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雙生(63)

第一卷:雙生(63)

「慕慕……」

「你怎麼,還不死呢?」

唇開唇合,單非如是說道。

那語氣之中,帶著一分恨意,一分悲哀,一分嘆息,剩餘的都是滿滿的落寞和空茫。

伊武千慕渾身劇震,激烈的顫抖讓手腕上扣著的鎖鏈叮叮作響,細微的聲音卻聽得人禁不住發寒。

「非非……非非……你在說什麼……」他開口,發現自己的嗓音也顫抖得厲害,字音彷彿打著滾兒一般跌了出去,幾乎字不成句。

娃娃臉的陰陽師扯開一個微笑,可是笑得很冷,只是再冰冷也怎麼都掩飾不住那笑容之中的凄苦。

「慕慕,你為什麼不死了……你就這樣死在它們手裡多好,為什麼要反抗,非要逼得我現身不可呢……」他呢喃著,帶著幾分自嘲的味道。

伊武千慕指骨捏得泛白,在聽到他說話的同時指甲就已經鑲嵌進了肉里,斑點的血液滴答滴答地落在了原本就被妖物的屍體覆蓋了的地面,他茶色的眸子里波光粼粼,顫動著難以置信的神色,「不是的……你不是非非……你不是非非!」

單非他……

他怎麼可能說出如此殘忍的話呢?

那個熱情洋溢的單純的大孩子怎麼會有如此陰暗的一面呢?

不可能……

不可能的!!

單非抬起頭,望著他,連眉梢都沾染上了濃墨重彩的憂傷,「慕慕,不要自欺欺人了……」

「了」字的話音還沒有落地,娃娃臉的男人就已經越過了十米的距離,眨眼之間跨到了伊武千慕面前,兩個人的間隙相隔甚至不到一個手臂的寬度。

面容溫雅的男人彷彿受了驚嚇一般迅速想要後退,只是身上的傷卻迫得他不得不停止了動作。

剛才被忽視的痛楚,似乎隨著那即使閉著眼睛也能感覺出來的熟悉的氣息的接近而復甦起來,痛得鑽心鑽肺。

「滾!!」伊武千慕揮手想要推開他,卻被對方不著痕迹地閃避了過去,渾身傷痕纍纍的驅魔師憤怒到了極致,腳下步伐踉蹌不已:「你不是非非!你才不是非非呢!我不准你冒充他!快給我變回你骯髒的樣子!不要冒充他!!……」

歇斯底里的吼叫,在靜寂的街道里迴響著,承載著滿滿的震怒和……痛苦。

聲嘶力竭之間,他手腕一轉,鎖鏈劇烈地撞擊在一起,地上的鐮刀飛了起來,驅魔師握住武器徑直架在了心上人的脖子上,牙齒都激動地開始打顫:「不要冒充他的樣子!不然我殺了你!!!」

嗓音尖銳得嘶啞了起來。

單非默不作聲地任他發泄,突然伸出手,撫上男人溫雅的容顏,手心帶著猶如冬日一般的溫度,讓瘋狂的伊武千慕都冷得恢復了些許的神智。

何其熟悉的觸感……

曾幾何時,即使是在工作中光明正大的肌膚相觸,他都要強忍住自己在緊張時細微的顫抖?

曾幾何時,手掌相握時,他都偷偷地將兩個人的十指交纏在一起,因為聽人說過,十指相扣,可以一生廝守。

曾幾何時,他已經可以坦坦噹噹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單非了,因為單純如他不會有什麼想法。

……

如今,他卻恨不得躲開這隻手。

太可怕……

亦太真實的觸感……

彷彿要將他逼到那窮途末路的境地……

單非注視著他,和以前截然不同的傷感而殘忍的眼神,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語氣很輕,眼底一片荒涼,「你為什麼要說出來呢?就像以前一樣不好嗎?我們是最好的搭檔,是最好的朋友,是M市裡敢接靈執法部的任務的組合,慕慕,你為什麼要毀了這樣的關係呢?你知不知道,這樣對我,我有多痛苦……」

再也沒有了支撐自己的力量,伊武千慕整個跪了下來,牽扯著身上無數的傷口滲出了新的血絲,他卻沒有理會,頃刻之間便已經淚落如雨,就似那個瘋狂的夜晚里近乎絕望的哭泣,「非非對不起,對不起……」

是我太過自私,是我太過貪婪,是我妄圖得到更多……

只是……

只是……

「我愛你啊……非非,我愛你,我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只能看著你只當我們是拍檔,看著你說想要怎麼樣的妻子,看著你結婚生子……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所以你要毀了我?」

「我沒有想過要毀了你!我只是愛你而已,我愛你!!」伊武千慕困獸一般嘶吼著,任那一地的血污染紅了銀灰色的衣,染紅了原本茶色的眸,血絲崩裂。

我愛你。

這個世界上最真摯的三個字,不是誰都有資格開口。

愛,很珍貴。

伊武千慕,是真的很愛很愛單非。

單非居高臨下看著他,收起那隻落了空的手,攥緊了十指,嘴唇輕輕翕動,吐出的字音直接將他打入了萬劫不復的地獄:「可是我不愛你。」

「慕慕,我甚至,很恨你。」

「所以,我才打算殺了你。」

「慕慕,在那一夜裡,你已經毀了我了,那個單純的依賴你信任你的單非,已經被你毀了。」

「你知道被最重要最信任的人,還是一個男人強jian了的感覺是怎麼樣的嗎?很噁心,真的很噁心……從那天開始,我什麼都吃不下,吃什麼就吐什麼,若不是因為夢鄢和淺旭在身邊,我會死的,餓死的話,真難看呢。」

「你自以為有多麼了解我?你以為躲開了就可以了嗎?你以為逃了,就可以不讓我對你……」

「恨之入骨么?」

單非嗤嗤笑著,眼底彷彿染了淚,凄哀如血。

那雙茶色的眸子里,似乎有什麼東西隨著他的話語逐漸碎裂,崩潰,渙散,消失,最後整個瞳孔都空洞了起來。

死了一般的空洞。

伊武千慕看著他,沒有了淚,沒有了傷,沒有了痛,剩下的,是足以讓所有神智都崩潰了的絕望。

掙扎,無望,噁心,仇恨。

伊武千慕不知道,單非對他竟是如此的,恨之入骨……

他毀了單非。

他毀了那個愛笑的單純的信任他甚至賽過信任家人的單非。

他毀了自己最愛的單非。

伊武千慕,你真是一個自大卑鄙無恥的可憐蟲呢。

他這般對自己說。

真是愚蠢啊,竟然逼得單非恨他……

那個單純善良的大孩子第一次懂得怎麼樣恨一個人,竟是被他最信任的搭檔教出來的……

伊武千慕很想笑,可是發出的聲音卻是破碎的近似野獸嗚咽的哭聲,哀慟得令冷血無心之人都不忍側目。

單非蹲在了他面前,扯出一個冰冷的笑容,大大的眼睛里不再盛滿歡樂的熱情,而是徹底的憎恨,甚至有些瘋狂:「慕慕,把單非還回來,把那個被你毀了的非非還回來……」

伊武千慕十指陷入了地面的血污之中,用力得幾乎憑那血肉之軀挖開柏油的路。

他的嗓音凄厲得近乎慘烈:「教教我,怎麼還?我該怎麼還!?……」

烙印在靈魂上的傷痕,他該拿什麼去隱藏去填補去修飾!?

單非垂了眼帘,掩蓋了眸底的恨意,變得一如過去般純凈美好,只是,掩飾不了那徹了骨蝕了心的冰冷和殘忍:

「你只要……」

「去死,就可以了……」

最後一個音節,伴隨著皮肉撕裂血骨分離聲,徐徐落下,輕柔如同情人之間甜膩的囈語。

伊武千慕順著貫穿了胸口正中心的銀色長劍,緩緩看向它的主人。

他記得,這柄長劍,是他親自挑選給單非的武器。

真可惜,染了無罪生靈的血,就失了靈氣了。

呵,不對,在單非眼裡,伊武千慕的血,就是骯髒的呢……

溫雅的面容上綻放出一如既往的溫柔的笑顏,茶色的眸子彎成了漂亮的下弦月。

「非非……」嘆息一般的輕喃。

還能再見你一面,真好……

即使,你恨我……

很想繼續陪著你呢,可惜,已經沒機會了……

下輩子吧?我偷偷預約,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因為,我是真的……

很愛你……

驅魔師伸出手,想要再度觸碰那張心心念念到了痴狂的臉龐,只是,在觸摸到的前一剎那,滑了下去,失去支撐的身體擦過單非的右臂,破布娃娃一般倒了下去。

布滿金色符咒的長劍在地面上撞擊出清脆的響聲。

溫熱的血,汩汩散落了一地。

單非蹲在原地,怔怔地看著屍體,眼底的恨意漸漸褪去。

眼淚,像是碎鑽一般,大顆大顆地落了下去,融入了還有餘溫的血液里。

男人攤開掌心,接住了那些滾滾而落的淚珠,泛起了淡淡的迷惘,「為什麼會哭了呢?明明是恨著他的啊……明明就沒有感到難過的啊……」

夜,暗得凄冷。

風起,帶起了誰的嗚咽,如泣如訴?

……

給讀者的話:

某忘米有虐……真的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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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愛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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