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雙生（50）

「旭兒，你不是想要報考歷史專業嗎？為什麼改成了金融專業！？」那是那個男人第一次用如此怒火中燒的語氣對他說話，嚴辭厲色。

「因為、因為夜宴……」黑手黨並不需要一個歷史研究者。

「可是，旭兒，」他嘆息了，「我不想你為了夜宴犧牲什麼。」

「可是大哥和二哥……」

「池兒和陌兒是自願的。」

「乾爹……」

「不要放棄你的夢想，旭兒，那樣乾爹會很傷心的。你是一個善良的孩子，乾爹希望你幸福。」

那年，他初上大學，本想放棄自己熱愛的歷史，沒想到最後還是那個男人發火不讓他輕易放棄。

「乾爹，我、我跟你說一件事。」

「嗯？怎麼了？」

「我剛和奈露分手。」奈露是他的初戀，一個義大利女孩。

「為什麼？」雖然不希望干涉孩子的**，男人還是不太放心。

「沒感覺。」

「嗯？」

「乾爹，我……我發現我好像不喜歡女孩子……」

「嗯？」明顯的一愣。

「乾爹生氣了嗎？」著急而小心翼翼的語氣。

「不，只是驚訝而已。」男人笑著否認，「是乾爹太糊塗了居然沒有發現。」

「真的不生氣嗎？」

「當然了，乾爹又不是老古董，旭兒看扁乾爹了哦！」

那年，他才發現自己是Gay，第一個就告訴了那個在他心目中無比重要的男人，他沒有生氣，鬧彆扭的是二哥，他開始苦練身手，發誓要是那個男人想要染指自家幺弟就必須要打得過他才行，大哥鄙視他，不過卻在更努力地學習如何接手夜宴。

那時候，那個男人笑得慈愛，任他們三兄弟折騰。

……

是夢吧？

……

夢見了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

剛才看見的呢？

……

也是夢，是噩夢吧？

……

心底有一個小小的聲音，不斷的，反覆的，提醒著他：

那是夢。

只是一場噩夢。

醒了，就好了。

可是，不想醒來。

現實，比夢境殘忍多了。

……

睜開眼睛的時候，明亮的燈光讓他一陣眩暈。

好一會兒，他才漸漸意識回籠，眼前一片朦朧的東西也清晰了起來。

還是夜宴總部大樓，地下五層的客廳。

身下的觸感，是柔軟寬大的沙發。

「淺旭？」一個熟悉的淡漠中帶著驚喜的聲音。

緊接著，是另外兩個同樣熟悉的聲音：

「旭！」

「老三！」

百里夢鄢，衛君池，衛君陌。

剛才，他似乎是昏過去了吧，一定是嚇壞他們了。

司淺旭微微撐起身子，那個漂亮秀氣的男人急忙過來扶他。

衛家兩兄弟也在旁邊擔憂地望著他，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疲憊，雙眼微微紅腫而布滿血絲。

他知道，哥哥們一定是在很努力地將夜宴維持在穩定的軌道上。

他知道，哥哥們一定是三天三夜都沒有合眼，也不知道怎麼開口，才會在衛盟離開三天之後才把他和百里夢鄢召回來。

他知道，這麼多天了，哥哥們也一定是第一次掉眼淚，因為他們不能毀掉父親的心血，如果沒有支撐好沒有了領袖的夜宴，他們根本沒有哭的理由。

他只是，不敢相信，那個作為衛家支柱的存在的男人，真的就這麼離開了。

上次離家之前，那個男人還親自送他出門，音容笑貌依舊，人卻已非。

百里夢鄢將愛人交到衛家兄弟手裡，轉身先出去了。

這個時候，需要給他們三個人一個單獨的空間。

淡漠如他，也需要冷靜一下。

……

「旭，振作起來啊，你答應了哥哥們要回來幫夜宴的呢。」衛君池輕輕拍著他的背，笨拙得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最後只能如是開口。

「是啊，老三，你垮掉的話，讓二哥怎麼辦呢？」衛君陌心疼地撫摸著他的腦袋，三天三夜都沒有合眼的眼睛更加紅了。

司淺旭看得心裡發酸，空洞的眼睛里變得濕潤起來，帶著方才怎麼也不肯流露的哀戚和悲絕，總是那麼溫和而倔強的他，在這一刻變得如此脆弱不堪。

「哥……」開口，便已哽噎。

「哭出來吧，旭，」衛君池輕輕道，「哭出來就會好一點的。」

心底，似乎有什麼東西衝破了禁錮。

司淺旭忍不住抱緊了兩個哥哥，放聲大哭，一剎那，淚落如雨。

旭，哭吧。

旭，連同哥哥們的份一起哭出來。

旭，幸好還有你，有任性的權利。

會好起來的，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