善茬。
這種危險的行為讓聖騎士的雙眉開始調整角度，臉上的營業笑容正卸載中，對難民對三聖之殿對發言人安危的擔心作為染料快速填充，她的怒火馬上就要噴發。
向著自己，向著不能親手去救治人們的自己。
蜜奈和托馬斯的關係很不融洽。她認為那遊俠放浪形骸交友不慎，不知怎麼竟騙取了女神和那麼多好姑娘的信任；而他覺得這聖騎士自以為是又名大於實，像是學校的更年期教導主任一樣煩人，相比之下她的馬都更可愛些。
獨角獸已經為主人焦躁的情緒感染，不耐煩地刨著蹄子。對於勢必會為機械和車輛取代的生物，侏儒直接就當沒看見，他依然小心翼翼地掃視着周圍。
在侏儒的指點下，遊俠從雪冰覆蓋的屍堆里搬出並救治著那些傷勢稍輕只是昏迷的人們。嚴寒的天氣可能令他們患上凍瘡、甚至需要截肢，但是不管如何比起那些被凶暴人群直接毆打踩踏死的要好得多。
蜜奈眼巴巴地看着，她實在很想搭手救人，但是又不能亂動彈暴露現在狀態。
托馬斯將人拖到旅館避風處，旅館老闆和他的親戚、打手戰戰兢兢地從地下室爬出，為那些人治療凍傷。
能在冰風谷這種無法無天的地方開旅館，而且還附帶賭場榨取那些亡命之徒的金錢，老闆自身的實力可見一斑，手下勢力也是不容小覷。
「那些人怎麼弄的，竟然衝過來殺了不少能隨手捏死他們的強手？而且還把我的地下室蓋子差點提起來……」老闆驚魂未定地說，他是一名來自路斯坎的退役冒險者。
托馬斯瞅了下，那擋在地下室通道上的黑色厚蓋由熟鐵鑄成，可能有幾千斤重，說不定還附加了什麼魔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背後操縱，將幾十人的力量擰成一股繩。可以讓他們比縴夫拉船、或者建築工地上扛大石木頭更能齊心協力！」
「怎麼可能，就算軍隊也絕對做不到軍士的心力都匯合在一起，那力量簡直就是百臂巨人了！」老闆不敢相信：「難道是什麼操縱人心智的邪惡魔法？」
「比起魔法來，更危險的是操縱人心的言語啊……」托馬斯嘆息一聲。店主沒有理睬他，和一群人圍着聖騎士露出討好的笑容。
侏儒找來找去，終於發現有一名被打死的武僧。那人手指骨節粗大有力，大約是擒拿的好手，正適合在流行摔♂跤競技的冰風谷討生活。但是不幸被一堆人一擁而上，落得四肢扭曲、胸肋骨折斷粉碎的下場。
他的兜包外露，顯然已經被掏過。只是腳下一雙佔滿雪泥與淤血的爛鞋，正散發着預言系的魔法能量。
侏儒左右張望，見無人注意，拔下塞給遊俠：「高人，這是流浪者便鞋，正適合你用。」
「還有剩下的魔法物品，就說明紅袍法師沒來過？」
遊俠愣了下便明白他的意思，放棄了從眾多腳印辨認出紅袍的努力。
「真奇怪，我明明看到有賽爾騎士留下的痕迹……哦，大約他是來搬運屍體的。」遊俠注意到那賽爾制式盔甲的足印和兩道輪印聯繫起來，看來高貴的紅袍法師懶得干體力活。
「不過從身高看，還是之前那名有魔物血統的騎士，難道他們沒回到賽爾？是算準了蜜奈會因為這暴亂而無力化，一直潛伏在布林山德嗎？」
沉思中，科塔娜在他眼前顯示出那魔法物品的數據:
[流浪者便鞋]
這雙破鞋的底部幾乎快要磨穿，用於固定腳面和綁腿的皮帶也彷彿隨時會綳斷。
裝備能力：
先攻+2幸運
永遠不會力竭
任何造成力竭的法術和效果僅能讓你疲乏
這雙鞋子可以讓他在「湊巧」將手腳武器擺放到恰當位置，更快地進入戰鬥狀態。
正所謂「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在這個危險的世界上，攻擊力遠遠大於防禦。弱者也有可能對高手造成致命威脅。同等級戰鬥基本都是互相秒來秒去，自然是越先出手越好。
像貓忍者和卓爾刺客那樣的，更是可以趁對方沒反應過來直擊要害，可以說這件裝備很適合百花。
而它也提供了對力竭的防護。精疲力盡的人除了手腳無力反應遲鈍外，更重要的是連衝鋒敵人也無力做到。
所以這鞋子其實是稍微更適合近戰穿戴的，托馬斯也很想看妹子又香軟嫩的小腳丫穿着帶泥爛鞋。
纖細精緻的腳腕、小巧可愛的腳趾、如玉雕成的蹆腳穿上白色弔帶襪再配上黑漆漆的污泥，毫無疑問地能玩年。
但百花的甲懸是具有助推跳躍能力的魔法鞋，方便她施展貓爪流的武術威能。蜜奈的戰靴以瞬發啟動后，可以讓她以彆扭架勢在原本難以行走的地形上強行進行衝鋒，都是與自己戰鬥風格相一致的恰當裝備。
這雙鞋雖然百搭，但是終究不完全適合。
最重要的一點，腳在授龍文化中是相當私密和曖味的，托馬斯不太喜歡別人看。畫風上，還是邋遢遊俠更適合摳腳。
腦補著自己和人皇一樣有着不修邊幅的帥氣，托馬斯志得意滿穿上了流浪者便鞋。
「哼哼，別說阿拉貢了，就算精靈王子呂秀才也敵不過我這平平無奇的相貌啊！」
蜜奈被店主和手下簇擁著，言談舉止依然極為得體，只是有一種不知道是否偽裝的傲慢。
若是遊俠這般倨傲，這些人只怕就要大耳刮子伺候。但聖騎士如此反而讓他們覺得符合心目中對貴族老爺的想像，倒不如說放下心來。
蜜奈輕笑道:「現在布林山德正是危難之際，你們若是肯貢獻出自己一份力量，我便可在正義之神面前擔保，當做贖清你們從前罪行……」
「您說笑了。」店主帶頭一陣訕笑，手下慌忙附和:「是呀，是呀，我們都是在南方待不下去的老實人。」
「是嗎？」聖騎士微笑着，獨角獸帶着她環視了一周:「你，出賣了自己幫派的老大;你，勾搭你妻子的妹……哦，錯了，居然是弟弟;你，騙取了某個教會的救災資金……」
店主和夥計聽着聖騎士把他們都不知道的其他人罪名挨個抖出來，一個個面色蒼白魂不附體。若是剛來冰風谷的時候可能還會想殺人滅口，但是現在的產業也挺不容易的，看聖騎士樣子也不像想追究。
「停！求您停下！」旅館老闆陪笑道:「大人您真是消息靈通，我們這些小人物的檔案記錄都在手裏攥著。」
「渠道也不是非常發達，只是聖獨角獸的信仰比你們想像的廣泛許多，再加上幾個友好教會互通情報而已。」
聽說獨角獸女神的人都好說話，他們倒是不太畏懼。但若是三聖之殿追究起來，那就不容易過關了。
店主和手下當即拍著胸膛，表示願意為布林山德的和平繁榮拋頭顱灑熱血，聖騎士指哪他們就去哪，只求在正義之神那邊說句好話。
蜜奈輕撫著用作聖徽的銀制項鏈，在她偵測感覺中，貓忍者旁邊有大大紅字註釋著：「勸誘其改信無需活祭的神祇，需要配合我們的射星遊俠方可救贖。」
還有「讓她吃飽、看緊她，不能讓她偷吃食物和隨意殺戮」之類的大量小紅字和黃字。
這是獨角獸女神菈芮為方便她決定是殺是救而賜下的寶物。
托馬斯曾經拿出手機，讓她看過地球最後也是最偉大騎士的傳記，那位曼查的大好人行為荒唐可笑而又令人肅然起敬，雖然年邁的他沒有多少武力，但他的心靈卻為勇氣、瘋癲和高貴的品質充滿著。
當神父和理髮匠抓他回家，途中住店休息看到了一本書《無謂的猜疑》——兩人讀書的時候，阿隆索爵士正在大戰紅葡萄酒囊。
那個故事的意思是說愛情不能試探，蜜奈在漫長的生命中也見過許多女性使小性子、試探自己男友，最後釀成了悲劇結局。但她懷疑那位賢者的意思是說正義也同樣不能試探，聖獨角獸也因為是這樣想，才會賜下這個用於指點她救贖別人的銀色墜飾。
獨角獸女神完全不想試探自己的聖騎士，反而呵護有加，主動用神超乎凡物的洞察和計算幫助她。
神不是全知全能的，但是祂們的視角遠遠凌駕於凡人之上，可以看到許多凡人看不到的東西。計算能力也是完全不在一個層次，很多人都聽說過那位有着最天才頭腦的大奧術師篡奪魔法女神權柄結果撐不住的故事。
獨角獸女神這種行為相當於超算借用給普通電腦線程，以及搜尋引擎主動提供信息。極大減少了聖騎士的壓力，雖然蜜奈經常被那些人身邊浮現的文字其中信息量嚇到，而且有時女神的意見也會與她相衝突。
比如那女法師各種大大小小的紅字黃字，從勾結靈魂殘痕到殺人搶劫亂交拆白再到吃毒喝酒賭博詐騙……簡直無惡不作應有盡有。
看着她一副自以為能瞞過的傻樣，被劇透的蜜奈心情毫無波動很想一槍直接捅死，而聖獨角獸的意見又是「需要我們的射星遊俠來救贖她」，沒有像亡靈惡魔魔鬼異怪直接打個紅叉表示無可救藥，甚至像紅袍或卓爾精靈那樣寫着「基本上沒有救贖可能」的字眼也沒有。
女神似乎對遊俠充滿信心，但蜜奈總覺得有搭橋牽線的嫌疑。她毫不客氣地懷疑自家女神又逗比了，還不如讓那遊俠跟信仰永恆黃日或正義使者的好姑娘重新在一起。
「唉，射星是最強的，恐怕以後教內會被他鬧得烏煙瘴氣吧！」
帶着一群人，蜜奈按捺住心中憂慮，指揮他們對沿途難民救助。至於戰鬥就免了，這群人還沒有身旁只有幾行黃字和小紅字的侏儒值得信賴。
用於接納難民的議會廳中倒是並無太多屍骸，維持秩序的正義三神信徒聲稱某人忽然展現了他的冰霜法術天賦，擊退了洶湧撲來的暴民。
看着那些無知的人稱讚巴利奇爵士強將手下無弱兵，蜜奈心中充滿了苦澀:「糟了，看來情況當時一定很危急。讓他不得不動用戒指的能力……」
她策馬奔向三聖之殿，看到那小胖子暫時安然無恙，心中大石終於落地。若是這人死了或是出事，就真對不起巴利奇爵士了。
「看來他的身份沒暴露，不過說起來居然比穿越者還值錢，感覺好不爽啊。」托馬斯眼神望向遠處:「發言人和治安官在軍械庫那，看來那裏也沒有被攻下。」
正義三神的信徒看到蜜奈的身影來到三聖之殿，也紛紛露出安心的表情。
和周圍人寒暄的蜜奈表情忽然凝固，她看到那叫做尤厄爾的吟遊詩人從遠處進入偵測範圍后，旁邊忽然多了一行醒目紅字:
「煽動暴亂，罪無可恕。」
地球有句話:「人在做，天在看。」
舉頭三尺有神明，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