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牖窗大開,何來偷窺!

第三百二十九章 牖窗大開,何來偷窺!

第三百二十九章牖窗大開,何來偷窺!

世界上最荒謬的事情,不過於人們所嚮往的理想,真正實現的時候,反而會讓人們恐懼。

文明伊始一來,人類對於領袖的期望都是美好的象徵。

這種抽象的象徵,慢慢被具象,最後變成象形文字中的仁。

仁在甲骨文中,寫作|二。

是根據兩個人和平相處時的模樣演化而來,同時也指代兩個人當中,地位更高的人。

所以仁這個詞最原始的意思,大概就是一個願意親近下屬的首領。

所以這個字也慢慢被衍生為代表首領必要品行的一個形容詞。

所謂仁者,就是一個能夠理解,溝通,解決問題的首領。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對於首領要求變得多了起來,於是又再抽象的美好期望中,創造了德字。

德的本意是上升的意思,是古人按照人類眼睛關注木樁的影子運行而創造的文字。

這個字本身就代表著人類對於自然星辰的敬畏含義。

後來被加在首領的必要條件上,希望仁者帶領部落不斷前進上升,最終走到星空的盡頭。

不得不說,華夏先民的浪漫細胞可以說是人類文明中最璀璨的文化遺存了。

但是當一個真的願意傾聽解決族人困擾,也願意設身處地幫助族人的首領出現,帶給族人的並非是舒適,而是不適。

似乎對於首領來說,做的越多,反而越讓人們感覺不適,更有一種做多錯多的感覺。

在沒有擁有領導這個身份之前,王詡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

但是隨著他對領導這個身份越發的了解,統領的手下越來越多,他似乎能夠了解一些,差距在哪裡了。

差距,就在思想和維度。

不同思想維度的人們,無法互相理解,這跟各司其職沒有太大的關係,因為同樣一個目標明確的任務,也會因為這種差距而變得複雜化。

沒有仁德的領導會將方案打回去,直到滿意為止。

而有仁德的領導會選擇包容方案,然後用自己更『高明』的方式去處理。

但是長此以往,這種仁德的包容,對於屬下來說,是一種巨大的壓力,甚至是恐懼。

到今天,王詡才真實的感受到,為什麼將帝王的喜怒,用天威來形容,不只是因為帝王掌控著生殺大權那麼簡單而已,是因為帝王本身的一言一行,真的彷彿自然天氣一樣,會影響所有人,甚至天下人的日常。

這就是原始封建王權的可怕之處。

連禺春那種身上掉兩斤肉,睡一覺就忘了,沒心沒肺反應遲鈍的傢伙,竟然會因為他這幾天的情緒異常,而開始動腦子了。

可想而知,其他人這幾天是多麼煎熬。

怪不得這些天,之前預設的造船進度提前好幾天完成了任務,而且原本已經在籌備北上追擊扶余殘部的烏青王,也源源不斷的派人來幫忙。

王詡本來沒想讓自己的焦慮影響其他人,所以這些天都盡量不出門,在房間里專心研究地形和推衍可預見的風險,所以這些天確實經常失眠,畢竟走水路,是比帶兵以少擊多打仗更加不可控。

王詡感用兩萬去打東胡四十萬,但是對於征服河流,因為帶兵打仗,打不過至少能跑,但是萬一突發洪流沉船,那這數萬人基本上就是有去無回,葬身河底。

是真的沒有信心,即便數百里河道已經駐紮好了數十座燈塔,能夠隨時停靠修整,他依舊會陷入焦慮,所以才會如此猶豫不決,是否決定出航。

而王詡的這種擔憂拖延,在禺春這些臣子的理解中,又是傳達了另外一種信息了。

禺春笨拙的思考讓王詡有些感動,也讓他沉下心開始。

認真的靜下心,反思了一路,確實是自己太過焦慮導致了,對於河水的恐懼和汛期的擔憂,不敢告訴其他人,也不敢與其他人商議,自己陷入了閉環,不知不覺中表現出的異常,才導致這段時間,所有人人心惶惶。

以前王離或者屠檀,墨憐在的時候,至少有個商量的人,不管他們能不能幫忙,但是至少能夠提供一些意見和支持。

但是眼下身邊沒有一個能說活的,禺春的智商不足以理解這些事情,翟仇性格偏激還沒調整好,找他商量,可能得到的結果是偷偷派出幾支『敢死隊』。

朱家是個合適的人選,但是王詡不想再他面前露出破綻。

這讓王詡真正的有一種孤軍奮戰,孤家寡人的無助感。

於是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要不是今天被禺春的傻勁兒感動了一下,王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做出抉擇。

不過他倒是沒想到,盧艾竟然會在他們身份敏感期沒過的時候,就開始『參政』了。

對於這個新任的軍醫,王詡還是很滿意的,不但醫術高明,而且做事有條不紊十分有分寸,有時還能客串一下秘書的角色。

而且如今看來,話術和見識也是不錯的。

「賢德倒是不敢自居,不過你的意思,是說我做的太多了?」王詡甩了甩手,汗水順著手臂如同漏水的水龍頭一般。

盧艾抿了抿唇「在下胡言亂語,帝君恕罪。」

「但說無妨。」王詡笑著揮揮手。

盧艾有些淡細的眉毛皺了起來,抬眼看了眼王詡,欠身行禮「那在下就作為醫者,與帝君回話。」

「嗯,可以。」王詡笑著點點頭。

「凡病傷寒而成溫者,先夏至日者為病溫,后夏至日者為病暑,暑當與汗皆出,勿止。」盧艾在水池中洗了洗手,坐到王詡對面一板一眼的說道。

「我身上是內熱之症,又不是傷寒感冒。」王詡搖頭笑道。

「帝君每人大量出汗,汗如泉,即便是傷寒,也早就好了。」盧艾板著臉說道「所以我說您這不是外邪,是內邪所致,家祖曾言,夫邪去絡入於經也,舍於血脈之中,其寒溫未相得,如涌波之起也,時來時去,故不常在。故曰方其來也,必按而止之,止而取之,無逢其沖而瀉之。」

王詡看了看自己血管爆起的手臂「你準備給我施針?」

「帝君連服藥都不信任在下,怎麼可能讓在下施針。」盧艾面不改色,語氣卻有些陰陽怪氣。

「瞎說,你煎熬的葯湯,我哪頓落下了?」王詡啞然失笑。

「葯湯是我煮的沒錯,但是藥方是帝君恩賞的啊。」盧艾咬著牙說道。

王詡勾起嘴角,摸了摸鼻子「沒辦法,這是在考驗你煎藥的水平,等過段時間我要是生病了,你再給我下藥方不遲。」

「哪有醫者盼著下藥方的?」盧艾氣節,平緩了口氣認真的說道「帝君不信在下,乃是人之常情,在下無話可說,但是帝君既然聘我為醫,貴體抱恙,在下自然要盡職,否則難食君祿。」

「你年紀不大,說話怎麼跟個老油條一樣拿腔拿調的?」王詡摸著下巴輕笑道。

「哈?何為老油條?」盧艾愣了下,疑惑的蹙眉道。

儘管聽不懂,但是他覺得應該不是什麼好話。

「沒什麼以後給你嘗嘗。」王詡笑著擺擺手「你繼續說,我真的病了,我怎麼沒感覺。」

「我剛才說的是,帝君對在下抱有嗯,警惕?」盧艾斟酌了下用詞。

「倒也不是警惕。」王詡搖搖頭。

「或者說,帝君不只是對在下,甚至對於孤竹的大夫們,也都心懷警惕。」盧艾直言不諱道。

王詡皺起眉,沒有接話。

「但是帝君又似乎不是疑心病症。」盧艾抿了抿唇「可能是因為帝君是羨門中人,在下才疏學淺,難以勘相。」

「聽說老祖不但白骨生肉,更擅長醫心症?」王詡有些好奇的問道。

扁鵲作為歷史上第一位有傳世之作的醫生,不但擅長針灸湯藥,兼修內外科,更是提倡精神肉體雙重治療者。

「盧家確實有所涉獵,但是不敢在帝君面前放肆。」盧艾雖然說的謙虛,但是小表情還是有些驕傲的。

「那你不妨說說,我的病症是什麼?」王詡饒有興緻的挑眉道。

盧艾眨了眨眼,指著王詡身上的內甲「主要表現在它上。」

王詡順著他修長蔥白,但是有些老繭的手看下去,皺起眉敲了敲內甲「你是說它?」

「帝君鎧甲,從不離身,行則行之,眠則眠之。」盧艾認真的說道「家祖曾留有大量病例,於戰場廝殺的百戰之將,著甲不眠,持劍易燥,而帝君似乎著甲易眠,持劍則安。」

王詡微微眯起眼「你在我睡覺的時候,進過我房間?」

「行宮的牖窗並不遮蔽。」盧艾神色坦然。

「我是抱著寶劍睡的?」王詡皺眉疑惑道。

「那倒不是,帝君通常只是喜歡將劍懸在床頭,只是近些時日開始抱著睡。」盧艾說道。

王詡深吸一口氣,看著盧艾露出一個溫煦的笑容「以後沒有我的允許,禁止偷窺。」

盧艾臉頰大紅,起身爭辯道「牖窗大開,何來偷窺!」

「那你就繞著牖窗走。」王詡翻了個白眼。

「士可殺,不可辱!」盧艾撐著桌子嗔道,原本低沉的聲音透著一股別樣的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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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孤竹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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