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人鬼殊途

凌光微微冒頭，回頭看了一眼，依然是黑夜，周圍除了自己和陸南欽沒有其他人，凌光這才鬆了一口氣，抬頭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陸南欽，臉皮漲紅，連忙退了一步，「我剛才是不小心沒穩住身子，你別多想。」

「我多想什麼？」陸南欽好笑地看著他，「你在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凌光連忙轉身，輕咳了一聲，「沒有的事情。」

陸南欽看著死鴨子嘴硬的凌光，笑了一聲，湊近他的耳邊，輕聲道：「原來小光光在危險的時候，想到的是我啊？怎麼？在你心裡，我是不是無所不能？」

「胡說八道！」凌光別過頭，想把剛才慫的囧樣給忘掉。

凌光伸手想放在樹榦上，陸南欽突然拉住他的手，「別碰！」

凌光連忙縮回手，抬頭看來一眼，才知道這棵樹是一棵槐樹。

槐樹，木中之鬼也！

而且，看這地方，似乎是整個學校的中心。

凌光回頭看著陸南欽，見他還在御符，連忙把自己剛才知道的說了出來，「對了，我剛才進入了不知誰的記憶幻像，知道了一些事情。原來，這個學校的確是改建過，而且，改建了應該是兩次。」

「嗯。兩次都和梁學義有關。」

「啊？第二次也是？」

「嗯，第一次梁學義巧妙設計了自己被排除學校改建的計劃中，卻讓學校啟用了他的設計圖紙，致使他躲過了追查。第二次，梁學義主動提出改建，把所有的植被都換過了。」

「以這棵槐樹為中心，以柳樹為軀幹嗎？柳樹屬陰，整個學校，植被都選了一些至陰植被，所以，才能招惹一些不幹凈的東西。」

陸南欽點頭，「還有你看到了，校門口上方放置的東西了嗎？」

凌光想了想，「你是說那塊木匾？」

陸南欽將最後一張靈符擲了出去，才點了點頭，「沒錯，那是辟神碑。除了這些孤魂野鬼會被原先死亡之地的氣息所吸引，其他神鬼統統進不來。」

凌光恍然，「所以，我看到的那些，其實不是幻像空間，是真實的孤魂野鬼，在重演當年的事情？」

陸南欽唇角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看來，是有人特意讓我們知道過去的一些事情。想必對方是想讓我們阻止梁學義做這些折損陽壽陰德的事情。」

凌光撓了撓頭，「可是，整個學校看來只有梁學義一個人啊？還有誰？」

陸南欽雙指突然一夾，一根泛著淡淡金光的絲線出現在他的指縫中，他微微一用力，原先被他擲出去的靈符被金線串了起來，被陸南欽重新從四面八方拉了回來。

「破陣——」

話音一落，靈符上的符咒突然閃現出去，空白的符紙飄零在空中，陸南欽又夾出一張靈符，「請引魂使——」

陸南欽說完，一黑一白兩個引魂使在此出現，對著陸南欽恭敬地拱拱手，「小的見過青龍使，這次多虧青龍使破除辟神陣，才能使我們兩人進來引魂度其輪迴。多謝多謝！」

「分內之事而已，不必言謝！」

引魂使笑了笑，看向凌光，突然恍然，「原來是絕跡已久的麒麟使，失敬失敬。」

凌光：「……」

引魂使也就算了，他也在爺爺那聽說過，可是青龍使，麒麟使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就辛苦二位跑著一趟了。」陸南欽對兩位引魂使微微頜首。

「哈哈……就像青龍使所說，不過是分內之事而已。」

說完，他們看了看遠方，

陸南欽上前一步，「兩位，那邊那位就交給我們吧？」

引魂使點了點頭，也沒意見。

凌光跟著陸南欽走，問道：「那邊哪位？」

「你還記得梁學義身上莫名的香味嗎？」

凌光點點頭，「我記得。但是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味道？」

「那是犀角香。」

凌光怔住，「你說的犀角香，不會是那個能通鬼神的犀角香吧？」

陸南欽讚許地點點頭，「不錯啊，知道的挺多的嘛！「

凌光摸了摸下巴，思考著，「那你的意思是梁學義他用犀角香見鬼，他見的那個鬼該不會就是那個女老師吧？難怪，梁學義印堂發黑，身上帶有一絲陰氣，人氣虛弱。原來他長時間與鬼相處啊！」

兩人一邊說著，已經到了梁學義的校長室門口，凌光想敲門，陸南欽攔住他，讓他往上面看一下，凌光抬頭一看，原來是一道靈符，這是一道驅鬼符。

也就是說，這道符是為了不讓裡面的鬼出來。

看來，自己猜想的果然沒錯。

陸南欽冷笑了一聲，然後敲了敲門，門內沒有反應，陸南欽再次敲了敲，依然沒有反應。

陸南欽開門進去，校長室內瀰漫著奇異的香味，凌光看向煙霧繚繞的地方，辦公桌上，香爐裊裊，香味就是在香爐中散發出來的。

而梁學義現在正站在窗前，懷裡抱著一個人，死死地抱著，生怕被人搶去了。

陸南欽上前，語調緩慢有些冰冷，「梁校長，死者已矣，人鬼殊途，還請節哀！」

梁學義恍若未聞，輕聲道：「小月，你別怕，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把你奪走的，誰也不行！」

凌光有些不忍——梁學義的確受傷沾染了無數鮮血，但是，他卻是為情所誤。他還記得梁學義看到女老師死在眼前的那個場景，那是哀慟到流不出眼淚的痛苦。

死者已矣，他又豈會不知這個道理？可是，即便如此他又怎能放下心中所愛？

「你真的愛她嗎？」就在凌光想著怎麼勸說梁學義讓那名叫小月的女老師放入輪迴的時候，身邊的陸南欽突然開口問道。

凌光愕然地看著陸南欽——廢話，他要是不愛小月，怎麼可能做到這個地步？

「你知不知道，即使是鬼，在陽間也是不能逗留太久的？孤魂野鬼，無人引渡是不能進入輪迴的。她已經死了，對你來說只要她陪著你，什麼都無所謂。但是，如果你死了呢？你死了的話，會有人引渡你入輪迴，而她卻沾染了太久的陽氣，離了你之後，會變成厲鬼。厲鬼是無法引渡的，那只有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陸南欽說完，梁學義的身體似乎僵硬了一下，看來陸南欽的話對梁學義起了作用。

凌光接著路拿起的話說道：「我們明白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的愛人。但是，梁校長，死者無法挽回，但是活人還是要繼續活下去的。你現在所做的，不但耗損了小月小姐的元神，也損耗了你自身的元氣。你相信我們，我們會引渡她渡輪迴的。趁著她現在三魂七魄俱在，不要在損耗她了。」

陸南欽突然看了凌光一眼，凌光被看得莫名其妙，「怎麼了？」

陸南欽只是笑了笑，低語了一句，「菜鳥就是菜鳥。」

凌光：「……」陸南欽你大爺！

陸南欽冷笑了一聲，「梁學義，你涉嫌十二年前校區改建，造成校區坍塌事件，現在逮捕你的警察已經在路上了，我勸你，現在把你想說的話說完吧？畢竟我們都能等。」

凌光震驚地看著他，低聲問道：「你報警了？」

陸南欽反問，「我不該報警？」

「不是……」凌光當然不覺得梁學義這樣偏執到害死無數師生的人，還能逍遙地活在世上，他只是沒想到陸南欽動手這麼快。

「殺人償命，有什麼不對？」梁學義突然開口，緩緩鬆開被他緊抱著的小月，梁學義憐惜地看著小月和當初一樣的漂亮臉蛋，只是，她以前很愛笑，後來，她就不笑了，總是那樣哀慟地看著自己，「我們只是彼此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麼他們誰都要來阻止？愛一個人有錯嗎？為什麼要這麼逼她？」

凌光也不知道怎反駁，因為他覺得梁學義說的沒錯，愛一個人沒錯，但是，他不應該用這麼極端的手段報仇。

「說到底還是你們自己太沒用了。」陸南欽非常殘忍，理性地指出，「不管對錯，兩個人相愛都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情。可是，她有勇氣與你相愛，卻沒有勇氣和你一起走下去。她心智不夠堅定，所以，她死了。而你——」

陸南欽眯眼看著他，冷漠道：「給不了你愛人絕對的安全感，你保護不了她，也救不了她。比起她赴死，成全你的勇氣，而只會遷怒別人，肆意妄為殺害別人的你，更加不堪。」

「你——」梁學義豁然回頭，一雙眼睛拉滿血絲，絕望地低吼，「從來沒有愛過人都你，知道什麼？你知道愛人死在眼前而無法救她的痛苦嗎？我就是要他們死，是他們逼死了她。沒錯，我是不堪，但是，那又怎麼樣？那些嘲笑我們的人都死了，全都死了。然後我把他們困在這裡，他們永遠也出不去了。小月無法|輪迴，他們也別想輪迴！」

「夠了，阿義。」梁學義身後的女子突然抱住梁學義的後背，臉頰貼在梁學義的背後，輕聲又溫柔，「即使成為鬼，但能和你朝夕相處那麼久，我已經知足了。我想輪迴了，阿義，我想下輩子還遇見你。到時候，我會更加有勇氣，不論是愛你的勇氣，還是和你走下去的勇氣。所以，阿義，放我走吧！」

「小月……」

樓下警笛轟鳴，小月臉上掛著淚痕，微笑地看著他，「阿義，我們下輩子再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