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錯誤

一百零七、錯誤

唐成死了,石頭的衝擊力嚴重超過人體所承受的範圍,還沒來得及搶救,人就沒了。

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那個五官精緻得像女孩子一樣的唐成,幾個小時之前還生龍活虎的,這會兒,已經躺在殯儀館里,等着火葬。

葬禮來了很多人,拿骨灰盒的時候,殯儀館負責人一直在找家屬:「唐成先生的家屬是哪位?」

那麼多人,竟然一時間沒了聲音,宋子銘在那一刻突然明白,他是唐成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了,除了他,唐成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戀人。

他雙手顫抖,「我,我是他哥。」

都塵埃落定了,唐成靜靜地躺在那片泥土裏,天氣已經到了冬天,哀悼的人逐漸走了,只留下他們兩口子。

蔓筠還不知道事情原委,就陪着他站,都沒有說話。

何歡一直沒有現身,只是遠遠的看着,站在不遠處,想等宋子銘他們走了再過去祭拜。她和唐成之間,不論真心與否,唐成都曾給過她最溫暖的感情。

天下着小雨,他們沒帶傘,開始宋子銘還站着,後面直直跪下去,蔓筠都能聽到骨頭與地面撞擊的聲音。

他跪,蔓筠也陪着,雨越下越大,蔓筠說:「子銘,我們先回去吧,雨太大了。」

他喉嚨里發出嗚咽,「蔓筠,你知道唐成怎麼死的嗎?齊軍拿石頭砸我,他替我擋了。我很不想說的,唐成他對我……」

他說不下去,臉上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他把手覆在墓碑上,照片上的唐成笑容依舊燦爛,任哪個小姑娘看了,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

他低聲說:「無論怎樣,都是我對不起你。」

蔓筠冷得發抖,他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給蔓筠穿上,「我們走吧。」

走到墓園路口時,子銘又回頭看了一眼唐成的墓地,他內心情感複雜,手卻緊握著蔓筠。

對不起的人只能永遠對不起了。

他們回到家,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子銘坐在陽台,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蔓筠在後面幫他擦頭髮。

他握住蔓筠的手,「蔓筠,我想殺了齊軍。」

聽到這話,蔓筠把毛巾丟在他身上,「那你先殺我,再殺了安安,再去殺他吧。」

「我……」他還想辯解。

蔓筠搶著說:「他殺了人,這是不爭的事實,加上之前他惡意綁架,我們告都能把他告到槍斃!為什麼要用那種人的血髒了你的手,你想隻手遮天沒問題,可是法律能審判他,你為什麼多此一舉?」

他被堵得啞口無言,半天才說:「我不想讓他死得太容易。」

「宋總,你是腦筋有問題?你既然殺人都不怕,那你把人送進監獄,請監獄里的人「照顧」他一下,這算什麼難事呢?」蔓筠對他的智商感到嚴重的懷疑。

他把頭靠在蔓筠小肚子上,「別罵我,我知道錯了。」

「你以前我管不著,但我不准你動殺人的心思。安安還在醫院,我們平常積福,都會堆在兒女身上,為了安安,打消你的這些念頭。」

宋子銘心裏的苦沒處說,只能點頭,別無他話。

……

宋家老宅都快鬧翻了,周春穎知道莫蓉醒了,還變成正常人的事,天天講話陰陽怪氣的,動不動就說:「是了,正牌夫人要回來了,我們這些人都得讓路。」

宋遠楷並不理她,她卻越來越來勁。

宋明新他們來家裏吃飯,宋遠楷就隨口問了一句:「子銘怎麼辭職了?」

宋明新還沒說什麼,他媽就跳出來,「人家是母憑子貴,我們家是子憑母貴,新兒,是媽對不起你。誰讓人家的媽長得比我好看,又得你爸喜歡呢。」

簡直沒下線,宋遠楷懶得和她扯,就說:「換誰都一樣,都是宋家的人,你也別對你弟太過分。最近也不見安安,他那姓還是白,得趕緊改了。」

說到這,周春穎又瞪何歡,又是在嫌她生的是個女兒了。何歡假裝看不見,轉身去廚房,周春穎來勁了,還跟着進去,「賠錢貨!」

何歡不輕不重地說:「再怎麼說,姿含也是您親孫女兒,您一口一個賠錢貨,我們姿含是拿了你多少錢了嗎?」

「我明明是說你,關姿含什麼事?你……我早晚讓明新和你離婚。」

「呵……我就沒見過你這麼無理取鬧的婆婆。」何歡把碗重重地放在池子裏,看着她說。

她抬手就是一巴掌給何歡打過去,何歡本來想躲,但聽到有人走過來的腳步聲,就結結實實挨了這一巴掌。

宋明新正好看到,生氣地朝着她說:「媽,你這是幹什麼?」

何歡眼淚刷的一下掉下來,「媽,你說姿含賠錢貨,我不該還嘴的,畢竟你是她親奶奶,再怎麼都不會錯,小孩子受委屈就受委屈了,我錯了。」

她瞪着眼,竟然找不到話反駁。

「媽,以後你再這麼說姿含,就不要來我家了。」說着,帶着何歡走了。

宋遠楷聽到他們的爭執,也是大發雷霆,「我看你那所謂名門淑女的氣度,都在這些年的嫉妒心中,消磨殆盡了!」

她啞巴吃黃連,人是她打的,還真是有苦說不出,她冷笑道:「好啊這個何歡,別落在我手中。」

醫生說莫蓉可以出院了,她精神確實不錯,狀態很好。她對子銘說:「下午我想開新聞發佈會,總讓那些人猜來猜去挺煩的,一次性說清楚算了。」

「媽,你想說什麼?」子銘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說什麼。」她重複了一遍,笑了笑,「承認自己年少時候犯的錯,指明未來的路,你聽我的,安排去吧。」

子銘和蔓筠說了這件事,蔓筠反應倒是很平淡,「媽這麼說,就這麼做吧。她這樣的人,有她的打算,她知道她在做什麼。」

他思前想後,就着手去準備了,消息一發出去,立刻得到空前的響應,還沒到時間,門口已經到了水泄不通的程度了。

莫蓉頭上還抱着紗布,她看到眼前的場景,不禁感慨說:「為什麼人對別人的傷疤都那麼感興趣呢,因為他們不會痛啊。」

現場的安保還可以,嚴格審查了出入人員。

子銘眼尖,第一眼就看到坐在二樓的宋遠楷,雖然有遮擋物,但還是被他認出來了。

記者招待會是在兩點準時開始,本來子銘問莫蓉需不需要主持人,或者他在旁邊幫襯,但都被拒絕了,台上就只有莫蓉一個人坐着,像是一個居高臨下的女王。

她掃了一眼場內,「今天大家都來得很齊啊,很給我面子。」

隨即就有一個刁鑽的記者,他說:「我們該稱呼您為宋二小姐,還是宋老太太呢?」場內發出一些很微妙的笑聲。

這個問題很尷尬,但莫蓉面色柔和,沒有慌亂,「我誰都不是,我父親叫莫強克,我是他女兒,叫莫蓉。其他的宋莫蓉也好,宋太太也罷,都與我無關。」

「就算是這樣,那你的身份先不論。在很多年之前,你不是已經被宣告死亡了嗎?」

莫蓉偏著頭,眼角有些細紋堆在一起,「一個女人,被人幾乎一絲不掛地從樓上丟下去,不是死了難道還能活着?不瞞各位,青山的十幾年,我都是處於精神病的狀態,和死了沒分別。」

她很坦蕩,不論是裸體墜樓,還是精神病的過往,她都供認不諱,反倒讓那些記者意外。

「莫女士,您和宋遠楷宋老先生是什麼關係?」這才是他們最想問的。

「你希望我們是什麼關係?」她反問道,「你們不用反覆確認,我和遠楷那段往事,是一個孤苦無依家破人亡的小女孩,對溫暖的渴求,說白了就是年少無知。人都會犯錯,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回首往事,不可能事事完美,都沒有錯。但你肯定你寬恕自己,你們既然能寬恕自己,也放過我這點小事吧。」她避重就輕,偷換概念,讓那些心思惡毒的人無處着手。

但宋子銘坐在下面,他們不可能那麼輕易放過,「您是不是有一個兒子?」說話間,眼神瞟著宋子銘。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我兒子就在下面,你也不用問他是哪裏來的,他是我生的,就像你媽生你一樣,十月懷胎。父母的錯只能算是父母的,孩子很無辜,關於這個問題,我不會再做任何回答。」她回答方式風趣幽默,總是能把提問者堵得說不出話,情商很高。

幾個回合下來,記者甘拜下風,莫蓉最後總結:「謝謝你們對我的關注,既然想了解的問題都了解清楚了,那請大家以後高抬貴嘴,不要說三道四的了,再次感謝。」

她站起身,對台下鞠了三個躬,誠意很足。

宋遠楷早就走了,在莫蓉說人生都會犯錯的時候,就走了。原來,他守候半輩子,就只換來錯誤兩個字……

記者走完了,莫蓉就像是渾身的力氣被抽干,子銘及時扶着她,她勉強笑了笑,「我沒事,反倒很輕鬆,從未有過的輕鬆。」

本想多陪陪她,何磊卻來電話,說是證據充分,隨時可以起訴何歡,宋子銘堅定地說:「直接起訴。」情分走到頭,剩下的,就都是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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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先生的陷阱太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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