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壓力
採訪的文字版其中有一句讓千九月突自冷笑了出聲。
『沈影帝對其翻譯的人品不予評價。』
字裡行間明裡暗裡都在暗示沈子御對她的人品評價不好。
可明明沈子御說的是：「我們都不是當事人，所以沒什麼好評價的。」
怎麼到了記者筆下，就成了『不予評價』呢？
這樣顛倒是非言論讓許多網友跟風咒罵千九月，在千九月是私生女一事曝光后，網友的言論更是添油加醋。
「小三的孩子都不該生下來！」
「千家算好的了，把這女的養那麼大，還供她留學，結果她就是這麼對待姐姐的！」
「千慕昭也真是可憐！攤上了這麼個妹妹！」
「真是寄生蟲，不要臉！」
「她就不該活在這世上浪費資源！趕緊下地獄吧！」
「……」
從道德譴責到人身攻擊，千九月翻了一頁又一頁的評論，直到她眼眶濕潤，身形微顫，她才停下點擊滑鼠的動作。
為什麼！
網頁上一行行的評論變得模糊，千九月的眼眸染上了一層水光。
從小到大，沒有人因為她的存在而開心。
她的媽媽不願認她，她的外婆驅趕她，她的親生父親無視她……
現在，就連不相干的人都認為她不該活著。
千九月咬著牙，努力不讓淚水滑下，緊盯這電腦良久，她突然抬手大力掃下辦公桌上的東西。
「千九月。」她喃喃自語，「都是你太軟弱。」
「不是的……」
偌大的辦公室里，燈光幽暗，千九月雙手撐著辦公桌喘著氣，時而皺眉苦惱，時而勾唇諷笑。
千九月站在馬路牙子上攔出租，天空灰暗，她已經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走出辦公大樓的。
只知道她在離開公司前，將一時失控造成的狼藉恢復了原狀。
……
千九月回到莊園時並沒有看到顧允的身影，她匆忙回到房間洗去臉上的淚痕。
浴室牆面上的鏡子清晰明了，千九月抬起一隻手撫上鏡面上倒映的自己，她的眉間一如她幼時一樣，淺淺皺著，滿面憂愁。
這是外婆最嫌棄的模樣。
總說她喪氣……
一瞬間，千九月緊皺的眉頭陡然鬆開，殷紅的嘴角微微勾起，「他們說你不該活著。」
她對著鏡子笑得肆意，「不要緊。」
「我會替你活著。」
……
第二天千九月剛到公司就被上級領導叫了過去，這位領導是最初給她面試的總監。
「簡總。」千九月一襲OL服裝，幹練大氣。
她大概猜到了簡溯叫她來是為了什麼。
不出所料，是為了最近的風波。
「你是我們公司的翻譯，這件事不處理好會給我們公司的形象造成影響。」
簡溯若有似無地盯著千九月的面容看，沉著冷靜，與傳聞中那個膽小怕事的形象全然不符。
「那簡總覺得這件事該如何處理？」
監控視頻在那，網路輿論在那，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在千九月看來，現在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讓時間沖淡一切。
只是簡溯卻不這麼認為，他正色道：「如果讓這件事繼續發酵下去，受損的就不止公司的形象了，我想你有必要為你的行為對社會大眾道歉。」
道歉？
千九月冷笑一聲，「我錯在哪？為什麼要道歉？」
眼下的情況，再不濟也就是被辭退。
她沒做錯，千慕昭是自己摔下樓梯，又不是她推下去的！要她道歉，不可能！
簡溯沒想到千九月會這麼強硬，他沉聲道：「你袖手旁觀，就是錯。」
「呵！」千九月站在簡溯的辦公桌前，直視他：「這是道德綁架！」
沒有哪條律法規定看到人摔倒一定要去扶！
「如果千慕昭跟你沒關係……那是道德綁架沒錯！」簡溯從辦公桌前站起身，依著身高的優勢居高臨下地看著千九月：「可是千慕昭對記者說了！你是她妹妹！」
是她姐姐所以要扶？千九月輕嘲一聲開口：「簡總。」
「如果因為這件事影響到公司，辭退我，我認了。」她冷聲道：「要我道歉。不可能。」
「千九月！」簡溯恨鐵不成鋼地輕嘆一聲：「公司沒有要辭退你的意思，只是想把這件事情解決好。」
「你先回辦公室吧……」簡溯說著在辦公桌前坐下，「這件事情我希望你能有點擔當，不願意道歉沒關係，我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解決方法。」
在千九月退出辦公室的那一刻，原本一絲不苟的簡溯瞬間放鬆起來，他撥了個內線電話，語氣調侃：「老大！你看到了吧！千小姐說什麼也不願意道歉！」
「嗯。」電話那頭的顧允不苟言笑，冷聲道：「逼緊一點，讓她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老大！」簡溯欲哭無淚，「壞人為什麼要讓我做啊！」
要是以後千九月知道了，一定不會讓他好過。
顧允沒有回答，只是盯著電腦屏幕上的監控淡然掛上電話。
至於為什麼要讓簡溯做，當然是因為千九月已經見過沈言之了……
敞亮的辦公室內，顧允面前的電腦屏幕上顯示著昨天翻譯部的監控錄像。
畫面里，千九月正失控地將辦公桌上的東西打翻在地，隨後的十幾分鐘內，她一會兒可憐兮兮地埋頭蹲在角落，一會兒小心翼翼低頭收拾地面。
一系列的行為在無聲的監控下顯得十分詭異……
一整天，千九月幾乎都是在煩惱簡溯所說的話。
對社會大眾道歉，這無疑是讓她對千慕昭低頭，對輿論譴責低頭。
可是如果不道歉，確實如簡溯所說，會給TR集團造成影響。
縱使她再任性，也不想連累公司。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千九月思緒萬千地拿起包離開了公司大樓。
被大廈商城包圍的市中心車水馬龍，正是下班時間，人潮擁擠。
突然，人群中突然響起一道尖利的女聲：「賤女人！」
隨著那道聲音落下，千九月的肩頭上黏膩一片，伴隨著一股腥臭味。她側頭一看，一半發黑的蛋殼還掛在她的衣服上。
「給我們慕昭道歉！」
除了砸雞蛋的那個女人，其他三三倆倆的男女不約而同地將千九月圍在中間，他們手中提著裝有爛菜葉和雞蛋的塑料袋。
「道歉！」
「不要臉！」
「寄生蟲！你怎麼不去死！」
「……」
在來來往往的行人中，他們這個包圍圈顯得十分顯眼，不少路人停下腳步站在人群外看熱鬧，甚至跟周圍的人議論起來。
「最近網上罵的就是她吧！」
「長得挺漂亮的！」
「嘖嘖！你懂什麼！生她的那個小三長得肯定不賴，女兒還能差到哪去？」
「我在TR的隔壁棟，今天早上還看到有人給她送花圈！」一個看熱鬧的人大聲說著，「不過被他們公司的保安攔下來了！」
送花圈？
沒想到那群網友居然做到這個份上，如果不是因為查不到她現在住哪，恐怕遭殃的就是顧允的莊園了。
千九月雙手環胸，皺著眉頭緩慢前行，她咬牙忍受著不斷砸來的菜葉和雞蛋，不打算停下跟這群人理論。
不過這些圍著她的人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她。
「你道不道歉！」兩男一女攔住她的去路，眼神兇惡。
千九月不得不停下腳步，淡漠地看著面前的人。
那些用來砸她的菜葉和雞蛋似乎已經用完，周圍沒再有人朝她扔東西，千九月擰了下眉心，淡然開口，「讓一下。」
她要回去。
她的語調很是平淡，這讓那些找事的人瞬間覺得這些菜葉雞蛋都砸在了棉花上。
為首的女聲惱羞成怒道：「你拽什麼拽！你要是不道歉！我們就天天來！」
天天來？
有完沒完！
千九月眯起眼直視那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女生，恐怕是千慕昭的粉絲吧。
她銳利的眼神看得那個女生無所遁形。
人群外，一輛黑色邁巴赫停在不遠處的馬路邊。
坐在後座上的顧允聲音陰沉：「開門。」
車門上鎖，駕駛坐上的沈言之頂著壓力開口：「老大！現在出去，所有的計劃功虧一簣！」
「就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沈言之說到這頓了頓，看向人群再次出聲：「況且，護花使者並不是只有您一個而已。」
顧允順著沈言之的視線看去，只見人群外圍，一個穿著時髦的年輕男人正奮力地往人群中擠去。
「讓一讓讓一讓……」
蔣司洋隨手脫下身上的襯衣披在千九月身上，他掃了圍觀的人群一眼，大聲吼道：「看什麼看！都散開散開！」
常年混跡賽車場累積的痞氣讓在場的眾人自覺地遠離。
人群散開，蔣司洋攬過千九月的肩帶著她往偏遠的小徑走去。
身影漸遠，顧允靠在椅背上暗暗舒了一口氣……
遠離了人群，千九月和蔣司洋緩下腳步走在幽僻的小徑上。
寂靜良久，千九月率先打破了沉默：「謝謝。」
「別！」蔣司洋抬起手擺了擺，「你可別揶揄我了，上次酒吧的事我還沒謝謝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