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歸天
卻不曾想仙帝頒布了旨意解除她與太子殿下的婚約,不過……」
有鬼急道:「不過什麼?你倒是快說阿!別賣關子了。」
「被打入凡間,受盡疾苦,看樣子還是剛回來。她的話應該是能信的,雖說女人心海底針。」
幾位官差討論半天,決定派一個人跟她們走一遭。
「好阿!」
長安笑吟吟地應下,牽起小姑娘軟綿綿的手腕,快步繞過亂七八糟的路,一路上百鬼啼哭,吵得她都懷疑自己是否有了耳鳴。
長安低下頭去看小姑娘,她也是一副非常痛苦的樣子,反倒是身後的鬼差最舒心自在。
那可不?
這條路任誰日日夜夜的走上千百萬年,還能不習慣?
倒是那個牛頭不常來,每次走過都要抱怨上許久。
想到此,鬼差對倆人不免高看了幾分,年紀輕輕的丫頭片子,竟然也能熬過去。
雖說其中有一位是天庭公主,此時卻是剛脫離凡身,身上的法力應該只恢復到三成,還不足以抵抗……
小姑娘好奇的左右張望,她還從未想過自己能到地府四處轉轉,笑得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條線,嘴角止不住的上揚,露出倆只可愛的小酒窩。
「姐姐,還有多久能到呢?」
小姑娘初來乍到,不免對長安有了幾分依賴,她是死了有倆年,卻從未離開過奈何橋去到別處,只遠遠地瞧過岸邊嬌艷,妖嬈的彼岸花。
長安拉了拉牽著小姑娘的手,指著不遠處那塊比倆人高的石頭,對小姑娘柔聲說道:「喏,你去站在那塊石頭前。」
小姑娘歡快的跑到石頭前,看著眼前普普通通的石頭,不免大失所望,原來傳說中的三生石就是這個慫樣阿。
原本黯淡無光的三生石,突然閃過一陣微弱的白光刺入小姑娘眼中,她頭痛的雙手抱著腦袋,待痛楚減弱,石頭上出現一幅幅她從未見過卻,無比熟悉的畫面。
三生石,三生事一看便知。
小姑娘出生在一個寒冬臘月的日子裡,伴隨著一聲啼哭,她來到這個對她滿是惡意的世間。
不足滿月時,村子里就發了旱災,盼天求地,盼來了一場大雨,大雨接連半月下個不停,村子一件之間被突發的河水淹了,有人去查看,原來是幾天的雨水都流進了各處的小水溝,一場大雨時便蔓延至整個村莊。
她阿爹阿娘早在數月前,因熬不住旱災便背井離鄉出了遠門,再也沒回來過。村裡的人見她可憐,時常給她些剩菜剩飯。
這場雨是全村人盼來的,卻嚇得過於猛了些。村人盡數都死在了大水中,唯有她像是閻王爺不肯收一般,被剔除在外。
再次醒來,周圍都是水汪汪的一片,身體因為泡水泡的過久,皺巴皺巴地,膚色亦是慘白慘白的,全然沒個人樣,像只惡鬼索命。
田雨兒自嘲一笑,她一路蹚著水,最後昏昏欲睡的倒在一個不名的地方。
在她完全陷入黑暗時,田雨兒看見一雙素凈潔白的錦鞋,緩緩向自己走人,那個人宛若仙子下凡一般,仙氣飄飄地定是來接自己脫離苦海。
她這般想著,也為自己留下一個念頭。
而那位衣著華貴的公子僅僅是厭惡的看了田雨兒一眼,隨即便快快的移開視線,生怕多看了一眼便污染了自己的眼睛。
卻不知道為什麼一直站在那裡,久到天上的太陽,強烈的光線落到田雨兒身上,晒乾了她一直潮濕的衣服,皺巴巴的皮膚也好了很多,卻渾身都冒著不正常的紅暈。
那位衣著華麗的公子,懶洋洋的再次抬眼,見她有蘇醒的痕迹,目光迅速的掃過田雨兒全身上下,然後皺著眉頭移開視線。
「我救了你。」
田雨兒醒來就是聽到這麼一句,毫無情感的聲音。
她腦袋發矇的想著,救我?怎麼救得我?
她雖然年紀小卻不是傻子,那位衣著華麗的公子,一看就知道是在扯謊,若是救她……為什麼自己還躺在昏迷前的地方呢?
「公子莫不是在逗我?」
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巍巍顫顫的身體彷彿下一刻就會直直地朝著地面砸去,力度還能砸出一個窟窿來。
那位衣著華麗的公子或許是沒想到她會這麼說,秀氣的眉微微一皺,卻還是好看的緊。
「我救了你。」
又是一句冷漠的聲音,像是在陳訴枯燥無味的事實。
田雨兒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那就請公子扶我一把。」
這個人是個傻子吧?
他眼裡的厭惡,嫌棄毫不掩飾,就是這樣的人要怎麼救自己?他身邊又沒帶著隨從,田雨兒不相信這個人願意扶自己。
他連扶自己一把都不願意,還有說救了自己?
怎麼救得?
田雨兒被水淹了大半天,不願意與他做過多的爭論,卻不曾想那位衣著華麗的公子真的『屈尊降貴』伸出自己潔白好似白玉的手去扶自己。
她受寵若驚的連連退後,貴公子卻是不管不顧的拖著自己便走。
胳膊擰不過大腿,這是更古不變的事實。
田雨兒一路被人拖著走,她被水淹了大半天,又被烈日晒了半天,此時腦袋『嗡嗡作響』,好似有無數只蜜蜂吵得不可開交,頭疼像是要炸開一樣。
她忍不住朝著蠻橫不講理的貴公子說道,「公子可否能放開我?」
氣若遊絲,光聽著聲音便知道此人身體極為虛弱。
而那位貴公子卻像是著了魔一樣,不管不顧的拖著田雨兒往村子的盡頭走去。
大片大片的村民都聚齊在那裡,圍成一個包圍圈,高台中間擺放著一個木樁子,四周都是易燃的木材,那位貴公子一聲不發的拖著田雨兒往高台上走。
此時人群中一聲高於一聲的呼喊,震醒了田雨兒。
「燒死妖女!燒死妖女!」
「燒死這個魔鬼!燒死她災難就會遠離我們了。」
田雨兒苦難的睜開眼睛,她看見那位模樣好看的小公子將自己綁在木樁上,手上還拿著火把,她死死地瞪著所有叫囂讓她去死的村民。
那位貴公子手上的火把,終於無情的丟進木材上,熊熊大火很快便燒了起來,漸漸地田雨兒聞到了烤肉的香味,她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啊,這是自己的肉。
此時她還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火燒的灼熱感,很疼,疼得她想放聲大哭,可是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半絲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好希望下一場雨,淋濕身上的火。
上天像是聽到了她的哀求一般,一場大雨像是噩夢般的席捲整個村子,一直下個不停,所有人都無奈的搬家離開,卻在一夕之間所有村民像是發了狂,見人就咬,而那些被咬了的村民,幾天後也開始發狂。
那場火併沒有燒死田雨兒,可是她卻被燒了半個身子,身上令人作惡的疤痕觸目驚心,她無時無刻不想著割掉。
此時,她開始怨恨,怨恨爹娘為什麼不帶著她一起離開。
怨恨村民,怨恨放火燒她的村民。
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整個村所有人都沒能倖免,似乎連老天都在保護她,瘟疫都不得不遠離她。
唯有她人不人鬼不鬼的帶著面具生活。
最為嘲諷地是她一直住在那裡,住在這個自己萬分厭惡,痛恨的地方,與世隔絕的活著。
半跪在三生石前的小姑娘,心思漸漸回籠,她突然想起來自己並不是被餓死的。
而是被人殘忍的挖心,拋屍荒野。
她扒攏著自己身上的衣服,果然除了臉,半個身子的噁心傷疤還在。
田雨兒無聲地凄慘一笑,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胸脯,伸手去摸,空落落的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的剜了一塊,身上處處都是凹凸不平的傷疤。
這具身體難看的令她作惡。
三生石,看盡三生事。
還有倆世……
三月天,還是這般如小孩子脾氣般陰晴不定,雨說來便來,漫天細細如絲,綿延成線的雨落在來往的行人身上,打濕了半邊的身子,他們卻毫不在意,依舊肆意在朦朧細雨中四處奔走。
她撐著一把油紙傘,耳邊除了小雨落下的聲音,她聽不到一絲別的。
京城太子病勢愈發嚴重,陛下偏偏在此時找回了遺落在外的兒子,還是陛下最為寵愛的妃子所生,整個朝廷上下像是炸開了鍋一樣,人人自危,生怕站錯了隊,落得滿盤皆輸。
她此時要見的人,便是這位攪得整個朝野不得安寧的人。
——風宇。
幾米開外的地上站了一位黑衣男子,身姿高大,過單薄的衣服像是掛在身上,顯得瘦弱,轉過身面對她時。
她只覺得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心口,心口難耐痒痒的,卻也暖暖地,被他注視著半天,心跳猛然變快,臉上也多了一抹羞紅。
「田小姐,我們見過的。」
望舒認真的凝視著眼前的姑娘,武將之女,田雨兒。
田將軍獨女,若是娶了她便等於將田將軍拉到自己這邊。
「見過六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