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石破天驚

第十六章 石破天驚

「你說,艷麗這孩子說起來哪都好,就是這火毛脾氣太煩人。你說她大清早就把孩子折騰過來,連個話都沒說清楚就走了,也不知道她這耍的是哪齣戲呀?」媽媽埋怨著,把手裡的孩子慢慢平放到炕上。見小孩兒白白凈凈的,就用手捏了捏他的小臉蛋。

「我看你就別埋怨了。孩子都給你抱來了,人也走沒影了,你現在墨跡啥都沒人聽見,那咋整,都一個衚衕里住著,誰家還沒有個大事小情啊,看一天又不耽誤啥事,說那些有的沒的幹啥?」孫國棟看了曉紅媽一眼,從牆上的衣掛上,拎起一件外衣,披在了身上。

「看你說的,我又沒說不給她看,你又不看孩子,裝啥好人。你快過來看看,這孩子好像都沒睡醒,剛坐那塊兒又睡著了,一會兒我還要去地里摘菜,地里扔了一堆爛攤子,一個人頂好幾個人忙,你說家裡哪有閑人替她看孩子,這不是沒事兒添亂嗎?」曉紅媽著急地說。

「那你就晚去一會兒吧,興許他媽一會兒就回來了呢?再忙也不差一天。」孫國棟說著,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他到馬棚里,把大白馬牽了出來,套上夾板,趕車就走了。

曉紅迷迷糊糊地躺在屋子裡,聽見媽媽對爸爸的叨嘮聲音,側著耳朵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怎麼回事兒。聽著爸爸關門的聲音,她試圖想從被窩裡爬出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可她的胳臂剛一動彈,全身上下除了牙關節不疼,哪個零件都沒有好受的地方,她心裡暗暗叫苦,沒想到,一次小小的出行,就遭到了恐怖的滅頂之災。

她心中的這道陰影,總是陰魂不散地附在身上,恐怕這輩子都抹不掉了。

從醫院回來之後,又連續打了幾天的滴流,她身上的淤腫幾乎消得差不多了。頭上的繃帶拆掉以後,嚴重貧血的臉上還有局部的傷口沒有癒合,但整個人的神情氣色,恢復得還算不錯。

農村孩子,也沒有那麼嬌氣,常年風吹日晒的,稍稍有點兒頭疼腦熱的,都不算什麼大病,挺挺就過去了。這要不是意外受了硬傷,孫曉紅常年都不待吃一片葯的。這下可好,整天守個葯匣子,吞了一肚子的苦水,想賣出房門一步,都得好好在腦子裡面醞釀一番。

「媽,艷麗姐家出什麼事兒了?她沒跟你說嗎?」她咬緊嘴唇,強撐著坐了起來,慢慢穿好衣服,她雙手扶牆,顫抖著兩腿,從裡面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她暈暈乎乎地走到裡面的屋子,每邁出一步,都感覺頭有點兒大,沉甸甸地向下綴著,看啥都是雙眼皮兒。

「沒有啊。她走得那麼急,我還沒來得及問她,她就走沒影了,我這不也在納悶呢嗎?你爸更是,讓他開門,他連問都沒問,就把人給放進來了。」曉紅媽皺著眉頭說。

「媽,你去地里忙吧,反正艷麗姐家的小孩兒也挺聽話的,他一點兒也不淘氣,給點兒好吃的,就能哄好,我在家裡啥也幹不了,看個孩子,應該沒啥問題。」孫曉紅說著,捂著胸口,輕輕地磕了一聲。然後湊到炕沿這邊,見小孩兒呼呼睡著,她裂了裂嘴,朝媽媽擺了擺手。

「這能行嗎?你看你這個樣子,在家裡看孩子,我就是在地里幹活也不放心呀。你說這可咋整,要是你奶奶在家就好了,好歹她能幫著照看一眼呀。」

聽了媽媽的話,曉紅這才想起,前些日子奶奶進城去了姑姑那裡,她這人老不省心少不舍力的,在哪裡都待不住,估計這幾天她也應該快回來了。

「我都好多了,一個小孩兒有啥不好看的。媽,你去吧,我能看他!媽,你說,艷麗姐家到底出了啥事兒?她這人挺強勢的,天天在外面賣豆腐,什麼人都能碰上,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我說的不就是這個事兒嗎?別看艷麗風一陣火一陣的,她這人的脾氣很特性,過起日子來,那是灶坑打井,房檐開門,從來都不求人。今天早上,要是她家裡沒有別的事兒,她恐怕也不會大清早把孩子送到咱們家裡啊?除非……」曉紅媽說著說著,她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話到舌尖留半句,她欲言又止,不敢再說下去。

曉紅媽的擔心雖然沒敢直接說出口,但她果然沒有猜錯,至於是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曉紅媽的心裡一直還在打鼓。可她猜來猜去也沒猜出什麼端倪,索性提著一個竹筐去了菜地。

方崗村的後山有個老鷹嘴,老鷹嘴的山澗里有一條羊腸小路,這條小路曲曲彎彎,順勢而落,從山上通到山下,沒有一段是平直的。

平時這裡雜草叢生,藤纏荊絡,到處是陰森森的歪脖樹,尤其在霧霾瀰漫的黃昏,盡顯異常的詭異,因常年見不到陽光,村裡的人也很少有人到這裡走動。

山澗的兩側,原來是有山坡的,因鄰村的一些不法村民,跟大隊書記互相勾結,他們常常在半夜裡開著鏟車到這裡偷挖黃土出去賣,幾年時間,輕重緩急的地勢地貌,幾經破壞,跟搖搖欲墜的廢墟一樣危機四伏,全都斧劈刀削般的變得又險又陡,似乎有人在山澗裡面輕輕咳嗽一聲,就會被瞬間的塌方埋在裡面。

不知道是避諱什麼,還是受了什麼民俗的影響,總之,村民們寧可繞路遠行,也不願抄這條近路回家,只有村裡的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羊倌,常常背著一把雪亮的鐮刀,無所顧忌地趕著羊群,優哉游哉地來回穿行。

孫曉紅摔傷那天,這裡恰好也惹出了禍端。那場瘋狂的暴雨,不但淹沒了壩外的百畝良田,也將老鷹嘴這裡山澗兩旁的陡坡直直地劈了下來。那些坍塌的泥土,摻雜著殘枝敗草,像一股股泥石流一樣,將僅有的那條羊腸小路,堵得死死的。

大雨過後的第二天早上,村裡的羊倌出來放羊。他趕著羊群從山澗里走過的時候,突然發現路旁的雜草里有一個沾滿黃土泥的*袋,裡面裝得滿滿的,似乎裝滿了衣物。

出於好奇,羊倌拔開一人多高的蒿草,慢慢湊到近前,然後從後背上抽出鐮刀,將麻袋扒拉一下。他這一看不要緊,一個人頭從裡面露了出來,他頓時嚇得臉色慘白,兩腿突突亂顫,差點兒趴在地上。等他反應過來時候,也就顧不得放羊了,他揮舞著鞭子,將那群羊圈了回來,快速地進村報案。村民們得到消息之後,紛紛跑到老鷹嘴這裡看熱鬧,一時間,村裡人聲鼎沸,像是一窩亂群的螞蟻四處亂闖。

警察接到報警之後,幾輛警車迅速趕到老鷹嘴。警察們來到事發地點又照相,又做筆錄,他們在老鷹嘴這裡忙了整整一小天,才開車離去。

法醫驗屍后,發現被害人是和二十多歲的男性,被害的時間,大約是在兩年以前。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死者的身體上沒有任何傷痕,只是他的頭部,曾經被鈍器擊打過,而且是一下致命。幾天之內,警察幾乎走遍了方崗村的每一家,但沒有發現任何村民有作案動機。

死者的衣物已經腐爛不堪,只有腰間的一條的腰帶,引起了村民的注意,經過明察暗訪,案件終於在短期時間內有了眉目。原來是死者身上的這條腰帶,給了村民一個紅色的信號。因為這條腰帶,全村只有唯一一條,而且這條皮袋是廣州那邊過來的洋貨,凡是跟死者同齡的人,村裡有好幾個能一眼認出來。

警察們順藤摸瓜,很快就找到了兇手。被害人叫齊二,父母是做生意的,在當時,他家算是最有錢的一戶。後來父母死了以後,除了給他留下了三間大瓦房外,還給他留了一個大額存摺。存摺上的數目雖然他沒說過,但是就他花錢買的貴重物品的張狂勁兒,卻讓村裡很多人垂涎三尺。

不知道什麼原因,他賣掉了家裡的房子,和哥哥嫂嫂住在了一起。後來還聽說他去南方去打工了,再後來就什麼消息都沒有了。可能他死得太冤,無形之中驚動了上蒼,連老天也都為他鳴不平,結果一場驚雷,就把他的哥哥嫂子送上了法庭。據犯人自己交代,是他們夫妻二人合夥灌醉了弟弟,然後一錘斃命。錢是一種邪惡的誘惑,當人心向惡的時候,連手足之間都會變得沒有人性。

難怪,吳艷麗早晨那麼慌張,其中的一個兇手,就是她老公的姐姐,也就是死者的嫂子。她匆匆忙忙離開村子,就是去了法庭。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沒過兩小時,整個村裡都在傳播這件事情。人們越傳越神,越傳越玄乎,在他們繪聲繪色的舌頭尖上,甚至驚動了山神土地。

吳艷麗從法庭上回來的時候,她對家裡的事情隻字未提。其實她沒說,曉紅媽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不過人家不想說,她也就別好意思問了。畢竟不是什麼好事,舌頭伸那麼長幹嘛。這年頭誰丟了誰也撿不著,犯得著沒事兒找事兒嗎?

晚飯的時候,郭艷梅到家裡來看小紅,她還告訴孫曉紅說,畢業證書已經下來了,校方通知大家,務必本人到學校里去取,教導處才給蓋章卡印。

「不就是一張畢業證書嗎?我人都這樣了,還要它何用?」孫曉紅碎碎地念叨著,心裡儘是無法訴說的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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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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