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風月里的柔情蜜意

第六十二章 風月里的柔情蜜意

鳳婷又故作驚訝地捂唇,「誰知道費盡心機去求醫,那鬼醫竟然打發一個聽都沒聽說過的徒弟來此,當真是可笑至極。」

「你……」鳳盈被她一噎,一時間竟什麼都說不出話來,轉身便走了。

「還以為有多厲害呢。」鳳婷嘟囔了一聲,看著鳳盈遠去的背影。

「小姐,何苦這樣氣大小姐?這嫡女回歸將軍府,大小姐萬眾矚目下,已經很難做了。」梅雪不由提醒道。

「那又怎樣?那個南莠,爹都沒即刻昭告天下給她改姓,我看爹壓根就不在乎那個勞什子失散多年的女兒,姐姐她會因此難做?你當真太小瞧她了。」

「小姐,這話可不能亂說啊。」梅雪屏住呼吸道。

「慌什麼?」

鳳婷瞥了她一眼,「再說了,母親的眼睛和半瞎又有什麼區別?瘋癲成那般樣子,聽說那南莠過去見她親娘。母親硬是將她的胳膊咬出一塊肉來,非說不是自己的女兒。」

瘋癲的連自己親生女兒都認不出,真不知道爹當年是喜歡上了她的哪一點兒。這麼多年了,還惦記舊情,不肯將她們的姨娘扶正。

空庭中。

鳳景玉彎弓搭箭,拇指捻著玄鐵絲,對準靶心。

下一刻,長箭的方向卻陡然一變,對向廊中的來人。

鳳景玉眯了眼,那女子身量纖瘦,烏髮綰了一個簡單的髮髻,細長的眉,清明的眼。秀氣的下巴微微抬高半分,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看著他手中的長箭。

恍惚間,鳳景玉覺得這姑娘眉宇間像極了一個人。

思來想去,鳳景玉心中暗道,這便是鳳盈引回來那個鬼醫的徒弟?

繼而又是一嘆,不愧是鬼醫的徒弟,在那樣經年在戰場上磨礪出來的冷厲的目光下,竟然能夠維持住心神不亂?就是他自己的女兒尚且都做不到。

「南陌見過大將軍。」那女子向他抱拳行了個禮。

鳳景玉看她瀟洒不羈的行禮方式,完全不像是個女兒家。

「你也姓南?你和南……」

「這世上姓南的人很多,」南陌不疾不徐打斷鳳景玉的問話。南庸和南莠打的什麼主意她不管,在鳳府,南莠偷偷找過自己,希望從此對面不相識,和他們再無關係。更希望,她不要在鳳大將軍面前提起什麼。

南陌懂得她的意思,不知道南庸是怎樣讓南莠成功冒充了鳳將軍的女兒。

她固然覺得不厚道,但是畢竟他們與她這具身體有血緣關係,她也不想因為她的話,壞了他們辛苦經營的前程。

以南莠的資質性格,日後雖然做不得大家族的主母,但她相信有鳳家的勢力,她至少會富足地過一輩子,也算全了辛娘的在天之靈。

「真是難為姑娘你了,還得在這府中小住一段時日。」鳳景玉良久才出言道。

那天,南陌依言去給鳳夫人診脈,可是鳳夫人身邊的僕從卻將她擋在門外,說鳳夫人心緒不穩定,須得過段時間再來診斷。

鳳盈雖然對南陌的醫術有所懷疑,可畢竟是打著鬼醫霍邱的名頭。她暗自以為鬼醫應該不至於給自己面上抹黑,說不定暗自從旁指導,也未可知。故而給木檀閣派了人,邀南陌姑娘在鳳府小住一陣兒。

南陌微笑,「不麻煩,等到夫人情緒安穩,南陌再為其診治。」

「南姑娘對這弓箭感興趣?」鳳景玉抬眼,見她視線若有若無落在自己的手上。

鳳景玉多年無子,身邊的兩個女兒,新認的那個女兒別說是詩書禮儀,便是大字都不識一個。

他倒是希望府中能出一個巾幗女兒來,可惜長女鳳盈志向更在宮圍間,二女兒還小,不諳人情世故。

他有這心也沒這份力,這南陌姑娘的眼神明顯是對這武器弓箭極其感興趣,他覺得有趣,故而開口問了。

「從來沒碰過,不知道可否借用將軍的弓箭一試?」南陌問道。

她以前,遊戲倒是玩過不少,也有射擊一類的,但是真刀實槍的玩意兒倒是沒試過。尤其是在冷兵器時代的今天。

鳳景玉將弓箭遞給南陌。

南陌按照鳳景玉的指導下,扣弦,拉弓,瞄準,放箭,一氣呵成。

鳳景玉目光灼灼,結果竟也不錯,雖未中靶心,可也差不離了。

南陌更是興緻勃勃,拉弓再試,一輪下來,一次比一次接近靶心。日落西山的時候,準星已經達到極其精準的地步了。

陰差陽錯,兩人在比試中,還贏了鳳景玉一個回合。

鳳景玉爽朗一笑,「哈哈,你這丫頭竟比我手底下的副將還要不服輸。」

「將軍故意讓著我,以為南陌不知道嗎?」

南陌也笑道,她驚訝於自己並不討厭拉弓的感覺,竟然能從這項運動中獲得自己的意趣,和酣暢淋漓的感覺。

「這柄弓隨我征戰多年,如今老驥伏櫪,倒不如送給年輕人。」

鳳景玉將弓箭掂了掂,竟是要送給她。

南陌連忙搖頭,「大將軍此言差矣,君子有所得,有所不得。若是得將軍寶弓,自然惹人艷羨。可惜南陌不過是一個普通人,既沒有資本暢馬快意江湖,又沒有本事上陣殺敵。這樣的弓箭,落到南陌手上,卻是不值當了。」

她沒有妄自菲薄,說自己乃一介女子,受不起。而是說此弓箭應該到能發揮它最大效力的地方去。

「只是可惜了,老當益壯,卻沒這個機會去沙場了。」鳳景玉重嘆一聲。

他陡然驚覺自己今日說的有點兒多,還是對一個年輕的小姑娘說這些志向,並且,連日來因為府中瑣事而生的陰霾一掃而空。

南陌開口道:「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那是一種悲壯的荒涼,誰說一定要馬革裹屍,才算是軍人的榮光?南陌倒是以為,『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對於軍人來說才是最好的歸宿。」

「古往今來,男兒或馳騁沙場,或入仕宦海,揚名天下才是正道,到你這裡,竟成了這般說法?」鳳景玉雖然不認同,卻也打趣道。

南陌揚眉,「不過是見將軍悲白髮,圖惹人哀傷,南陌瞧不下去了,隨口說了幾句便罷了。」

鳳景玉聞言哈哈大笑,有意思。

……

景莫淮這一路,依山傍水,似乎一點兒也不急著回帝京。

反倒是像在遊覽名山勝水一般,那些刺殺來了一波又一波。但是韋慶和盧鄒二位將軍也不是吃素的。

反正那些人也不敢明著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了。

距離帝京不遠的一方普通的宅子里,素衣白袍的男子懷中擁著一名美姬。

而遠處表演的那名舞姬,則赤足站立在一個奇怪的圓形冰盤上,按理,這冰盤的存在十分不合理。

畢竟春日裡芳菲漫天,天氣早已回暖,可是這宅院里的冰盤卻更像是一直存在的一景,只是存在的異乎尋常罷了。

但是觀景的,和景中人,對此卻沒有任何疑問。

只是近了看,那美姬不像是舞蹈,倒像是牽線木偶般的跳動,一場死亡的華麗盛宴。

「公子,這是第二十七遍,您可滿意?」那名舞姬唇齒打著顫兒,卻刻意逼著自己吐字清晰。

妄圖通過下藥的手段爬上公子的床榻,如今得了這樣的下場,也算是她罪有應得。榮梵遠遠看著,面上更是厭棄。

「滿意?那你覺得哪裡美呢?」男子精緻的眉眼,清貴如常,卻是對著懷中的美姬。

「姐姐的雙足,可謂是最美。」懷中的美人巧笑倩兮,似嗔似喜,可是手心卻忍不住緊張得蜷起來。

那冰上凍的紅通通的腳,即便再怎麼曼妙如蓮,也不能稱之為美。可她不敢說出有任何否定的詞。

她和那冰盤上的舞姬是姐妹,見過她們的人,總會稱她們是貌美的雙生花。她亦為她們的容貌而心生驕傲。

可是來了這位公子身邊后,她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這位公子身邊的一個青衣侍女,便是驚為天人。絕世無雙的容顏,令她們姐妹頓時黯然失色。

可是饒是那樣的樣貌,站在那位公子身邊,也不過是個尋常添茶的侍女罷了。

可主子將她們送給這位公子,下的命令就是用盡一切手段得到他的寵愛。所以她們不管不顧也要試一試。

只可惜,她們的算盤落空了,動了不該動的心思,用了不該用的方式。

她以為他有著松山如玉的性情,眉目如畫的皮相,當是最為悲憫的人。

可是,她錯了。

氣流的穿破聲,下一秒,那冰盤上的舞妓低頭看去,竟是鮮血洇成一線。

男子懷中的美姬,也不由一顫。

「有趣的小東西,心眼兒倒挺壞。」他的食指如削骨一般從懷中美姬的神庭一路滑至鼻尖,像是審視一件稀世的浮雕。

面上如痴如醉,夙願得嘗的享受神情,也只是給男子的眼稍微微添了三分情緒。

有人表演,唱戲也好,演戲也罷,怎麼會有人演繹快樂這種東西。

這幾分顯而易見的快樂與悲傷皆不抵眼底。

明明已經到了帝京腳下,景莫淮卻在這裡待了整整十日,久到榮梵都覺得歲月悠長。

一旁有一青衣美人作畫。

青衣女子手下的白宣上,光影交疊浸染的是金砂,金色的沙河,湧起如同絲綢緞帶般的,纖細婉轉,是曼妙的腰身,畫上,那女子把玩著一把精緻的短刀,半斂著眸子,明明身為曲中人,唇角勾勒出的幾分弧度,卻似置身戲外。

這雙手倒是漂亮的緊,短刀凜冽,白刃環光,卻比不上那細白的指節,拿捏著三分銳利。

作畫的青衣女子的食指頓了頓,微蜷起的手心金粉微揚,那雙手便氤氳在了金砂里。

「可惜了。」未隱喟然一嘆。這麼好看銳利的一雙手,卻被故意隱匿在金砂里了。

未隱挑挑眉,今日的榮梵似乎與以往不同了。

未隱試探道:「榮大美人,畫的這是哪一位?不知未隱可有幸見上一面?全一全未隱的桃花運。」

那青衣美人輕嗤一聲,到底是桃花運還是桃花債就說不準了。

榮梵心下這般作想,卻未回答他的話,只道:「未隱先生,榮梵失禮了。」

未隱合上摺扇,「啪」地一下,扣在左手握緊,輕嗅一聲,「好香啊,你家主子呢?」

榮梵抬頭看向了樓台軒榭之後的小亭。

未隱挑眉,長嘆一聲,「風月里濃情蜜意,總歸是當不得真的」,便搖頭晃腦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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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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