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徐州風雲(五)

第三十章 徐州風雲(五)

?陳慶之帶著部隊,潛伏於彭城南方一座小丘的樹林之中。從這裡,可以望見南城外,魏軍已經紮下營寨,正在打造雲梯衝車等器械,為攻城做著準備。

但是魏軍陣營的上空,卻絲毫沒有攻城作戰前的緊迫感覺——元鑒奇襲梁軍,大獲全勝,不禁志得意滿,在他看來,彭城已經是唾手可得;此刻,他正與麾下的將領們,在大帳內歡飲叫囂,酩酊大醉。

魏軍的士兵們也顯得無比的輕鬆,三五成群的分散在營地內,吃飯、睡覺、賭博、聊天,完全不像是在戰場前線;騎兵們甚至解下了馬甲馬鞍,讓戰馬也輕鬆輕鬆。

那些打造攻城器械的軍士,也是做一會歇一會,並沒有急於完成手頭的工作的感覺。

整個魏軍營地,就是一副已然大獲全勝,只管打掃戰場的氛圍!

「子云,魏軍看來至少有兩萬以上,咱們這區區兩千人,怎麼打?」魚天愍在一旁憂心忡忡的問道。

「如今只有拚死一搏了,難不成還能撤回建康去?」徐晉在一旁搭話。

陳慶之朝著魏軍的營地默默觀望了一陣,淡定的說道,「魏軍認為打敗了鄴王,已然勝券在握了;如此疏於防備,若我們內外夾擊,也不是沒有取勝的可能。」

陳慶之返身下令,「吩咐弟兄們就地歇息,養足精神,咱們今晚要夜襲魏營!」

「夜襲?」

「對,魏軍如此懈怠,夜襲必然大獲成功!」陳慶之斬釘截鐵的說道。

「徐晉,你弓術精湛,我修書一封,你把他射進彭城去。」陳慶之叮囑道,「你最好騎馬迂迴過去,千萬千萬不要被魏軍發覺!還有,傍晚時務必趕回來。」

「陳大哥,放心交給我吧,等不到天黑,我一定回來!」徐晉拍著胸口應承。

「陳將軍是想讓彭城軍與咱們裡應外合,一起夜襲魏軍嗎?」馬佛念問道。

「不錯。」

「但是萬一彭城軍懼戰,不願配合怎麼辦?」馬佛念有些擔心。

陳慶之笑了笑,「不必擔心,文才,這是元法僧活命的唯一機會,他一定會傾巢而出的。況且,你的先生也在城內,他也會敦促出兵的。」

收好陳慶之的書信,徐晉騎著黑雷,獨自下了山丘。

他遵照吩咐,從東面迂迴了一大圈,繞開了魏軍的視線範圍,來到了彭城東北方。

城牆上的守軍發現了靠近的徐晉,大聲呵斥起來,「是誰?不準再靠近了!」同時,拉開弓箭,對準了城下的徐晉。

徐晉高聲回答,「我是梁軍,奉陳大哥之命,前來送信,你們不要慌張,我把書信射上來!」

說完,徐晉將書信捆在箭上,張弓搭箭,射上了城牆。

看到守衛撿起了書信,徐晉大聲叮囑,「兄弟,趕快送去給你們將軍,不要耽誤了大事,我先告辭了!」

說完兜轉馬頭,疾馳而去。

守衛拿著這封信,急急忙忙的給元法僧送來過去。

元法僧正在榻上躺著,抱著頭唉聲嘆氣。看了這封信,他翻身坐起,又仔細看來一遍,大聲吩咐道,「快!通知所有將領,大堂議事!」

朱異和鄴王元樹也聞訊趕來。

元法僧將書信遞給二人看,「二公有何見解?」

「這是咱們現在唯一的機會啊!」朱異說道,「無論如何,咱們必須一搏!」

「可這萬一是魏軍的誘敵之計怎麼辦?」元景仲在一旁發出疑問。

顯然,他的顧慮得到了大多數彭城將領的認同,大家七嘴八舌的開始議論起來。

「我認得子云的筆跡,此信必是他親手所書,眾將無須懷疑!」朱異高聲說道,想要排除大家的顧慮。

元樹對朱異的話有些訝異,他並不知道朱異是否真的認得陳慶之的筆跡,但是他也清楚,這確實是唯一的機會,值得一賭。

「但是這位陳將軍只有兩千人,要想夜襲成功,談何容易啊?」元景仲依然有所擔憂。

「那依公子的意思,就在這裡坐以待斃?」朱異反問道。

「反正都是死,還不如搏一把吶!」元法僧突然拍案而起,「就依這位陳將軍的意思,看到城外魏軍營地起火,咱們就分幾路殺出城去,元樹,你也要帶領剩下的梁軍參戰。記住,按照信里的囑咐,讓所有將士在頭盔和雙臂紮上白布條,以區分敵我,避免誤傷!」

「此戰若勝,咱們以後便可以安享富貴;若敗……」元法僧那雙老眼中射出惡毒的凶光,「就殺光城內百姓,將彭城付之一炬,讓魏軍什麼也得不到!」

徐晉回到山丘樹林的時候,天色才剛到傍晚。

將士們在林中吃飽睡夠,此刻精神百倍,個個摩拳擦掌,等著出擊的時刻。

陳慶之開始給大家講解夜襲的計劃安排,「我軍人少,切忌分散,必須集中全力打擊一處,這處必須是敵軍的要害——中軍營帳!那裡是敵軍主帥所在,拿下敵人主帥,敵軍必潰!」

「夜襲一定要具有突然性,打敵人個措手不及,所以咱們要趁著黑暗,盡量的靠近敵營;你們一定要吩咐手下的兄弟,千萬不要說話,也不要帶盾牌那些笨重的東西,靠近敵營后,匍匐隱蔽,等待號令。」

「徐晉,你帶騎兵做先鋒,戰馬一定要銜枚裹蹄,靠近之後,方可發起衝鋒;打開缺口口,你們只管沖向主帥的軍帳,若能拿下主帥的首級最好,若被主將逃了,要馬上回報給我。」

「其餘人見到騎兵衝進去后,要馬上跟著衝進去,盡量縱火。但是一定切記,不可分散,一定要相互照應,切忌孤軍深入!」

天公似乎也在幫助陳慶之,今晚的夜色特別深沉,月亮和星光都躲在厚厚的雲層後面,只在那些雲朵的邊緣,能看到些些光暈。

魏軍的營火為陳慶之的部隊指明了前進的方向;而魏軍對潛伏在黑暗中,漸漸逼近的危機,卻毫無察覺。

此刻已是深夜,絕大多數魏軍早已熟睡,那些輪班值夜的哨兵,也柱著手中的長槍打盹,四周除了蟲鳴,聽不到別的什麼聲音,彷彿依舊會是一個平常得無法再平常的夜晚。

數支利箭同時射出,擊中了崗哨上的魏軍哨兵。

與此同時,徐晉率領的騎兵,宛如從黑暗中憑空湧現而出的魔獸般,沖入了魏營。

其餘將士看到騎兵突入,也紛紛從隱蔽處起身,跟著衝殺進去。

在魏軍士兵的眼中,這支突然從黑暗中出現的軍隊,一定是從地獄來的惡鬼大軍——他們不說話,不喊殺,只是目露凶光,面目猙獰,不斷用手中的兵器擊殺著面前的魏軍,許多士兵還在睡夢中,便去見了閻王……

被推倒的營火點燃了營帳,火勢迅速蔓延開來,那些身上著火的魏軍士兵哀嚎著橫衝直撞,四處亂竄,更加劇了火勢的擴散,不一會功夫,魏軍的營地已經火光衝天。

徐晉遵照陳慶之的指示,一路直衝向中軍大帳。

元鑒還帶著三分酒意,手忙腳亂的披上鎧甲,帶著那群與自己一同在帳中宿醉的將領沖了出來。

迎面正好撞見徐晉帶著人馬過來,幾名武將拔出長刀,咿咿呀呀的叫喚著朝徐晉撲過來。徐晉手中赤煉槍一抖,左刺右扎,一陣眼花繚亂,那幾名衝過來的武將便倒在血泊中,掙扎了幾下便都咽了氣。

徐晉跳下馬來,看著面前這群驚慌失措的人,用手背擦了擦鼻子問道,「你們誰是主將啊?」

沒有人回答他。徐晉朝地上啐了一口,淡淡的說道,「不說也無所謂,反正你們一個也跑不掉!」

說完,帶著手下惡狠狠的撲了過去。

一場混戰隨即展開,徐晉和他的部下,如同砍瓜切菜般,將元鑒的部下悉數砍翻在地。

元鑒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甚至忘記了逃跑。

就在元鑒即將引頸就戮的時候,一名甲騎具裝的武士沖了過來,猶如一座鐵塔般,擋在了元鑒的面前,此人正是元鑒麾下那一千具狀重騎的隊主。

「主公快逃,這裡我來擋住!」武士高聲對元鑒吼道。

元鑒此刻才緩過神來,連滾帶爬的翻身騎上自己的馬匹,頭也不回的一溜煙跑了。

幾名騎兵要去追趕,卻被那鐵塔武士擋住了去路。

徐晉擺擺手,對他們說,「弟兄們,你們去找陳大哥,告訴他主將已經逃了,此人不是泛泛之輩,交給我來對付。」

徐晉和武士都跳下馬,提著手中的兵器,氣勢洶洶的朝對方走過去。

武士手中的大刀迎頭劈了過來,被徐晉側身閃過,赤煉槍隨即發起反擊,槍尖朝著敵人的胸腹咽喉等要害不斷刺擊過去。

面對徐晉如此凌厲的攻擊,武士根本防禦不過來,只得拚命護住自己的臉孔,仗著一身的重甲,倒也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

徐晉將槍收回去,自言自語的說道,「要是我有惠澤的鐵棍子就好了,對付這種全身重甲的怪物就輕鬆多了。」

鐵甲武士見徐晉停止了攻擊,便又大叫著提刀砍了過來。

徐晉左躲右閃,尋找著能夠致命一擊的機會。

那武士畢竟一身重甲,靈活性遠不如徐晉,逐漸破綻多了起來。

徐晉趁他回刀準備劈砍的那一剎那,雙腿蹬地發力,手中赤煉槍飛速旋轉著猛然刺向敵人的臉孔。那武士慌忙抽手遮擋,槍尖扎到手臂上的甲片,但這次卻不同之前的刺擊,強烈的旋轉讓槍尖如同鑽頭一般突破了鐵甲的防禦——武士慘叫一聲,快速後退幾部,那支手臂此刻已是血肉模糊。

徐晉乘勝追擊,沒有給對方絲毫迴旋的餘地,槍尖直刺面門——隨著徐晉將深深從臉孔插入腦袋的槍尖抽出,那武士也如坍塌的鐵塔般轟然倒地。

徐晉長舒了一口氣,「太費勁了,看來還要和大家商量商量,以後再遇到這種鐵甲怪,該怎麼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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