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熒熒星蘿

第二十一章 熒熒星蘿

崖底山谷

「師傅,那人又來了,這都第十天了,可是來向我們要人的嗎?」小葯童背著一個葯簍,氣喘吁吁地從岩壁邊跑回來,小臉紅撲撲的,一身墨色的布衫。

被喚作師傅的男子先是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面具遮住了他的半張臉,也看不出他的表情。男子牽過小葯童的手,拉著他往來時的木屋方向走去。

小葯童歪著腦袋,眯著一雙小眼睛,小手扒拉著自己的有些歪斜而凌亂的髮髻,非常認真地說道:「師傅,不如我們把這費錢的姑娘還給外面的那人吧。」

男子停下腳步,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牽著的小徒兒,銀制面具下的眼睛含著些許笑意,「徒兒,你怎麼知道那人就一定是來找這位姑娘的?就算真是來尋她的,你怎麼知道他是否有惡意?況且這姑娘沒醒,你怎麼知道她願不願意見那人呢?」

小葯童一時接不上話,嘟著嘴一口氣憋了半天,然後哼哼唧唧地道:「我看那男的長得特別的好看,就和畫上的神仙一樣,肯定不是壞人啊!」

「唉——那師傅這樣不好看的男人就像壞人了?」男子一臉憂鬱,長嘆一口氣,故作受傷地說到。

「師傅,徒兒錯了,徒兒沒有嫌你丑!」小葯童趕忙拉住男子的手,急聲解釋道。他跟在師傅身邊這些年,從來未見過師傅面具下的容貌,聽師傅自己說是以前因為煉藥,打翻了丹爐,濺出的火星傷了臉,留下了可怕的疤痕。他怕嚇著人就戴上了面具,隱居到了這裡。

男子輕輕地掐了掐徒兒紅撲撲的臉頰,「那你就是嫌那受傷的姑娘面部受傷,丑!所以你要把她送走。」

「哼,我看是師傅你自己不想還吧!」小葯童發現身邊的男子根本不是真的生氣,而是故意在逗趣兒自己,有些氣惱地甩開了他的手,一溜煙地往前走。

別看的小葯童一雙小短腿,這腿雖然短,但步子頻率卻很快,沒一會兒就把男子甩在了身後。

一邊快步走,一邊氣鼓鼓地頻頻回頭沖著男子喊道:「可是,師傅你知道為了救她,你都快把葯室里最好、最難得、最值錢的丹藥都用完啦!」

男子擺了擺手,有些無奈,他怎麼收了這麼一個財迷當徒弟,「徒兒,藥用完了可以再制啊,人命可不能重來啊。」

「師傅!你就是故意不想把這費錢的姑娘交出去!!」小葯童頭也不回地大聲喊著,心中好似非常不滿。

「非也,非也。」

「就是!就是!」他才不信這敗家師傅的話!

他見這小徒弟已經甩開自己一大截距離,像個小肉球一樣的蹦次蹦次都到木屋了。一副好看的朱唇露在面具外,此刻正掛著笑意的對小徒弟喊道,「既然你走地那麼快,那你就先行去樹下再取些純露,將葯室里剩下的百香丹都融了給那姑娘傷口上藥吧!記得!對姑娘下手可輕些啊!」

夕陽下的山谷像是染上了一層金霜,林間的翠色都勾勒上了金邊,使原本那些樸實、素雅的奇花異草都增添了一分華麗。

此番景緻映入男子平靜的眼眸中,他沒有繼續往前走,而是轉身若有所思地望向那片長滿藤蔓的岩壁,緊抿著一雙好看的唇,淺嘗而白凈的手指似在掐算著什麼。

忽然,遠處飛來一隻鳳尾白鳥,從他的頭頂上空掠過。

「最近是熱鬧,這又來了一個食客。」他看著鳳尾白鳥朝木屋飛去,這才又慢悠悠地往回走。

******

入夜後山谷中的氣溫比往常低很多,受地勢低的影響,這裡即便沒有風也有些透骨的涼。谷底很安靜,靜的有些詭異,白色的卵石在月色下格外清晰,就像一顆顆從天河隕落的星辰,密密麻麻的撲滿谷底,泛著幽幽的光。

他看著自己放在那岩塊上的一小粒白色卵石,沒有發生絲毫的位移,周圍地上也並沒有任何足跡。白朔景這段時間,接連十日,日日下谷,卻未有一絲新的線索。

「白哥,你到底是有多厲害?我跟你下來一會要歇上三日才能緩過神,你這天天都下來,內力是不會消耗光嗎?」青冽靠著一旁休息,額上泛著豆大的汗水,似乎是內力有點消耗過度,說話間還喘著大氣,神情疲憊。

「你在這守著,使用心決運氣調息一周天,我再去四下看看。」白朔景對他冷冷清清地說到,眼睛卻看著不遠處的那片藤蔓,他總感覺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而他卻不知道這眼睛的主人在哪裡。

白朔景一個飛身過去,衣袂生風,震動著谷底的氣流,使得岩壁上那一叢叢茂盛的藤蔓細細作響。

他身上撥開這枝條盤結的藤蔓,藤蔓葉片呈星形,並不是這一帶常見的植物,可見這個藤蔓極有可能是被人刻意種在此處的。

他此前帶過一片葉子給夜風閣中的屬下,讓他們去調查這藤蔓在哪是最常見的,多生與什麼環境。結果今日他從一位暗衛口裡得知,這是他家鄉曾經特有的一種藤蔓,名為星蘿,喜水,喜熱,在陽光下葉片呈現綠色,但月光下,它葉片背面卻會呈現熒熒的藍色,因葉有五角形如星,夜間如有風,葉片翻動則如星光閃閃,得名於星蘿。

其實曾經這星蘿在當地是極受重視的,但珍貴的並不是星蘿本身,而是星蘿的葉片上的露水,這露水在夜間凝結,卻必須在晨光中採集。因為星蘿夜裡出現瑩瑩的藍色是它自身的一種藥性。它見到陽光后,這種藥性就會褪去,但夜間的露水會吸收掉星蘿這褪回的藥性,採集之人以自身內力固其藥性,則成藥露。在當地這又名為純露,是療傷聖品,對傷口癒合有奇效,但極難採集,往往需要耗費巨大人力才能收到少許。

曾經的望朔宮就因這純露而盛極一時,后不知何故,宮主下落不明,宮人也一度銷聲匿跡,隨之這星蘿也相繼枯絕,成為江湖上一樁懸事。

暗衛的家鄉在離州,距這宿仙山有千里之遠,是什麼人不遠千里將星蘿種於此地,又是為何要在這個毫無人煙的空谷種上著一岩壁的星蘿。

他用力的推了推,岩石受力,落下些浮塵,並其他無動靜,此岩石上並無機關。而藤蔓是刻意種在此處的,但如今這整片茂盛的長勢,卻是自然後天形成的。

正如那名暗衛所言,他掌下感受到的這片岩石的溫度,的確比其他地方要高很多,似乎透著些暖意。

「喜熱。喜水。」他在心中思忖,傾身貼近岩壁,他發現岩體上有很多細密的水紋,就像是這裡有過水流日復一日涓涓而下形成的印記。

「種下這星蘿的人非常了解它的特性,肯定也知道它的價值,不然為何要煞費苦心將它移植在這裡,想必是為了純露。」

白朔景仰望著空中那一彎新月,目光如炬,神情專註,劍眉入鬢,顏如冠玉,但面色中還是流露出些許憔悴。

「告訴我,你會沒事的。」他的手中捂著一枚白玉珠,好像在靜靜地等待著什麼。

盤腿打坐在岩石上的青冽已運功調息一周天,他收息起身走向到白朔景,見他手中拿著一個東西以為是有了新的發現,語氣驚喜地說道:「白哥,可是找到什麼線索!你手裡拿著的是什麼?」說完似要一把奪過。

白朔景一個旋身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順而將白玉珠又收回到貼身暗袋內,對他一臉嫌棄的說道:「你可想過一會怎麼上去?」

「那是什麼?別藏啊!讓我瞧瞧!!」青冽像是發現寶貝般,嚷著要他拿出來看看。白朔景怎麼會理他,只當是沒有聽到他的話。

青冽見他不搭理自己,又不敢上前去奪,便也不在多言,但心中還是不免好奇。畢竟他可沒怎麼瞧見過這隻白狐狸對什麼東西如此寶貝過,竟然還不讓他看。

「你不給看,我還不想看呢!等哪天就是你求我看,我都不會看的!」青冽雙手附於胸前,學著他一般仰望天空,嘴上卻故意這麼說著,見白朔景依然毫無反應,竟一時不知如何說下去,只好無言地對著漫天星斗。

「這天上有啥好看的,你盯著這麼久眼睛不累嗎?」終於他憋不住了,又自顧自說了起來。

「你體內氣息很亂。」白朔景冷冷地提醒他,面色平靜,滿眼星光。此刻青冽所說的話,都無法激起他的情緒,他更沒有心情與他拌嘴。

「我可沒事,休息幾日就好了。倒是你,日日下谷,你的內力損耗極大,照這樣下去,沒準過不了多久,我就能把你打趴下了。」青冽語氣輕快一臉笑呵呵地說道,只是這神色中卻又有一份擔憂。

「先管好你自己。」白朔景不是聽不出他話里的意思,卻依舊不以為意,他低頭看著自己腳邊的影子。

青冽似乎明白此刻白朔景在想什麼,但又似乎不想明白。

他走到岩壁邊看著整片的星蘿,他掃出一記掌風,一股氣浪撲向星蘿那層層疊疊的葉片,月色下,葉片翻飛,露出那星點般的熒熒藍色。

「啊!白狐狸!!快看……這岩石……這……」青冽朝他大聲喊道,像是發現了什麼奇迹一般,但話還沒說完身子就已傾斜著往一邊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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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運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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