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姊妹相對
阿姐身份低微,卻能得到小侯爺的垂憐,那為什麼自己不可以?同樣是南家的女兒,她和姐姐的身份都是一樣的,既然姐姐可以攀上高枝,那麼她也可以。
如今姐姐失蹤了,生死未卜,那麼就該她來替姐姐報恩。
她聽人說了,這種大戶人家,三妻四妾很是尋常,她只想做個妾室,侍奉在小侯爺左右。
如今阿姐失蹤了,沈小侯爺卻還是願意收留她,是不是意味著他對自己也有那麼幾分憐惜,只是從前礙於阿姐在,不好說罷了。
「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小侯爺呢?」南晴面露羞澀,不安地問。
錢婆子是個精明的,知道這姑娘八成是對自家少主子起了什麼不該有的念頭了。而她不知道南陌的事情,以為自家少主子從來不做這種扶持弱小的戲碼,或許真的對這南晴姑娘有意思,於是當即應下給沈易笙傳話的這活兒。
「聽說你吵著嚷著要見我?」沈易笙看著他一進門便即刻跪下的南晴道。
那南晴面色羞紅,半天說不出個囫圇字。
沈易笙面色不善地看向錢婆子。
錢婆子立馬意識到自己是自作主張了,自家少主子的臉色明顯是不耐煩的。
「讓你照顧人,照顧到小爺這兒了?」沈易笙揮揮手,讓錢婆子下去。
錢婆子連連應是,躬身離開。
「小侯爺莫怪錢婆子,阿姐教導南晴,要知恩圖報,小侯爺救南晴於水深火熱中,南晴無以為報,只能……」南晴害羞得低下頭去,雙眸里已經滿噙淚水。沈易笙不開口問,她也不多說半個字。
時間一刻刻過去,沈易笙終於有所反應,「那你想如何?難不成要以身相許?」
一語中的,南晴更加羞怯,不敢附和,也不想說不是。
「嘖嘖,瞧這勉強的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小爺我強搶民女呢。」
南晴瞪大眼睛,想要辯解,又不知道如何辯解,她自小生長在鄉野,比閨閣中的女子大膽,可畢竟是自己的親事,她再說下去就有點兒不知羞了。
只得含羞帶怯道:「南晴願意回報小侯爺的,只要您說,我都可以做到。」
「小爺我不用你以身相許,」沈易笙走近兩步,「為了報答小爺的恩情,是不是小妞你什麼都能做到?」
「是,晴兒願意做任何事。」她連稱謂都改了,南晴覺得自己已經把控好這個男子的心理了,只要他開口讓自己以身相許,那麼自己就故作矜持,考慮一會兒再答應。
「那你就嫁給趙麻子做妾吧。」沈易笙大手一揮。
南晴懵了。
只聽沈易笙繼續道:「這趙麻子生的一張麻子臉,自小便侍奉侯府的馬匹,當是勞苦功高,只是一張醜臉,討不到老婆,你既什麼都願意做,想必嫁給他也是沒有怨言的。」
南晴瞪大眼,不是的,不是的,他不該這麼說的。南晴膝行後退,拚命搖頭。
「小侯爺,南晴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將南晴嫁給那等人做妾?」她說的極其委屈。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她早已經忘了她原本生活是怎樣的窮困,甚至如果一直生活在鵠城,即便是嫁人也是她爹做主,又或將她賣了。而現在,過了一段養尊處優的生活,便覺得那趙麻子聽著就配不上她。
沈易笙黑曜石般的眸子彷彿陡然一寒,「小妞,你這樣的姿色,入不了小爺的眼,你把力氣省一省,安分一點兒。」
沈易笙說完毫不留情離開了宅院,錦衣華服蓮花冠,彷彿又成了那個人前尊貴的小侯爺。
可是只有他知道,他現在的心境如何。丫頭丟了,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失蹤的,他卻無能為力,沈易笙攥緊了拳頭。
帝都城郊,遠處有風動。
鳳景玉銀衣鎧甲束身,面色威嚴,長吁一聲,座下的戰馬沐牙應聲而駐足。
卻見一有著吊梢眉、細眼的女子直直闖至他的馬頭。
「大膽,你是何人?」身後的副將張根聲立即出言道。
卻見下一刻,長箭劃破空際,直直向鳳景玉刺去。
那粗布女子幾乎是下意識擋在鳳景玉面前。
鳳景玉手腕翻動,在長箭堪堪快要刺向女子面門之時,鳳景玉揮劍凌空切斷長箭,斷分成兩半,飛了出去。其中半支還是堪堪擦破了南莠的肩頭。
「你一個小小女子,為何出現在這城郊之中?」鳳景玉劍眉間隱有憔悴之色,可依舊不減當年威嚴。
「大將軍報效家國,居功至偉,能為將軍擋箭,是小女子的榮幸,小女子死而無憾。」南莠答非所問。
她因肩上擦過的傷,而肩膀劇烈抖動,吊梢眉也皺起來,肩頭的薄衫脫落,露出一個半月形的印記。
鳳景玉威嚴的面色有一時鬆動,「你……你是哪裡人士?」
「回將軍的話,小女子乃鵠城人士,因家中貧寒,不得已,與父親弟弟來京中尋親。」
這姑娘倒是答得周全。
「多大了?」
「約么十五了。」南莠捂著肩頭,艱難回答道。
她又低頭解釋道:「小女子不求回報的。」
見她是個知禮的,鳳景玉面色緩和了些,心中的戒備放下了點兒。
一勒馬頭,卻是要轉身離去,一旁的副將亦是緊跟著。
「爹,您已經不準備認我這個女兒了嗎?」身後的南莠哭腔出聲。
這……
鳳景玉身後,那些副將們面面相覷,前段時間將軍請了聖上的告示,尋找當初與洄烏人一戰,被洄烏人報復搶去的女兒。誰知道消息一出,一時間冒充的竟也不少,這麼快又是一個?
「我都說了,爹帶你回去,你這親爹不認也罷。」一聲粗喝。
南庸突然跑出來,拉著南莠就走。
他們按照南晴給的地址尋去,才知道南陌早已經失蹤,生死未卜。據南晴說,是被流寇給抓走的,多半已經沒命了。
沈小侯爺幾乎把能動用的力量全用了,可是還是沒有找到人。
南庸鬍子拉碴,連眉毛都禿了,他拉著南莠走了兩步,又突然停住了腳步,從懷裡掏出一塊古樸大方的玉珏來。
「這玩意兒將軍還是自己收著吧。」南庸扔向鳳景玉
這玉珏玉質上乘,一看便不是南庸一流能夠擁有的。
鳳景玉下意識抓住,眉頭動了動,這……這是當年他和曦雲一起塞進孩子的襁褓,意在討個好意頭的那塊玉珏。
錯不了。
「孩子……等等。」鳳景玉言語艱澀,目光又落到南莠被劃破衣衫的肩胛處。
「隨爹回家吧」。鳳景玉開口。
南莠愣住了,他真的相信自己是他的女兒了?南莠有些不可置信。
南庸推了一把愣住的南莠,從南晴那兒套來的玉珏才是信物。
幾個副將也是一陣唏噓,見鳳將軍如此,看來這回是真的沒錯了。
只可惜,這姑娘一看便是山野中教養出來的,行為粗鄙,言語無狀,沒的埋沒了將門之後一稱。
要知道有鳳盈鳳婷兩位聰慧美貌的鳳家小姐在,這個嫡出的女兒可真是要被比下去了
鳳家,將軍府。
「傷口已經潰爛了啊。」鳳婷皺著眉頭道。
遠處的地上,跪著一個抿著唇,冷汗涔涔的男子。
他脊背挺直,烏髮凌亂,卻依稀可以看的出刀削斧刻般的五官,稜角分明。
「小姐,這個奴隸怕是堅持不下去了。」丫鬟梅雪小聲道。
「別著急啊,我這畫還沒作完呢。」
說話的那少女十三四歲的模樣,在亭中的矮凳上,晃著纖細的雙腿,本就容顏嬌俏,又著粉裙,更顯得無比嬌嫩。
她頭上一隻五彩蝴蝶展翅,以翡翠裝點蝴蝶羽翅,顯得不艷不俗,反倒清麗可人。
這少女便是將軍府的二小姐,鳳婷。
她似乎還是孩子心性,沒一會兒便把手中的筆一丟,看了一眼還在撐著身子搖搖欲墜的男子,「一會兒讓他去遠一點兒,別把這小亭給弄髒了。」
丫鬟梅雪點頭,湊至鳳婷的畫前,「小姐這畫技若是能得未隱先生指點一二,造詣必定更加精進」,梅雪無不討好道。
鳳婷輕哼了一聲,「還用你說,當本小姐是傻子不成?」
鳳婷翹起右手,水蔥般的手指展開,對著陽光,細細看著。
復又將目光移至跪著的男子身上,面上劃過不符合自己年紀的成熟。
「你這個奴隸可真是好本事,明明功夫還不錯,卻不肯為本小姐所用。」
地上的男子卻沒有任何反應。
她站起身來,語氣狀似無可奈何道:「倘若你肯服軟,本小姐又何必為難你呢?」
可是跪地的男子只是闔上了眼,鳳婷見此,覺得他是故意讓自己難堪,十分生氣。
「梅雪,把本小姐的鞭子取來,本小姐要親自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奴隸。」
「小姐……」梅雪面露不忍,這奴隸的背上全無一塊好肉,要是再打,她不知道他還會不會有命?要知道,這奴隸被王管家買進府時候,雖不是傷痕纍纍,可也不至於傷重至此。
大將軍雖然不喜奴隸,可畢竟是二小姐苛待下人,若是知道了還不一定指責什麼呢。
兩人身後,一個聘聘婷婷的女子走來。
「妹妹,你有這個功夫,不如去看看南莠,她畢竟也算是我們的姐姐。」
「我當是誰?原來是姐姐。」鳳婷語氣輕慢,看向那個故作莊重優雅的女子。
「姐姐一定很氣吧?」好不容易父親都鬆口了,快成嫡女了,可惜那個山野村姑似的南莠不知道從哪兒蹦出來的,生生破了鳳盈的美夢。
那南莠如今光明正大住進了將軍府,她畢竟是母親的親女,名義上合該是鳳府的嫡女。
只是如今父親的意思不明,她這個姐姐當然著急,恨不能多做出一些假仁假義的事情,來討父親的歡心。
「妹妹與我同氣連枝,卻是一點兒也不為自己的前程著想嗎?」鳳盈幽幽道。
鳳婷不屑,「姐姐精明能幹,去木檀閣求見鬼醫,討父親的歡心,不知道你把我們的親姨娘置於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