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菊殤(16)

第二卷:菊殤(16)

肆虐的風暴,在片刻之間平息。

亡羈睜開眼睛,猛然對上一雙蒼綠色的眸,裡面流轉的恨意太過清晰,讓人看了,都禁不住下意識地怔了一怔。

艷闕斕瞬息之間已經站在了他面前,太過接近的距離,彷彿一伸手,就可以探向彼此的喉嚨。

然後,將它擰斷。

他方才說,雍沉血,你以為只要這樣,就可以贖清你的罪孽了嗎?!

一衣水紅的男子似乎聽不出那笑聲其中的諷刺和憎恨,垂了長長的睫毛,只道:「我從未想過能夠贖清我的罪孽。」

漫不經心的淺笑,不假思索的語氣。

過分的淡然和篤定,讓對方所有的怒火全都落了空。

艷闕斕牢牢地瞪著他,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字字咬牙切齒:「雍沉血,你怎麼可以這麼的,心安理得!?」

「你又怎麼知道,我心安理得了呢?」

銀色的七瓣櫻花玉石微光閃爍,竹妖男子的手攀上他的臉頰,冰冷滑膩如那纏在竹上的青色小蛇,「那,你為什麼還要活著呢?」

話音幽然,飄飄渺渺仿若失了憑依的浮萍。

下一秒,他卻猛然一巴掌將亡羈扇倒在了地上!!

雅緻俊美的容顏都被那憤怒生生扭曲:「你殺了祭兒!你怎麼還可以這麼心安理得地活著呢!?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

被重重扇到地面上的紅衣花妖咳出一口血,在聽到對方的話語時神色一變,嗓音霎時間尖利了起來:「我沒有殺他!艷闕斕你勿要含血噴人!我沒有殺他!!我沒有!!!」

「含血噴人?!哈哈哈哈!」艷闕斕大笑起來,聲音之中滿滿的譏諷:「那你說說,為什麼當年妖界都傳你和祭兒雙雙殉情,如今你雍沉血卻好好地在這裡活著!?」

亡羈身形一僵,本來被那一巴掌扇出來的血色更是褪得乾乾淨淨。

好好地活著啊……

對於已經魂飛魄散了的炙雙祭來說,活著是一件奢侈到多麼無望的事情啊……

明明應該高興的不是么?但是為什麼,他的心口會疼得那麼厲害呢……

艷闕斕一步跨到他面前,不知何時已經化成了原本的模樣,一身蒼綠色斜襟寬袖長袍飛揚出一個搖搖欲墜的弧度,他俯身下來,冷笑,將亡羈的頭硬是扳到了另一側,眉宇之間煞氣張揚:「你不是很牙尖嘴利的么?解釋啊,你倒是解釋啊!!」

被他扳過頭去的花妖男子這才發現兩個人身處的位置早已經在那場風暴之中轉變,待看清眼前的情景時,亡羈整個人如遭雷擊,瞳孔在一瞬間劇烈地放大收縮。

那神色,猶如被厲鬼纏身,慘白慘白的,可怖更勝於鬼。

眼前,在明媚的陽光的籠罩下,大片大片的紫竹林欣欣向榮,鬱鬱蔥蔥,偶爾風起,葉影綽綽,竹枝搖曳,一道道綠浪翻滾蔓延,湧向那彷彿沒有邊際的遙遙的遠方。

紫竹林……

在夢境之中徘徊了無數次的紫竹林……

在炙雙祭魂飛魄散之時已經隨著湮滅了的紫竹林……

如同無法醒轉的夢魘一般糾纏在他的記憶里的綠色……

那蒼翠的色澤,幾乎將那雙七彩琉璃般的眸子化了開去,融入其中,任被那狂烈的暴風雪覆沒,徒留下一抹再也看不到其它的蒼茫。

撐在地面上的五指鮮血淋漓,竟是生生插入了那堅硬的泥土之中。

看到他這個樣子,艷闕斕似乎是很滿意,嘴邊彎起了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徐徐道:「雍沉血,還記得這個地方吧!」

「怎麼可能……它怎麼可能還在……明明、明明……」

竹妖男子接下了他的話:「明明就被毀了是么?嗤!」艷闕斕嗤笑一聲,「紫竹林是我送給祭兒的,想要再做一個,又有何不可?」

這個實體化的幻境,是他用千年百年的時光,根據記憶,用靈力一點一點地拼湊起來的。

就像當年為那個孩子塑身一樣,嘔心瀝血。

這是,他窮其一生,都無法過得去的劫啊……

雍沉血,你把屬於我的東西毀了。

你不會知道,對於我來說,祭兒是一個多麼重要的存在……

沒有了炙雙祭,艷闕斕就已經不再是艷闕斕了……

你們父子憑什麼,要這樣折磨我……

憑什麼?!

憑什麼?!?

艷闕斕笑了一聲,短促的,彷彿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明明是笑,卻帶著那麼壓抑的痛楚,他一把揪起亡羈的身子,扯著他的頭髮往紫竹林里拖,眉眼之上暈開滿滿的煞氣,讓他不復絲毫清雅。

紫竹林中,鳥語竹香,竹葉招展,層層疊疊錯落有致的紫竹布成了奇門遁甲之陣,令人身臨連綿的紫竹之間,猶如踏步千曲萬折的迷宮。

艷闕斕拖著一身水紅的花妖男子,在林中一步十米地走著。

「看見了沒有?這紫竹擺成的奇門遁甲之術,是祭兒專門為你改的,按你熟知的陣法改的。」

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射了下來,留下一片細細碎碎的光影斑駁,有一隻毛絨絨的棕色的浣熊在一片綠影之中安安靜靜地恬睡,亦不怕被來人驚擾。

「那些浣熊也是你鍾愛的,祭兒就抓來養,多了,照顧不來,還特地放到了我那裡,讓族裡的侍女看顧。」

山泉叮咚,一條溪流橫貫其中,不時有鳥兒落腳,啄了水后嘰嘰了幾聲,便歡快地飛走了。

艷闕斕此時的神色冷靜得可怕,亡羈被拖得狼狽不堪,長發扯得頭皮疼痛難耐,隨著竹妖男子的回憶,他眸中的光彩越來越黯淡。

「還有這裡……」

「閉嘴!不要說了!艷闕斕你給我閉嘴!!閉嘴!!」亡羈驀然大吼,雍容華貴的面容蒼白如鬼。

他拚命地推掇著對方,彷彿只要遠離艷闕斕,就可以不去聽那些刻了骨銘了心的回憶。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那些回憶,已經在夜夜成為了糾纏餘生的噩夢,不要再重複了……

不要再重複了……

艷闕斕猛一用力,狠狠將他揪到面前,看著那張被痛苦猙獰了的臉龐,蒼綠色的眸子里滿載的都是報復之後的快感,「雍沉血,僅僅只是看著,都覺得那麼怕了嗎?那祭兒該有多疼?你想過沒有?!」

亡羈顫動著雙唇,卻是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那個雅緻俊美的竹妖面容中漸漸染上了濃濃的哀戚,腐了骨蝕了心的悲絕夾雜著綿綿的恨意,讓人看了就禁不住哽噎:「魂飛魄散啊……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他對你這麼好,雍沉血,你怎麼可以對祭兒這麼殘忍……」

當年,他在族中突然被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穿透全身,趕來的時候,只看到萬頃竹林蕩然無存,那個會溫柔地笑著喚他哥哥的男子的生命斷送在這裡,連一絲意識都沒有殘留……

魂飛魄散啊,那是一種怎麼樣的疼痛?

有什麼東西漸漸碎裂,那張總是漫不經心的傾城容顏龜裂而開,那些記憶鋪天蓋地湧來,將他整個人覆沒。

近乎於窒息的痛楚啊,卻也平息不了從靈魂深處升起來的絕望……

雙祭。

雙祭!

雙祭!!

心裡嘶吼著,嘴裡卻一個字音都發不出,沒有勇氣,直到今天他都沒有勇氣念出這個名字啊!

「艷闕斕,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

不是妥協,不是示弱,只是……

太疼了……

太可怕了……

生生挖出他所背負的鮮血淋漓的罪孽,比死還要更讓人絕望啊……

「放過你?放過你?!」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艷闕斕大笑出聲,癲狂的笑聲驚了紫竹林中的無數生靈,震落的竹葉紛飛如雨,「那誰來放過祭兒?!誰來放過他!?!?」

又有誰,能給他艷闕斕一個救贖?

雍泠音,你肯給么?你肯么?!

一身蒼綠的男子猛然卡住了他的脖子,手中綠光成刃,煞氣化作厲風,將兩人的衣衫鼓了起來,蒼綠雙眸里血紅交織。

「祭兒死得那麼慘,你怎麼可以活得比他好!?你怎麼可以活得比他好!?」

聲音凄厲得近乎慘烈,歇斯底里。

艷闕斕嘶吼著,手中綠刃一舉朝亡羈心口刺下!!

沸騰的嫣紅,霎時間綻放在無盡的新翠之中。

太過鮮艷的色澤,徒然染紅了他的眸。

……

……

M市,沁泉路,小別墅。

晨光薄薄,微微陰暗的天穹。

「嘟,嘟,嘟……」電話里,急促的掛斷嘟聲催得人心慌。

一身黑衣面容靈靜的男人拿著話筒,有些怔愣住了。

再回撥過去,已經無法接通了。

亡羈為什麼不接電話……?

為什麼他的手機無法接通了……?

司淺旭沒來由地覺得一陣難以形容的不安,低頭去看腳邊的白毛英國牧羊犬,撫摸著它的腦袋,不由自主有些不妙地呢喃著:「Defender,亡羈早上是不是出去?」

他是最早醒來的,發現花妖男子的房門沒關,就過去看了一下,發現亡羈已經不在了,整個小別墅里都沒有他的影子,就連手機也被掛斷,之後再也接不通了。

Defender歪了歪狗腦袋,跑到了大門玄關處,對著鞋櫃叫了兩聲,司淺旭心裡頓時一凜,走過去查看了一下,發現亡羈的一雙出門穿的鞋子的確是不見了。

年輕的歷史研究者皺緊了眉,立刻上樓,飛快地敲響了右手邊的第一扇門。

百里夢鄢穿著睡衣來開門,沒睡醒的術士看到他的時候顯然有點錯愕。

下一刻,司淺旭的一句話讓他所有的疑問和困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亡羈出門了。」

……

十分鐘后,穿戴整齊的百里夢鄢站在樓下,司淺旭放下電話,朝他搖了搖頭。

和亡羈熟識的人並不多,也就是慕非靈異諮詢事務所的驅魔師伊武千慕,陰陽師單非,紫宛居的鷹妖天曳以及最近出現的亡羈的父親雍泠音而已。

但是,他們都沒有亡羈的消息。

本來出門並不是特別緊要的事情,不過,百里夢鄢和亡羈的靈識也已經中斷了,這才是兩個人最吃驚和擔心的地方。

是受傷了?還是出了什麼事,才會和訂立契約的百里夢鄢都失去了聯繫?

待司淺旭問完最後一個人還是無果之後,面容冰冷的術士再也忍不住了,抓起鑰匙就打算出門。

衛家三少披上外套,匆忙跟上。

「淺旭……」正在開門的百里夢鄢欲言又止。

司淺旭看著他,沒說話,黑色的瞳仁里無波無瀾的,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看著他,百里夢鄢忽然什麼都說不出來,只好默許他也一起出去了。

衛家三少摸摸乖巧的Defender,跟著他的腳步出去了。

出了小別墅的那條僻靜的路,之前出面過的三個夜宴異能力者保鏢已經光明正大地站在了那裡,看向百里夢鄢時的眼神是隱諱的不善。

「波塞波澳,你跟著夢鄢去南邊,耶安斯,克阿瑟,我們去北邊。」司淺旭看了看南北縱向的沁泉路,對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的三人道。

「淺旭!」

「旭少爺!」

不止是百里夢鄢,連耶安斯他們都明顯地紛紛露出不同意的表情。

司淺旭看向三個異能力者保鏢,溫和地笑笑,黑色璀璨的眸子里卻射出了厲色。

耶安斯、克阿瑟和波塞波澳立刻垂頭:

「抱歉,旭少爺,我們逾越了。」

百里夢鄢還想說些什麼,那邊的衛家三少已經帶著耶安斯和克阿瑟離開了,只遠遠地飄來一句:「有消息再聯繫。」

年輕的術士攥了攥拳,心口一陣難言的無奈和酸澀,帶著面無表情的波塞波澳朝另一個方向去找亡羈了。

……

一路向北。

司淺旭和耶安斯、克阿瑟沿路查探過去,不知不覺間已經走過了數個街區,也不知道是為什麼,越是遠離沁泉路,衛家三少就越是覺得心裡很是不安。

這一點,在另一個方向上的百里夢鄢也有同感。

經過一條街道的時候,司淺旭在大道上和一個小公園之間猶豫了一下,還是和耶安斯、克阿瑟進了那個小公園。

「旭少爺,我感覺到有妖氣了。」耶安斯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亡羈,衛家三少還是禁不住心裡一喜,連忙道三個人稍微分散來找一下。

順著鵝卵石的小路找過去,專心致志的司淺旭忽然愣了一下,停步,看向旁邊的草地。

那裡,有一台水紅色的滑蓋手機,機殼和電池被摔散而開,靜靜地躺在草地里,顯得很無辜。

他俯身下去,將手機撿了起來。

上面是一隻慵懶恬睡的小貓掛墜,已經裂成了兩半,那還是他剛來中國的時候送給亡羈的。

司淺旭握緊了那個碎裂的掛墜。

亡羈,你在哪裡?

……

幻境。

萬頃竹林,一望無際的蒼翠。

山泉淙淙。

鋪天蓋地的綠影,紛飛如雨的竹葉,伴隨著清晰的血肉分裂聲,一抹沸騰的嫣紅在其中顯得分外地醒目,染紅了竹妖男子蒼綠的雙眸,染紅了斜襟寬袖長袍上那一叢綉竹。

用竹骨簪子束起了一半的發有一部分筆直垂到了手背的位置,發尾軟軟地打了一個曲圈,濺上了斑點的血跡,被風吹得高高揚起,雅緻俊美的容顏,蒼綠色的雙眸,挺直的鼻子,極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僵硬的直線,額心一枚銀色的七瓣櫻花狀的玉石,像是被人生生鑲嵌進去一般,一身清雅卻硬是被那眉宇之間的煞氣抹殺而去。

血液飛濺到他握著綠色光刃的手上,滾燙的溫度,讓密密麻麻的細微的顫慄爬滿了他的全身。

煞氣掀起了的厲風驟然停止,惟有席捲而起的紛飛如雨的竹葉殘枝依舊飛舞,在半空之中緩緩墜落,蜿蜒成一道又一道凄美的弧度。

啪噠。

啪噠。

啪噠。

鮮血滴落的聲音越來越密集,在地面上砸出一個個血色的小坑。

艷闕斕的神色從最初的猙獰變換成了驚愕,最終沉澱作一片悱惻的哀絕,雅緻俊美的容顏之間是化不開的自嘲和愁色。

他一手卡在亡羈的脖頸,另一手握著那綠色的光刃,卻沒有刺入這個害死了弟弟的該死之人的心口。

一隻手臂攔在了亡羈的身前,那綠刃穿透了對方的血肉。

那人的臉上沒有多少痛苦之色,卻帶著絲絲縷縷的哀傷和悲憫,靜靜地看著他。

那目光,一如當年,讓艷闕斕幾乎失了神。

那人的嗓音動聽如悠悠的琴音,澄澈如山中的清泉,曾經是他心心念念期待著的聲音,如今卻成為了他舍卻不去猶如蛛網的心魔:

「闕斕,算我求你,放過沉血吧……」那語氣,帶著嘆惜一般的難過。

雙襟翻領墨錦衣,菊紋綉身泛銀粼,腳踏銀紋黑蟒靴,一頭極厚的墨色長發,從中間開始編織成掌心寬的鞭子,發尾用緞帶束起,從前胸垂及了膝蓋,半掩蓋住了腰間懸挂著的一個巴掌大小的銀色七葉櫻花狀玉佩,丰神俊逸的容顏,黛眉入鬢,眸如幕夜,眉眼之間隱約可見幾分霸氣,刻意掩飾了下去,被一股尊貴之氣掩蓋而過。

百日菊花妖一族的族長,亡羈的父親,雍泠音。

不愧是父子,連說出來的話都是一樣的……

艷闕斕猛然大笑出聲,一把將手裡一身水紅的花妖男子推入雍泠音的懷裡,笑聲之中帶著癲狂的痴態:「雍泠音!那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你作下的孽,為什麼要讓我和祭兒來承擔??雍泠音!雍泠音!!雍泠音!!!……」

他一遍又一遍地念著對方的名,凄厲得近乎失去了理智,艷闕斕一把將那綠色的光刃拔了出來,任由那血肉橫飛,任那鮮血沾污了他的臉頰。

雍泠音,這三個字,橫貫了艷闕斕此生的全部記憶,那麼,他為什麼這麼殘忍,眼睜睜看著他悲傷哀絕,看著他癲瘋入魔,卻連一點救贖,也不願意施捨於他?

亡羈眼神空茫地看著他,似乎有點消化不了突如其來的轉變,怔怔地在父親的懷裡靠著,沒有說話。

雍泠音在他拔出光刃的瞬間步伐踉蹌了一下,撐住身子之後,垂下了眼帘,遮掩了那幕夜一般的眸子之中的凄涼。

他一掌將亡羈打昏,揚手把他送出了這個近乎於噩夢的存在的紫竹林幻境,才復看向那個清雅和煞氣並存的竹妖男子,腰間的銀色七瓣櫻花狀玉石佩飾在掌寬的辮子之上撞擊了一下,搖曳著落回了原處。

從頭至尾,艷闕斕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做,只是顫抖著身體,目光幽憤而安靜地盯著那枚和他額心鑲嵌的玉石几乎一模一樣的佩飾,蒼綠色的眸子里心緒波濤洶湧,反倒是淡化了眉宇之間的煞氣。

微風盪過,竹葉嘩嘩作響,山泉依舊叮咚叮咚,淙淙流水如同那過眼煙雲一般的歲月,易催人老,心空悲絕。

許久,雍泠音才緩緩開口,一如既往對他說話時的語氣,帶著嘆息似的難過:「不要這樣……闕斕,不要這個樣子活著好不好……」

闕斕,不是我不想放過你,不是我不肯承擔自己作下的孽,不是我看著你一個人愛戀成痴苦苦掙扎而連一分救贖不願意施捨於你,而是……

闕斕,又有誰能夠救贖我?

這個兜兜轉轉糾纏不清的結,我都解不開,沉血都看得出我的結,如此無能為力的我,究竟要怎樣,才能救贖你?

我該做什麼,才可以解開你的心魔?

我的心魔,又有誰來解?

艷闕斕看著他,冷笑起來,幾乎止不住那冰冷而諷刺的笑聲:「嘖嘖,雍泠音,我還活著嗎?我真的,還活著嗎?!」

「闕斕……」黑衣銀紋的百日菊花妖族長一時怔住了,甚至沒有去注意手臂上那鮮血淋漓的傷口。

艷闕斕笑聲不止,最後,緩緩的,低了下去,聽起來有點像是哭聲,沾染著很疼很疼的味道,疼得揪人心肺:「雍泠音,我還活著嗎?……我以為我不再活著了,我以為我已經死了……」

給讀者的話:

因為我晚更所以有人拋棄我了嗎……5555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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