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2

尾聲2

晚上的病房不能留人,她能隨時進來已經是梁菡爸爸跟人打好招呼,她只能留的久一點,再久一點,然而還是要走。

岳桑本來要走,回頭看詹子平,忽然心裏一動,兩步又走回詹子平身邊,俯身下去,吻在詹子平唇上。

「利息利息,你答應讓我等三個月的,超出的日子每天我都記在小本本上,每天都來收你點利息,我這裏可是一分利,而且利滾利,你要是再不醒,那你越欠越多,我只好讓你肉償了。」岳桑開玩笑的說道。

卻又捨不得分別,又吻一下他的唇瓣。

詹子平現在是無行為能力人,她這樣,算不算非禮啊?

岳桑摸摸他的臉頰,轉身往外走。

門口卻正好有人推門進來。

平常這個時間,絕不會有人來的,岳桑也有些詫異。

推門進來的卻是個女人,跟岳桑撞上,對方也是十分吃驚,看着岳桑頓了頓才說:「你來了啊。」

是詹子平的大嫂,她現在懷了二胎,肚子不小,卻沒有胖多少,依然是溫婉良順的模樣,長發扎一個馬尾隨意的散放在腦後,穿着件連身的羊絨裙子,裹着圍巾,大約是怕感冒,裹的格外嚴實。

「我白天陪媽來看子平,把包忘在這裏了,家離這裏不遠我就過來拿一趟,你這麼晚還在,辛苦你了,一邊工作一邊還來看子平。」詹子平的大嫂輕聲細語的跟岳桑講話,眼底都是感激的神色。

詹子平當初找岳桑,他們詹家都是不願意的,因為詹家家世不錯,詹家也更喜歡順良一些的女孩子,不喜歡鋒芒太露的,可詹子平本來就是詹家的異類,一直跟家裏格格不入,家裏沒人能管住,肯帶個女孩子回家就不容易,所以詹家上下對岳桑也是客氣。

可後來兩個人又是分手,岳桑又是擺臉色,詹家上下就已經不悅,等到詹子平忽然出事,這個叫岳桑的女人竟然看都不來看一眼,據說天天在自己病房處理工作的事情,還有下屬專門跑來醫院裏彙報工作,顯然根本沒把詹子平放在心上。詹子平媽媽氣的要去找詹爸爸的戰友,安如保險的董事長談談,要修理修理這個女孩子,還是她勸的,說畢竟是分手了,而且爸爸最不喜歡以權謀私,這事才作罷。

她並不喜歡這個岳桑,因為岳桑跟她實在太不一樣,她世界裏的小幸福看的出岳桑是看不上的,結婚生子這樣尋常的生活,在岳桑這樣的職業女性眼裏吸引力並不大,家庭主婦和職業女性本來就是對立。

可三個月了,詹子平的哥哥早就回了部隊,連詹子平的媽媽來的都少了,她卻聽說這個叫岳桑的女人每晚都來。

夜深人靜的時候,每晚都來陪一陪詹子平,詹子平現在的情況又這樣不好,根本就是沒任何反應,這樣還能天天擠出時間過來,一定是真的很愛很愛了。

愛情,總是能打動人。

「沒什麼,只是過來看看。」岳桑輕描淡寫的說。

詹子平的大嫂過去一邊的沙發上拿了包,回頭跟岳桑說:「一起下樓吧,你怎麼來的,順路的話,我打車送你一程。」

岳桑是開車來的,最後的結果自然是岳桑開車送詹子平的大嫂一程,畢竟對方是個孕婦,而且是詹子平的大嫂。

夜深路上不堵車,去哪裏都算是方便。

「你現在工作還忙嗎?記得以前媽媽想讓你來家裏吃飯,子平總說你要加班,一個女孩子這麼辛苦真是太不容易了。」詹子平的大嫂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看岳桑開車,緩緩說道:「我其實也很羨慕你,工作做的這麼好,還聽說你又升職了。」

也不知道是哪裏聽說,怕是詹子平爸爸跟他們公司董事長的那層關係打聽的。

岳桑只說:「比以前好些,沒那麼忙了。」

車子繼續開,詹子平的大嫂又看向岳桑,問:「你又交男朋友了嗎?子平的哥哥在部隊里,有幾個知根知底還不錯的人,待遇也是很好的,你要是還沒有男朋友可以考慮一下。」

岳桑沉默。

詹子平的大嫂急忙又說:「你這麼優秀,一定是有很多人追求的,我是想問問看,沒別的意思。」

岳桑抽空扭頭看一眼詹子平的大嫂。

大嫂!

我沉默不是說我在生氣!也不是我計較!

而是我車技水平不高啊!大晚上的其他車車速都這麼快,你又是個孕婦,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我得集中精力開車!其他話我真的是聽不進去啊!

正想着,前面綠燈變黃燈,岳桑一腳剎車才停下。

車子晃了一下,岳桑緊張的看副駕駛的詹子平的大嫂:「你沒事吧?」

晃的不厲害,詹子平大嫂搖搖頭:「沒事沒事。」

身上卻是一身冷汗,坐這趟車,有點危險啊。

好容易平平穩穩的開到了詹子平大嫂住的別墅區,岳桑車停好。

詹子平大嫂下車,又猶豫了一下,回身跟岳桑說:「桑桑,子平這樣很難醒了,相信你也知道,你如果去找別的幸福,我們都是會祝福你的,你還年輕。」

岳桑這時候才能集中精神聽詹子平大嫂說話,雖然不喜歡在外人面前談心,可也能感覺到詹子平大嫂都是好意,於是淡淡說:「我現在這樣就挺好,暫時沒什麼打算。」

詹子平大嫂想了想,從包里拿出一枚鑰匙,遞給岳桑:「這是詹子平家裏的鑰匙,我一直放在包里,那邊也沒有人住,我想你比我更適合拿着,他那裏離醫院也近些,家裏的擺設都沒變,爸爸媽媽肯定是要為子平日後考慮的,你一個人賺錢也很辛苦,你放心,不管你以後怎麼選,你都仁至義盡了。」

岳桑從沒想過要詹家的錢,她認識詹子平的時候,詹子平跟家裏來往就不密切,她一直把詹家跟詹子平是割裂開來看的。

「大嫂,我不用……」詹家的錢幾個字還沒說出口,詹子平大嫂已經把鑰匙交到了岳桑手裏。

然後就下車,跟岳桑揮手作別。

岳桑看着手裏的鑰匙,是詹子平的,他的鑰匙實在太簡約,只一把,連個鑰匙圈都沒有,從來都是放在貼身的錢夾里夾着,現在放在她的手心,岳桑捏緊了,好像能感覺到詹子平手心的溫度。

很久很久沒有回去過,那裏曾經有許多甜蜜的回憶,後來統統打碎了,現在她不知道她還拼不拼得起。

「案子沒什麼問題了,岳總您怎麼親自來一趟?事必躬親啊這是。」老岩從審訊室里出來,笑容滿面,調侃著看岳桑說道。

岳桑跟老岩合作多年,也是笑笑:「聽說長的特別帥,無論如何也得來看一下。」

當然不是全部理由,主要是齊憶笙說收拾了一些詹子平的東西出來,詹子平的辦公室要挪出來另作他用了,她過來取東西,順便看看小趙這邊的情況,畢竟是社會新聞頭版頭條,還是很多人關注的,處理起來小心為上。

小趙來之前在公司辦公室里跟別人興高采烈的比劃着說:「太神奇了!你看這個男女糾葛啊!首先,這男的為了騙保是吧,要跟個女的結婚,認識十三天就騙到了,厲不厲害?其次啊,這男的為了殺妻,不是給妻子介紹了一個殺手嘛!讓這個殺手跟妻子有姦情,再去沒人的湖邊約會,好說是意外溺亡,這個殺手飛快的就跟這個妻子有了姦情!誇不誇張?」

圍觀的同事中有少女嬌羞狀捂臉:「是不是長得特別帥?衣冠禽獸那一種!不然怎麼說結婚就能結婚?那個殺手是不是也特別風流倜儻?不然怎麼說給人戴綠帽子就戴綠帽子!天啊!得多玉樹臨風的一對鴛鴦殺手啊!」

岳桑路過聽見,心裏也是好奇。

雖然這個一對鴛鴦殺手表示疑慮,畢竟兩個都是男的,可這個皮相的分析,聽起來很有道理。

「你聽誰說的特別帥?哪家小道媒體?」老岩聽的都要愣了,一臉茫然,回頭看看門,又看看岳桑,回憶了一下那兩個男人的長相。

「不帥怎麼能13天就找到老婆?單身汪表示羨慕。」岳桑笑說。

「你要是也為了騙保險隨便找一個,要求異性,活的,誰都能找到。」老岩說,說完又想到什麼,看着岳桑:「這邊是沒事了,肯定是刑事案件,肯定是謀殺,肯定是買兇殺人,手機通話記錄都有,他們也都供認不諱了,但是死者家屬那邊問題挺大,他們要求保險理賠繼續。」

岳桑想過這個問題,也料到會向這個方向發展。

畢竟是450萬,對他們保險公司可以說是不是大數目,可對一般家庭來說是一筆巨資,為這筆巨資都有人願意買兇殺人。

「刑事這邊結束了之後,公司法務部的人會跟進,走程序吧,到時候法院怎麼判就怎麼來。」岳桑說。

「嗯,那就這樣吧。」老岩點頭,想了一下又神秘兮兮的推開門,就著門縫給岳桑使眼色:「你不是說帥哥嗎,來,給你看一眼。」

岳桑急忙過去,透過門縫看見裏面的兩個人。

……

嗯……

脫單其實可能不那麼難吧,挺好,挺好的。

老岩忽然想起什麼,問:「你媽身體怎麼樣?還好著嗎?之前聽說好轉了很多,該出院了吧?你一個人事情這麼多,真不容易。」

所有人都覺得她現在不容易,看她的眼神都帶着同情。

岳桑卻想到了她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昨天晚上送完詹子平的大嫂回家,就自己回了自己的小屋子裏去睡覺了,然後早上又去上班沒去吳淑梅那裏,她忘了跟吳淑梅說已經找了大夫給吳淑梅做痔瘡手術的事情!

……

此刻的吳淑梅一臉茫然的躺在手術台上,她以為是推她來檢查,結果這個檢查很細緻啊,還需要脫下身的,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誒?打了針,好像不疼誒,周圍怎麼忽然圍上來了醫生?

什麼情況?

她不是明天就出院,還約了太極拳的拳友要給岳桑介紹對象的,怎麼忽然要做手術了?

「我這怎麼了我沒病啊!我明天出院你們到底幹什麼的?」吳淑梅尖叫。

主刀大夫是王大夫專門託人找來的主任,這個時候主任眉頭一皺:「昨天排了嗎?」

排?

排什麼?

吳淑梅想起來昨天她按照常規吃了護士給她拿來的葯,好像是多了一顆小藥丸,然後她不停的拉肚子,拉的人都快脫水了,莫非就是這個排?

「排了……」吳淑梅說。

主任一點頭:「那就行,開始吧!痔瘡手術很快的。」

吳淑梅緊張的一哆嗦,腿被架了上去。

「我沒要手術啊!我沒……」吳淑梅尖叫,然並卵,肛腸科遍地都是尖叫,習以為常。

……

給吳淑梅打電話也打不通,反正吳淑梅的確是有痔瘡,手術也是早晚的事情,住院期間還能友人照顧,再合適不過,岳桑便作罷了。

去了詹子平以前的辦公室,已經搬的差不多,裏面搬東西的人都是詹子平以前的同事,看見岳桑很不好意思,岳桑也不說什麼,打個招呼抱了齊憶笙給她收拾好的了小箱子東西就走。

這個辦公室她來的並不多,可看着就感覺到詹子平的氣息,而現在,詹子平不在就被其他東西替代。

這個世界好像一點一滴在抹掉詹子平的痕迹。

齊憶笙送她出去,她把詹子平的東西放在後備箱裏,東西並不多,符合詹子平一貫的風格,放在後備箱裏還空出來很大地方。

岳桑跟齊憶笙揮手作別,趕在岳桑上車之前,齊憶笙忽然又伸手攔住了。

齊憶笙說:「他們這次都是判死刑,很快會執行。」

岳桑知道齊憶笙說的他們是誰。

好像已經恍如隔世,一切順理成章,她沒什麼恨意,只是要他們付出代價就好。

也算是一個終結。

「那挺好的,挺好。」岳桑說。

齊憶笙眼底忽然浮現出水光:「詹老師如果能醒來多好,一切就最好了。」

一句話卻是戳在岳桑的心上,岳桑疼的心底一縮。

「是挺好。」岳桑隨口敷衍了一句,就上車,跟齊憶笙作別。

車子開在路上,岳桑才緩過來一點。

她還能受得了這個世界都在向前走,都在把詹子平的痕迹抹去,可受不了有人在她面前哭着提起詹子平,真的很痛,她心裏想了千萬次他能醒過來,每次想起,心口都同樣是痛。

作為大客戶,她承諾過的事情肯定是要做到。

事關提成,都是重中之重。

昨日諾了申元凱要把合同送過去,岳桑合同帶着,直接開車去了恆建大廈,上樓去找申元凱。

申元凱的生意的確是擴大了不少,已經是上下兩層辦公室的範圍,岳桑進去被前台小姐攔住。

前台小姐姿容不錯,頗有些瞧不起人的架勢,上下眼睛一瞄,看岳桑的年紀,穿着,打扮,又聽岳桑是來找申元凱的,立刻有些敵意。

「小姐您找申總的話,有沒有預約?申總正在開會,下午好幾個會呢。」前台小姐輕笑着問。

大約是當她是什麼來釣凱子的女人。

岳桑沒預約,上次來可能公司規模沒這麼大,說兩句就能找到人,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件,她懶得理這些的,不打擾申元凱工作也行,只要合同沒問題能確認,對她來說都是一樣。

「您好,我是安如保險公司的岳桑,這是昨天申總簽的合同,我們保險公司那邊也蓋章了,所以拿回來給你們留存,申總忙沒有關係,不用打擾到他,這個文件袋給他就可以,或者你們公司法務在哪裏,大家最好還是可以對一下內容,別出了問題。」岳桑拿出文件袋來。

從頭到尾都是工作立場。

前台小姐伸手去接,還是懶洋洋的樣子:「保險公司的啊?業務員嘛?行,你等著吧,我找我們公司法務看看。」

岳桑深吸一口氣,有些後悔今天打扮的太隨意,因為本來就是去拿點詹子平的東西,又是去警局,所以全身上下沒什麼牌子,現在的小姑娘眼睛如同掃價機,轉一圈就自動打好了價碼,看價碼對人。

岳桑平日裏是不容人也沒什麼好脾氣的,可這次是單方面的申元凱的好意把保險訂單給她,她來送合同就是工作上的事情,她實在不想對一個前台發脾氣顯得自己也不好看,只推開衣袖看一眼表,慢慢說:「好,我等一會兒。」

藍寶石錶盤閃亮,裏面的碎鑽也是不靈不靈。

前台小姐的臉上有些驚詫,掃價簽的眼睛一下子看到了很多個零組成的一組數字,終於是露出笑容:「您等一下就好,我這邊立刻通知法務過來,那邊稍坐一下吧。」

態度好了很多。

岳桑這塊表也不是什麼名貴的物件,窮玩車富玩表,表的價格上限太高,她這個絕不是什麼貴貨色,只是也在五位數,對一般人來說也是塊貴物件了。

岳桑安安靜靜在一邊等。

「岳小姐,法務讓我帶您過去。」前台小姐走過來說。

岳桑站起來正要跟着進去,身後卻忽然有人問話。

「安如的岳小姐是嗎?」

岳桑回頭,看見一個精瘦的男人大步走過來,西裝筆挺,看起來很乾練的樣子,只是這個人她很確定她不認識。

「李助理。」前台跟那人打招呼。

那人沒空回答,只看着岳桑,伸手過來握手:「岳小姐,我是申總的助理,我姓李,申總現在在開會,但是他提前跟我說了怕您就在這個時間來,讓我帶您進去,您這邊請,會議很快的,讓您等真不好意思,您喝咖啡嗎?還是茶?」

說完,那個李助理還瞪視了一眼前台,厲聲:「這是申總的貴客,你們不想幹了直說!昨天申總就已經說了岳小姐要來的事情,讓來了立刻帶到辦公室,你怎麼回事!」

前台小姐也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被這樣一通凶,面上哀哀戚戚的,怯生生看李助理:「我,我昨天請假了,我真不知道啊。」

聲音都帶了哭腔。

「你真不知道!你一句不知道就給公司帶來這麼大的麻煩!這麼大的合作要是因為你出了問題,你負責么!」李助理還是很兇。

前台小妹已經快哭出來了。

弄的岳桑倒有些尷尬。

她只是來送點東西,至於這樣么?

李助理在前面做一個請的姿勢:「岳小姐您這邊請,他們以後不會再犯這樣的錯了,我聽申總說,他昨天跟您談了一個很重要的合作,非常重要,大數目大手筆,您這邊請……」

岳桑尷尬了。

大數目是沒錯,保險金額沒有不是大數目的。

只是……

李助理分外熱情,邊走邊隨意聊天:「申總特別重視的,數目一定很驚人對吧。」

岳桑想了一下,比了一個三的手勢出來。

「三千萬?」李助理問。

岳桑說:「三億。」

前台小姐遠遠聽見,臉都青了,整個人步子虛浮,口裏說:「完了完了我要被炒了。」

不算是說謊吧?不算。

嗯,保額加起來就是這樣的嘛。

申元凱笑的挺開心的。

李助理把她當大神對待,跑前跑后,殷勤到不行,申元凱開會出來也是一臉震驚,岳桑就全盤托出,跟申元凱講了剛才的事情。

聽到合同金額是3億的時候,申元凱也深吸一口氣,連連說:「我們公司今年的業績就靠你了,合同金額3億,回頭他們要是跟我要高額年終獎,我可要找你報銷。不過你以後要再來,他們也一直這麼殷勤,這挺好的。」

岳桑癱在沙發里,一臉無所畏懼:「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申元凱的目光卻凝了凝,落在岳桑的臉上,似不以為意的隨口說:「那好啊,用你來賠。」

他昨日才找人去查了到底怎麼一回事,不難查到,雖然報紙上是只有什麼販毒集團覆滅的消息,而且登的很隱晦,但是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少,口口相傳也很多人講,畢竟是偉大的愛情,有人願意不要性命替自己的女朋友擋槍,這樣的感情在都市人眼中看來,實在是太過壯烈。

從申元凱的角度看,上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還是看電影,周星馳導演的美人魚。

片尾結束的時候,男主角這樣替女主角擋過一次。

都市之中,恐怕也只有電影里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可生活畢竟不是電影,結果是詹子平至今還在醫院昏迷不醒,很可能是醒不過來了,如果這樣,他還是有機會的不是么?

他本來沒有這樣迫切的想要找一個伴兒,從前看岳桑也是普通朋友,可忽然察覺岳桑的好,又發現岳桑有主了他得不到,就會有些着急起來。

岳桑笑起來,眸子亮晶晶的:「我就算賠,怎麼賠得起三個億合同該發的年終獎,好大一筆,賠不起賠不起。」

申元凱把岳桑的一顰一笑都收在眼底,猶豫了一下終於是說:「你考慮一下,當我女朋友,多少都抵得,怎麼樣?」

房間里一時安靜下來。

岳桑的笑容都凝固了,全沒料到申元凱竟然是如此說的,也不知道他是開玩笑還是有心。

然不論如何,兩秒之後,全當他是開玩笑,岳桑笑着說:「我就是給你賣血,也抵不了,快找法務看看,內容沒問題我可不敢耽誤您貴人事忙了,聽前台小姑娘說,你可是一下午的會。」

申元凱眼底有些失落,可還是說:「你弄的合同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回頭我交給法務就行。」

頓了一下,又說:「當初我姐介紹你給我的時候,其實就是晚了一點對吧?我回國時候因為課業耽誤了些,又趕上世界輪迴賽,就看了現場比賽拖了兩個月才回國,這不是挺可惜的嗎,你這要是沒合適的,我真覺得我挺合適。」

岳桑斂了笑容,站起來,一字一字認真說:「我有男朋友,他叫詹子平,他還在呢,我這裏就有合適的。」

申元凱忙跟着站起來,解釋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

岳桑截斷他的話:「你的意思是說,反正他在醫院裏,我不如跟你在一起,你是覺得他在醫院裏我就應該再考慮別人,他反正也不會醒了,是不是?」

「……」申元凱張了張口,沒說出話來。

差不多,他想說的其實就是岳桑說的那個意思,岳桑的反應實在是太大了,大的他不敢再多說。

他從來沒想過,岳桑這樣平常溫和的人真的生氣的時候會有這麼大的能量,他完全被震住了,話都不敢說,也不知道怎麼說。

他應該是踩到了岳桑的禁忌,岳桑才會忽然發火了。

「你們都這樣想,都這樣說,我都知道,可他會醒的,就算他真的……真的不醒了,我陪着他,等他有一天睜開眼睛,外面的世界怎麼變我不管,我還是停在這裏等着他,這就是我想的,我不需要別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岳桑身子微顫,有些崩潰的樣子。

因為這個世界都在變化了,周圍的一切都變了,她回頭看詹子平,詹子平靜靜的躺着,這個世界關於他的記憶一點一點被抹掉了,從一開始的所有人說她太冷血太冷心,到現在所有人都在勸她放棄。

她不想放棄,她根本捨不得放棄,因為他們要她放棄的那個人是,詹子平。

怎麼放啊?

一起時候的快樂時光她一寸都不曾忘記,他的眉眼,他的腰身,他身上的疤痕,他曾經全心全意的包容過她,體諒過她。

「岳桑,我只是……只是說挺可惜的,就是可惜,如果我早點回國,早點我姐介紹我們認識,可能一切不一樣。」申元凱小心的解釋說。

岳桑轉頭就走,半個字都不想聽。

大步的出門。

外面走廊上撞上李助理,李助理看她的臉色,一臉蒙圈。

再外面那個小前台還在嚶嚶的哭,就看見岳桑已經沉着臉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旁邊另一個小前台見狀,勸說:「別哭了,你看看,這不是談崩了嘛,3個億的合同可能沒戲了,你也不用被開了。」

「是啊是啊,別哭了,多大點事啊,申總也不是這樣小題大做的人。」

「看你哭的人都心碎了,放心吧,看那個女的都走了,那個臉色看來跟申總談的不愉快,申總煩她還來不及,不會計較的啦。」

……

正說着,一道高大的人影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也衝出去,往電梯間追趕。

……

那個人影,好像就是他們穿着阿瑪尼西裝的,申總吧?

剛剛誰說談崩了的?誰說不小題大做的?誰說煩她都來不及的?

「看樣子那個女的跟申總,好想很熟啊。節哀,找下家吧。」

「就是就是,工作而已,換一個吧。」

「你保重啊,我那邊還有點工作要忙……」

……

小前台原地跺腳,哭的更鬱悶了。

「岳桑,岳桑你聽我說。」申元凱在電梯前追到了岳桑,一把拉住岳桑的胳膊。

左右都是人,岳桑強讓自己靜了靜,她現在是驚弓之鳥,是不能碰觸的雷暴,她知道是自己過於緊張,可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以了,我要冷靜一下。」岳桑讓自己盡量心平氣和的說。

「我真的沒那個意思,我是覺得……我是覺得你很好,真的很好。」申元凱着急解釋,簡直不知道從哪裏開口才好,生怕岳桑就這樣生氣走了。

岳桑定定站着別開他拉着她胳膊的手,說:「好,我還有點事,我得先走。」

「岳桑。」申元凱拽住岳桑。

岳桑按電梯說:「我真的有點事,我如果再不走,我怕我……我會太脆弱。」

「岳桑,你……」申元凱眼看電梯來了,着急著說,話卻停在了一半。

岳桑看着他,眼底一點一點,一絲一絲的浮現出水光,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我怕我會受不了真的哭出來。」

申元凱從來沒見過岳桑這樣,他所能見到的岳桑,都是岳桑精心佈置之後的模樣,強大,無所畏懼,高昂着頭的模樣,她眼底含着淚的樣子,美的讓人心顫,更讓人心疼。

「岳桑……」申元凱低聲念岳桑的名字,聲音有些悵然。

岳桑強笑笑,電梯已經到了,轉身大步走進電梯。

電梯里還有其他人,紛紛的看向岳桑,岳桑低着頭,電梯里的旁人又看外面一臉不知所措的申元凱,申元凱木然的站着,伸出去的手甚至還停在半空。

電梯門關上,快速下降。

岳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的地下停車場,漫無目的的走了又走,最終還是坐電梯有上樓到一層,去了便利商店,買了很多吃的,坐在商店門口專用的吃飯的位置上,一口一口吃飯糰。

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飽了總會好一點。

她的腦子木然,不知道想些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想了,一樁樁一件件,所謂的堅持,在真的堅持下去的時候,只有自己才知道有多難,才知道需要多少勇氣,才知道阻力是有多大。

她所堅定的東西,被一點一點磨掉了稜角,時間在過去,那樣的無望。

曾經一個人什麼都不怕,無所畏懼,現在一個人很想很想抓住詹子平的手,兩個人一起去往前走。

愛,也許是一種負累。

可這樣的負累,她甘之如飴。

病房裏一如之前所有時候的安靜。

那種靜,是能戳破人神經的安靜,細小的電子聲音尖銳而令人焦躁,岳桑手裏抱着一捧向日葵,剛剛在醫院樓下買的,鮮嫩的花朵,看起來朝氣蓬勃。

「我買了向日葵,給你插起來!」岳桑歡喜的說,過去拿花瓶,灌了水進去,把花插好,拿回來到詹子平的床頭,笑着說:「金燦燦的,真好看,看着看着忽然很想吃瓜子。」

岳桑在平日裏每一天都坐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握住詹子平的手,還是那樣冰涼。

每一天,岳桑都希望能從詹子平臉上看出一些不同,可是每一天,都好像沒什麼好的跡象,手背上似乎又更青腫了些,大約是因為吊瓶。

岳桑給詹子平的手放進被子裏,怕他涼到,手背碰到詹子平腿上的一處,頓了一下,隔着褲子又碰一下,急忙掀開褲腿。

是褥瘡。

因為長期的靜卧,護工每天都會給詹子平翻身,身下也是防褥瘡的墊子,可褥瘡在所難免。

岳桑自己也知道,可是看着詹子平的腿上如此,心裏如同針扎,抬頭去看詹子平,他自然是什麼反應都沒有,安安靜靜的睡着,岳桑心裏痛的厲害,趴在床邊,眼淚掉落下來,卻不敢出聲。

低聲的沉默的掉淚,趴在詹子平床前,默默的默默的哭起來。

只是再沉默,也有一點細碎的聲響,她極力壓抑了。

隱約覺得詹子平的手動了動,似將她的眼淚擦拭掉,抬頭去看,自然是什麼反應都沒有,一切絲毫沒有變化,岳桑心裏清楚自己是又有幻覺了,她總這樣給自己希望,希望一切能好起來。

可談何容易。

「岳桑。」

門口有人叫她,她直起身回頭,看見是江南站在病房門口。

江南說:「我猜你可能會在這裏,就過來看看。」

說着,走進門來,到詹子平床前,去看在床邊的一些記錄,細細看了,似乎是檢查一遍。

有時候這樣真的是絕望,想從絕望中找到一點希望出來,哪怕再細緻的地方,可一切都還是按照原來的軌跡去走,絲毫不會因為你的努力而有改變。

岳桑抹掉了眼淚。

江南自然都看得見,可江南沒有說。

很多年的情誼,許多事可以更加坦誠的相見,許多痛苦也不會掩藏的太深,因為再如何掩藏,對方也都看得到。

岳桑便這樣紅撲撲的眼睛站起來,看江南翻看記錄,她許久都沒翻過了,這是一些基礎的護理的記錄。

「我去跟主治醫生說一下,翻身的問題,你也知道這個很難真的防止,不過也並不會有太多痛苦。」江南放下了冊子,說。

岳桑的眼底又有些紅。

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到眼前是另一回事。

看過很多生生死死醫療結果是一回事,真的到了自己和身邊的人身上是另一回事。

「我去美國學習的事情……」江南說到一半,就被岳桑打收拾暫停了。

「我們出去說。」岳桑輕聲說道。

岳桑先一步往外走,江南在後面回頭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詹子平。

這世上,總有人幸運至此。

便是躺在這裏一動不能動,甚至不知道還能不能醒來,江南也是有些羨慕詹子平的,因為岳桑從始至終都很認真的對待他,這個時候也都怕吵到他而要他們出去說。

這樣認真對待一個人的那份心思,就很讓人羨慕。

如果能醒過來,應該是非常好的一對璧人了吧?

這樣想着,岳桑已經到了門口,江南急忙瞥開目光,跟着往門外走廊過去。

「你什麼時候走啊?」岳桑站在走廊問到。

因為還在醫院病房,而且是非探視時間,她也都是託了梁菡爸爸的福才能隨意探視,所以聲音格外的小。

好在走廊夠靜,聲音清晰。

「後天。」江南說。

時間真快,真的很快,後天……

「還回來嗎?」岳桑問。

江南有些踟躕,目光瞥向地面:「跟你我也不用說什麼套話,沒什麼不能說的,但是說真的,我不知道,讓我真的去美國,我知道待遇夠好,我也知道自己肯定可以,學習一年之後不回來的人很多,畢竟國內壓力會更大,可我真的沒想好,真沒想好。」

如果待遇沒問題,收入高得多,壓力小的多,那還沒想好,無非就是感情問題。

家庭,個人之類的。

岳桑深吸一口氣,又呼出去,從方才的心境裏掙扎出來,看江南:「你跟梁菡那天談的怎麼樣了?」

江南低聲:「什麼都沒談。」

岳桑:「……」

豬隊友,注孤生。

江南低聲:「我不知道說些什麼。」

岳桑:「……」

活久見,實力單身。

「你喜歡金髮碧眼大長腿的白人妹子嗎?」岳桑問。

江南想了想說:「不排斥。」

岳桑強行微笑:「那太好了,恭喜你,可以去美國再找找看了,你的情商恐怕不太適合在國內贈送妹子祖傳d

a,去國外試試吧,也許有新發現。」

江南冷了臉:「岳桑……你我相識一場,需要這樣嗎?」

岳桑連連點頭,認認真真的說:「需要,真的需要。」

不然呢?極品好么,無藥可救啊這是。

所謂拒絕一時爽,追回來火葬場。

岳桑靠在牆上,穿着高跟鞋的人真的挺累的了,看對面的江南,還是咬着牙說:「江南,你要是喜歡梁菡,你就直說,這個沒有難度,梁菡喜歡你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她喜歡你多少年了,她有多喜歡你,你明明那麼清楚,你有什麼要糾結的?你說出來,世界就和平了,然後你想進修就進修,梁菡不會不等你,就一年而已,不想去進修,梁菡爸爸在那裏,你說你要娶他女兒,她爸爸一定開心死了,把全醫院的大夫都弄去進修,也不會讓你去的。」

江南看着岳桑,沒說話。

「你看着我幹嘛?我早就說了梁菡很適合你,早說你跟梁菡有戲,你幹嘛不信啊?」岳桑一肚子苦水還要給別人開解情感問題。

經歷是是非非之後,她覺得感情問題是最好處理的,坦白直接就好,只要認定一個人,只要當下快樂,沒什麼需要遮掩的。

早一點擁抱幸福,總好過失去之後後悔。

江南還是看着岳桑,不說話。

岳桑想了一下,問:「你不是特不好意思?覺得自己折騰了半天,啥事都沒變,覺得特尷尬,還不如一開始就從了,多好,可又折騰了這麼多年,大家見面都怪尷尬的,忽然跑去跟梁菡說的話,好像又顯得自己腦子不太正常,又猶豫又糾結自己怎麼負心薄倖的?」

得友如此,夫復何求……

江南深吸一口氣,鄭重的點頭。

岳桑感覺到天雷滾滾的崩潰。

一個人的死心眼還能到什麼地步?

江南一臉高傲,彷彿一隻被吊著還不服輸的鴨子。

愛情的世界沒有退而求其次,他之前聽說梁菡喜歡他的時候,已經認定自己喜歡的人岳桑,他不喜歡改變,他更喜歡堅持,持之以恆是他認定的規律之一,所以那時候只覺得抓狂,只覺得必須繼續追求岳桑,岳桑的好如同皎皎明月,堅定了一個目標就不拋棄不放棄不達目標誓不罷休是基本的原則。

如果退而求其次,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對岳桑的不負責任,對梁菡的不負責任,對感情的不負責任。

在這麼多不負責任之下,他肯定不能這麼干對不對?

岳桑翻個白眼給他看:「那你自己喜不喜歡梁菡,你總知道吧?小江南,你好好想想自己的內心。你心理專業也修的比我深入,你讓我給你講道理根本不可能啊,你就這樣,捂著胸口,發誓,你一點都不喜歡梁菡,你敢嗎?」

江南眸子裏有些沉重,低聲:「我不敢。」

岳桑簡直要拍案而起,連說:「那太好了!也就是說你一定對梁菡有想法,但是你自己摸不清是多少對嗎?那你為什麼不試着交往看看,談戀愛而已,不是綁着你讓你結婚生子舉案齊眉,就是單純的接觸看看適不適合,這個不用那麼多條條框框的。」

然而看見江南看向自己的目光,岳桑直覺不好。

岳桑先聲奪人:「停,我跟你不可能,我可是早都說了的,現在在你面前就兩條路,一條,同意跟梁菡試試,有大概率獲得幸福,另一條,就是放棄梁菡,同時也是放棄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自己去美國進修找個白人妹子,當然華人黑人也都可以,大概率你根本找不到。」

岳桑語重心長,重重一拍江南的肩膀:「就兩條路,你心裏怎麼想就選哪一條,不用糾結,你選哪條?」

江南認真思索,答:「這兩條選一個,一定是選第一條,第二條顯然風險太大。」

岳桑很服氣江南這種腦迴路竟然能當醫生,或者說當醫生有這種腦迴路是好事?一切思路都按照既定程式來,動手術都格外得心應手?

「可……」江南看着岳桑:「你知道我想說什麼。」

岳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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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罪案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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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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