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寒酸的求婚

「一碼歸一碼。」千九月淡淡地開口，「傷好了嗎？」

「好了！」蔣司洋說著大力拍了拍肌理分明的胳膊，「就是些皮外傷。」

「那就好。」

千九月點了點頭，表示欣慰。

氣氛再度靜默，蔣司洋斟酌了一番，乾笑道：「沒想到你是千家的女兒……」

「我看了網路新聞才知道你出國了。」他說到這，語氣有些埋怨，「我說你怎麼沒去看我呢！」

「公司安排出差。」千九月聳了聳肩，「況且你也說了……就是些皮外傷，我去看你又不能讓傷好得快點。」

「說得也是。」蔣司洋認同地點點頭，隨即思忖著開口：「網上那些輿論……」

「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千九月微仰起頭睨著蔣司洋，「時間久了，網友自然會淡忘。」

她的話讓蔣司洋有些訝異，「你不打算道歉嗎？」

「我為什麼要道歉？」同樣的問題，千九月已經問過自己無數次。

「千慕昭在你面前暈倒了！」蔣司洋的聲音突然揚起，「你就那樣越過去合適嗎？」

千九月只覺得蔣司洋激動的情緒有些莫名其妙，她擰起眉心，理所當然道：「哪條法律規定旁人暈倒了不能視而不見？」

她又沒有上去補一腳。

「千慕昭是你姐姐！」不是旁人！蔣司洋停下腳步嚴肅地盯著理直氣壯的千九月，「你真的應該向她道歉！」

他認識的千不是這樣冷漠的人。

「蔣司洋。」千九月察覺到了一絲倪端，她眯起眼看著眼前氣惱的男人狐疑道，「你很在意千慕昭？」

難道是她粉絲？

然而下一秒，蔣司洋的答案讓千九月不禁冷笑出聲。

「她也是我姐姐。」蔣司洋悶悶出聲：「慕昭的媽媽是我姑姑。」

呵！

蔣昭琴是他姑姑？

所以他義正言辭地讓她道歉都是出於私心？

千九月安之若素地笑著，抬手扯下披在身上的襯衫，在蔣司洋還未反應過來時丟在了他的身上。

「要我道歉？不可能！」

千九月冷冷地說完，轉身大步離開。

……

寒風蕭瑟，千九月回到莊園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她第一時間回到房間洗去一身狼狽。

一整天下來，她聽到最多的一個詞就是『道歉』。

本以為回到莊園就能消停些，卻不想她洗完澡時，接到了洛初的電話。

「小九。」

「我是千九月。」

洛初知道她的病情，總以稱呼來區別另一個她。對待靦腆的千九月，她總叫她『小九』。

「果然是你。」洛初一點也不意外，「監控視頻上是你吧？」

沒等她開口回答，洛初又自顧自地繼續道：「如果是小九她一定不會視若無睹！」

聽到她肯定的語調，千九月輕蔑地笑了一聲：「你既然知道，還打電話來做什麼？」

只是朋友，卻自以為是地給她下定義。

「我希望你道歉。」洛初的聲音很強硬：「你不道歉，網路上那些輿論壓力會讓小九更不願意出來！」

「你明明知道小九的病情承受不了任何壓力！你還放任網路上那些謾罵肆意發酵！」洛初這通電話的目的很簡單。

「只要你公開道個歉！這事過去了小九就會出來！」

道歉道歉……

為什麼所有人都要她道歉！

千九月捏緊放在耳邊的手機，咬著牙沒有說話。

「千九月！」洛初得不到回應有些急了：「你是不是不想讓小九出來？」

人格分裂這種病很少見。

分裂出來的人格想要佔據身體，這種事似乎真的有可能發生。

就在洛初拿下耳邊的手機確認是否正在通話中時，『嘟——』的一聲長音，通話結束。

再回撥已經是關機狀態。

偌大的房間里，大理石地磚上躺著屏幕碎裂的手機。

千九月坐在床沿靜靜地看著地上的手機。

一個兩個的，都要她道歉。

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卻要站在道德的至高點對她說教。

為什麼？

沒有人站在她這邊。

所有人都在她的對立面！

一個人也好。

千九月斂下眼，就算只有一個人，站在她這邊。

就好了……

夜色正濃，顧允回到莊園的時候，千九月正愜意地躺靠在沙發上看電視，她的雙腿蜷在身前，整個人陷在柔軟的沙發里。

顧允移動著輪椅朝沙發上看了一眼。他順著千九月的視線看向電視，裡面正在播放著最近大火的連續劇，主角是由當紅小花千慕昭飾演。

千九月這會兒雖然盯著電視，但她早就注意到進門的顧允，她正尋思著要不要去幫他輪椅。

畢竟同在一個屋檐下，對殘疾人士總要多點特殊照顧的。

就在千九月挪動身軀準備從沙發上下來時，顧允已經推行著輪椅來到了她的面前。

「電視關了。」顧允抬了抬下巴，掃了一眼千九月手上的遙控器：「我有事跟你說。」

不苟言笑的態度讓千九月頓時沉了臉，她抬手隨意關了電視，微仰起頭睨著顧允，「你該不會也是想讓我道歉吧？」

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頭空落落的，眼底是無盡的失望。

即便顧允對這件事不聞不問也無所謂，只要他不站在她的對立面就足夠了。

可是現在，他要說的事……

千九月還沒來得及難過，就被顧允接下來的話驚得目瞪口呆。

「跟我結婚。」

啊？

所以顧允要說的事是這個？

「嫁給我。」顧允神色嚴肅道：「那些閑言碎語我替你擺平。」

「……」千九月一天下來被輿論壓力逼到緊繃的神經驟然鬆開，「顧……顧少！你開什麼玩笑！」

他們之間似乎連朋友都算不上，最多就是稍微親密點的房主和房客的關係。

這樣突然談婚論嫁的，縱使是一向肆意大膽的千九月也難以消受。

「你現在不願意嫁給我不要緊。」顧允說得坦然，「我們可以先訂婚。」

先訂婚？

「咳咳……」千九月被自己沒來得及咽下的唾液嗆得不行，「顧少這是在跟我商量呢？還是通知呢？」

結婚，她的答案無非就兩個，願意、不願意。然而就算她『不願意』，顧允也想好了後路，先訂婚。

既然是這樣……

千九月揚起唇角眯起眼，恢復了一貫的妖異，「顧少這個求婚似乎簡單了些。」

「哦？」顧允見千九月放鬆了起來，隨即出言戲謔道：「那……小公主喜歡什麼樣的求婚？我滿足你就是了。」

他言語中的寵溺很是明顯，饒是千九月想要刻意忽略，卻還是感受到了些許。

「求婚嘛……」千九月指尖輕點著下巴狀做思考，假意道：「當然是怎麼浪漫怎麼來啊……」

「比如？」

浪漫？

在顧允二十多年來的人生里，還是第一次出現這個詞。

「比如……」千九月有意刁難，故意往誇大了說：「來個漫天煙火啊……或者是去土耳其坐熱氣球，在天空和大地面前求婚！」

在京城放個煙火不知道要罰款多少錢，會不會被抓？還有土耳其的熱氣球，聽說那裡正在內亂，哪有人會有閒情逸緻在一片狼煙中坐熱氣球。

千九月好笑地想著，哪知道下一秒，顧允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喜歡這些？」

他看著千九月滿臉認真地點了下頭：「我會滿足你。」

「……」

顧少真的不是在逗她嗎?

千九月有些懷疑地開口：「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顧允以為千九月問他的是為什麼會滿足她，他理所當然道：「因為你喜歡啊。」

隨著他話音落下，千九月只覺得心跳莫名快了起來，她抿了抿唇直直盯著顧允那張毫無死角的俊顏。

思緒恍惚間回到了第一次見到他時，昏暗的酒吧里，他穿著白襯衫坐在輪椅上被那些洋人言語挑釁。

她自作聰明的上去幫他解圍……

最後還偷了他一個吻。

現在看來，她是自己把自己給丟進坑裡了，想到這，千九月哀聲嘆了一口氣，真是美色誤人啊！

她正了正身體，把蜷起的小腿放下盤好，故作深沉道：「我是問你為什麼要跟我結婚！」

這個問題在顧允心裡並沒有準確答案，他挑了挑眉淡然開口：「我堂哥已經告訴爺爺我們是未婚夫妻的事。」

「爺爺讓我找個時間帶你回去看看……」顧允說到這，勢在必得地笑了笑：「我說了，跟我結婚，網路上的那些閑言碎語我替你擺平。」

他看得出，千九月飽受壓力並不好過。

「你配合我跟我回顧家，我幫你解決那些烏煙瘴氣的言論。」他伸手把千九月胡亂耷拉在沙發上的髮絲理順，輕柔地放回她的胸前道：「兩全其美的事，何樂而不為？」

這麼說來，這樁婚姻只是做戲？

蒼白的事實就在眼前，千九月儘可能地讓自己忽視心底的一抹失望，嘴上絲毫不輸氣勢道：「這筆交易不錯。」

「我答應你，先訂婚。」她說到這，意味深長地看著顧允，嘴角淺淺勾起，「只希望到時候……顧少別後悔。」

她的精神問題，一旦顧允知道，別說結婚了，恐怕住都不會讓她住在這棟莊園里。

然而她的想法顧允並不知情，他只是淡淡笑了一聲，「你都不嫌棄我殘疾，你的生老病死……我又怎麼會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