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幽冥教

第二十四章、幽冥教

顧東青也是一頓,他有些遲疑道:「下午他和你一起回來,好似沒有出過廚房,我便也沒有在意。」

顧南桑微頓,她問:「別的地方你看過了嗎?」

「我在後院看了一眼,柴房也去找過,就是沒有。」顧東青也發覺事情不太正常起來,他壓低聲音:「再找找看,會不會就在附近?先別驚動娘。」

顧南桑點頭:「哥,你先去煮點麵條,讓北槐和娘先吃著,我再四處找找。」

顧東青略一猶豫:「這麼晚了,還是我……」

「我比較了解他平日會去哪些地方,哥,我就在附近,不會走遠,若有事,我會回來叫上你的。」

她這樣說了,顧東青便只好點頭答應,並囑咐了一句,有事一定告訴他,便往廚房去了。

顧南桑愁眉緊鎖。

這個便宜表哥,雖說私底下看起來有些不著調,但他在許氏面前那樣乖巧,家中雜務一點也不推脫,甚至完成得很好。怎麼看也不像是莽撞的人,出門去哪裡都會打個招呼,今日是怎麼回事?

她若有所思,回了自己房間,夜裡涼,她準備拿上一件外衣再出去找找。

在桌上點了燈,卻忽然看到窗邊的梳妝台上,有一張紙條。

表妹,我有重要的物件落在半路了,回去找找,勿憂。

這字寫得龍飛鳳舞不說,最後那個憂字更是拉了好長一條弧度,看起來極為匆忙倉促。

可是這字條怎麼會放在她房間里?

顧南桑看著開著的窗戶,又看了看窗沿下開的正旺的玫瑰,拿燈一照,正巧一隻鞋印在泥地里。

看來是從後門走的。

他不想讓人知道他出門?

可這又與桌上的紙條相互矛盾。

顧南桑心裡矛盾重重,隨手披上外衣,也從後門出去了。

繞過門后的大樹,往村口走去,正巧在半路遇上王娟子。

「南桑?」王娟子也瞧見了她,驚訝問:「天都黑了,你要去哪裡?」

顧南桑看見她手裡拿的東西,知道她是來送蔬果給自家的,便笑道:「我消消食,隨便走走,過會就回去了。」

「那你順路把這苦瓜和菜豆拿回去吧,我娘讓我走一趟,家裡還有事呢。」王娟子遞給她。

顧南桑只好接住,她狀若不經意般問:「娟子,你這一路走來,可有看到什麼人?」

王娟子搖頭:「人沒看到,就是半路瞧見好大一隻野貓。黑乎乎的,走路也沒聲,直到它躥上那棵樹又躥下來,朝後山跑了,我才隱約聽見一點動靜,可把我嚇一跳。」

她頓了頓,拍了拍心口,叮囑道:「那你記得帶回去啊,我得走了,再晚就不好了。」

「好,你慢走,替我娘謝謝你娘。」

顧南桑轉轉眼珠,心念一動,拎著菜籃子折回自己家,放在後門口,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跑。

那是後山的方向。

顧南桑起先也不知道,還是後來顧東青告訴她的,後山看似一片荒涼,但有一條小路,直通官道,從那裡往南走,便是半月山。

她心裡有一個疑影,把近日一樁樁事情從腦海里過了一遍,總覺得自己已經摸到了什麼邊緣,但就是無法串聯起來。

「系統,你醒著嗎?」她一邊順著小路爬上山,一邊試圖叫醒系統。

「我在。」系統難得清醒,應了一聲。

「我從這裡上山,要多久?」

「兩刻鐘。」

還好,這座山不是很高,三十分鐘就可登頂。

顧南桑走得很慢,並藉助細微的月光,來辨認路上的痕迹。

因為沒下雨,這條路雖然是泥巴路,但看不出什麼腳印。

她看得好半天,終於在一塊石頭前停下。

這塊石頭大概拳頭大小,下面是一圈黑色的新泥,看得出來是剛被掀開的。而在新泥旁邊,是一隻很淺的鞋印,底部是起伏的波浪紋。

顧南桑的眼神瞬間一冷。

務農人家的鞋子,多是布鞋和草鞋為主,很多都是家裡的女人做的,也有的是在集市上買的。周清蕭自來到顧家,因為和顧東青年紀和身量都相仿,兩人的衣裳便是一起穿的,唯獨鞋子,他的腳要比顧東青的長,穿不了。

顧南桑雖然表面上不待見他,但從未苛待過,他腳上穿的鞋子,都是顧南桑從安平城買來的。

而最近,他總跟著許氏去山坡上的一處地里務農,顧南桑擔心他以前是讀書的,沒有做過農活,怕他摔倒。因此特意在鞋子底部,拿細細的草莖穿了進去,做成波浪狀,目的是防滑。

可以說,整個荷花村,僅此一雙鞋。

顧南桑站起身來,轉身朝自己家裡飛奔而去。

正巧顧東青站在門口等候多時,他面色焦急,眉頭緊鎖,在看到顧南桑的一瞬間,鬆了口氣:「你總算回來了,我都要出去找你了。」

「哥,風竹去了半月山。」顧南桑簡明扼要,挑著重點講:「我看他像是有急事,否則這麼晚了也不會出去,我們要去找他嗎?」

顧東青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要去找。風竹既來了顧家,便是我們的一份子,縱然他有難言之隱不便說,我們卻也不能袖手旁觀。」

他轉身進了房間,摸出一把尖細的匕首放在懷裡,這是牧遙送給他防身用的。

「南桑,你就在家裡等我。」

顧南桑搖頭:「我與你同去,也好有個照應,我也知道廟會那幾日,風竹去了哪裡。」

「好。」顧東青點頭,事不宜遲,不好耽擱,兄妹二人順著後山,朝著半月山而去。

一個時辰后,兩人皆是氣喘吁吁,終於走到了半月山上。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那日顧南桑擺攤售賣關東煮的地方,旁邊是一顆大樹,樹下是一塊大石頭。那日廟會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今晚卻一片靜謐,只聽得蟲鳴陣陣,夜風寒涼。

「南桑,你就在這裡等哥,走了一路你也累了。」顧東青看著妹妹的小身板,有些擔憂。

「不必了。」顧南桑咬牙支撐,她這一路走得急,為了不拖累顧東青的腳步,她一身也不吭,現在停下來,才發覺腳底疼痛,背上已然全部汗濕了,連膝彎都有些發抖。

連續高強度走了兩個小時,又是九歲的孩子,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我去前面的半月庵找找,那裡都是尼姑,晚上肯定有值夜的人,半個時辰后,無論找沒找到人,我們都在樹下等。」

她說得有道理,顧東青點頭,答應了,轉身往旁邊的一條小巷子走了。

顧南桑勉力提了一口氣,去敲半月庵的門。

她心裡也有些打鼓,畢竟現在是半夜,周清蕭又是男子,即便他來了,庵堂也不見得會放他進來。而顧南桑就更難取信於人了,只能硬著頭皮試試。

但是敲了好一會,間隔幾次,都沒有人來開門。

夜風陣陣,涼中帶寒,吹著顧南桑汗濕的後背,帶來一陣冰冷的顫慄。

直到這一刻,她方才後知後覺,自己的膽子著實大了些。

「……有人嗎?」她遲疑著問。

系統倒是一路都清醒著,它提醒道:「門沒鎖,你可以進去看看。」

顧南桑心下一定,輕輕推開側門。

真的沒人。

供奉著觀音菩薩的大殿里一片黑漆漆的,禪房裡也沒有聲音,連通往主店的燈都沒有點,只有爐灶里還有未燃完紙錢,星零的火花若隱若現。

顧南桑吞了吞口水,強壓下心裡的忐忑,輕手輕腳地繞過插著香的銅鼎,從那日慧靜師太拉著她進去的洞門經過,準備去後院看看。

她貼著牆壁,豎著耳朵,兩隻眼睛滴溜溜轉,好像做賊一樣。

突然,斜地里伸出一隻有力的手臂,猛地將她嘴巴捂住,拉進角落的樹叢里!

顧南桑嚇得魂飛魄散,眼睛倏然瞪大,腳上也開始掙扎擺動。

「噓——」那人略微急促的氣息在耳畔響起,顧南桑只聞到一股清冽的氣息,就聽到熟悉的聲音:「是我。」

許風竹!

顧南桑心中大石落地,轉念一想,又氣上心頭,正準備質問他,卻發現他居然還沒有鬆開自己,不由怒火攻心,一腳猛踩在他的鞋面上。

周清蕭吃痛,但還是沒有放開她。

「把這全給我圍起來!」突然,外面傳來一聲高喝。

不多時,外院便燈火通明,官兵們舉著火把跑動著,把一片沉寂的庵堂照得亮堂堂的。

但奇怪的是,這麼大的動靜,庵堂里居然沒有一點回應,連個值夜的小尼姑都沒有。

顧南桑覺得這聲音耳熟,仔細回想,發現方才喊話的官兵,可不正是上次在廟會上,帶兵前去搜查半月庵的官兵頭頭?

很快,官兵們舉著火把跑過去,火光一閃,刺得顧南桑下意識地眨了眨眼,又聽見官兵在喊:「內院外院,還有裡面的住所,全部不要放過!」

正殿附近都是他中氣十足的喊聲:「我奉知府手諭,持收押令牌,前來圍剿幽冥教餘孽,你等速速出來,束手就擒,否則別怪我就地正法!」

顧南桑都聽糊塗了。

上次說是有綁匪強盜,怎麼這才幾天功夫,就又變成什麼幽冥教餘孽了?

但周清蕭沒有給她再看下去的機會,趁著官兵們跑過去的功夫,他一把抱起顧南桑,貓著腰,腳步輕快似一陣風一樣,繞過洞門,熟練地找到一處側門,開門出去又輕輕關上,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顧南桑嚴重懷疑他是來做賊的。

這會她嘴巴倒是自由了,但心底疑慮太多,還不知道怎麼開口。

直到周清蕭把她放在地上的時候,她方才回過神,目光不善地盯著周清蕭。

這裡正好是顧南桑和顧東青約好見面的樹下,她怕驚動官兵,一把拽住周清蕭的領口,強行拉著他蹲在大石頭下面,冷冷逼問:「你大半夜的跑到這裡來幹什麼?我警告你,不管你是恢復記憶了,還是根本沒有失憶,回去之後立刻離開我家!」

發生今晚這樣的事情,顧南桑難以再相信眼前這個長得像一朵桃花一樣的少年。

周清蕭的表情由一開始的平靜變得驚訝,隨即清澈的瞳眸里染上水霧,他握著顧南桑的手微微顫抖,眼角一片紅潤,好似下一瞬,便要哭出來一樣。

「表妹……」

「我不是你表妹!」顧南桑瞪眼。

周清蕭吸吸鼻子,既難過又委屈:「南桑,我是來尋東西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顧南桑毫不買賬:「我說我想什麼了嗎?心虛!我看你是……」

她話未說完,眼前卻忽然多了一隻潔白如玉的手掌,掌心裡,一枚紫紅色的石頭,在月光下,發出細微的光。

周清蕭眼角帶著濕潤,小鹿一樣的瞳眸里滿是真摯和憂傷:「這是你送給我的平安符,我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今日忽然想起或許落在半月庵了,又擔心別人撿走,這才連夜趕了過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這樣擔心我,你走了這樣遠,腳痛不痛?」

「……」顧南桑看著那枚自己花兩文錢,隨便買下敷衍他的小石頭,只感覺喉頭猛然一下被什麼東西哽住了,咽不下,吐不出,被人掐著一樣難受。

她惡狠狠地瞪著周清蕭。

周清蕭回以委屈的目光。

半晌。

顧南桑霍然起身,正好看到顧東青朝這邊走來,她也不說話,轉身就往下山的路走。一步一個腳印,極為用力,簡直要把石板路踩出一個腳印來。

周清蕭迎上去,和顧東青說了什麼,很快又朝顧南桑追來。

顧南桑早已問了系統有沒有別的路下山,不顧腳上的疼痛,健步如飛,跑得飛快。

她現在心裡全是後悔。

不該管這個不相干的人的死活,不該大半夜尋來,更不該相信他明顯是撒謊的說辭!

這局身體雖然只有九歲,但她的靈魂已經奔三了,已經是現實社會裡摸爬滾打的成年人,怎麼還會被這個小屁孩蒙蔽?!

顧南桑越想越氣,在巷子里轉來轉去,連繫統指路的提示都聽不下去。

終於,腦子一痛,光榮地挨了一棍子。

「老大,這個怎麼辦?」有人粗聲粗氣地問。

「我說你個獃子!打暈個小屁孩幹嘛?穿著還這麼寒酸,一看就沒錢,晦氣!」先前說話那人頭上挨了一個巴掌,被稱為老大的人又道:「看什麼,還不快滾!」

兩人的腳步聲遠去了。

寒月如霜,夜風清冷。

不知過了多久,顧南桑揉著發痛的後腦勺站起來。

「……媽蛋這都叫什麼事,倒霉起來喝涼水都塞牙縫!」她無聲碎碎念。

系統頗為無語:「都叫你不要進這條巷子了……」

顧南桑剛想問她昏了多久,忽然聽到一道女聲:「你如今趕緊下山去,官府縱然拿了抓捕的手諭,但拿不出真憑實據,還得把我們的人放回來。你若去了,便是自投羅網!」

另一個人道:「我知道,這便走了。哼,這幫酒囊飯袋,今日動作倒是快!」

之前那人頗有些憂慮,她嘆了口氣,低聲道:「鳳嬌,你莫要心急,我等籌謀大事已久,如今剛有點眉目,便被有心人發覺利用,著實不妙。此事急不來,需得徐徐圖之,才能為主子的出世鋪好路。」

顧南桑倏然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鳳嬌?

村裡那個招蜂引蝶的寡婦?!

然而鳳嬌接下來一句話,更是叫她下巴都要驚掉了。

「慧靜,那此處便交給你了,我從密道下山。」

……卧槽!

要不要這麼刺激啊?

居然是半月庵里,把幽蓮佩給顧南桑的那個人,慧靜師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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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風裁新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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