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恨

六十五、恨

將蘇黎任命為此次賑災的主要管理人的旨意墨堯已經下達下去,蘇黎也是不日將要起身離開金陵,筠華身子大好,且今年金陵的雪雖是落了一些,但是還不曾推積起來,路上也是好走,筠華想要回蘇府的請求墨昶也是允許。

墨昶本是不放心筠華想要與筠華一道去,但是恰巧蕭瀚與一眾官員有要是與墨昶相商,墨昶沒得法子走開,便是只與筠華說了晚些過去親自接她。

筠華到了蘇黎這邊,看著還是一成不變的蘇黎,金陵的黑暗似乎與這位只知道傭兵打仗的將軍全無干係,當年是如何的一副樣子回到金陵的,如今也是怎麼樣一副樣子離開。

「阿爹……」

蘇黎卻是擺了擺手,止住了筠華要說的話,自己笑道:「你自幼就是在我身邊長大,你的心思我清楚,你是要動手了是嗎?」

筠華對於蘇黎的敏銳沒有驚訝,點了點頭,道:「是……」筠華緩緩走到窗邊,望著窗口對出去的一方池塘,旁邊的柳樹已然只剩下了枯條。

蘇黎到了筠華身側,微微嘆氣,道:「前一陣子你被人下了毒,湛王那幾日即便是上了朝,面色也是難看的很,皇上縱著他,但是因為一個不如意違逆了他的官員殞命的也有……」蘇黎頓了頓,道,「他是真的很將你放在心上……」

「阿爹,我知道。」筠華轉身將視線放在蘇黎依舊是憂心的臉上,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能放過他們……阿音,阿翊,他們不該如此,還有甘棠……沒有一個我,又算得了什麼……」

蘇黎啞然,不知道怎麼說話,面前的人,似乎依舊還是自己那個洒脫的女兒,但是似乎有些東西是已然在改變了……

那一份的決絕與倔強是那麼的明顯,叫人無力去改變什麼……

蘇黎也不打算在勸著些什麼,只是道:「若是你有了安排,記得派人稍信來告訴我一聲,珍重自身……」

筠華點了點頭,問出了自己最不想知道答案的那個問題,道:「阿爹是……不回來了……」

蘇黎卻是莞爾,點了點頭,道:「金陵,有湛王護著你,莫城……也有那些人護著,但是北境……阿姒,你阿娘在那邊啊……」

筠華一愣,瞭然一笑,道:「原是這樣,等那邊的事兒處理完了,阿爹記得接我過去……拜祭阿娘……」

「好。」

天色還早,筠華去了自己的聽芙居,裡頭的景緻還是沒有什麼改變,蘇黎一直以來都是將這處地方日日打掃著,此時一塵不染。

甘棠聽著筠華回了蘇府,忙不迭地趕過來。

筠華屏退了習珍與卉秋,與甘棠兩人說了些話。

「前陣子聽聞王妃被那些歹人下了毒,奴婢想去王府,但是又怕被人發現會算計王妃什麼,就是沒去……」甘棠依舊是將申請掛在自己臉上的模樣,憂心地看著筠華。

筠華只是拍了拍甘棠的手,道:「放心吧,一切我都是有數,那東西……我都控制好了,不會要了我的姓名……」

甘棠有些震驚,好半天才是喃喃出聲道:「王妃的意思是……」

筠華點了點頭,自嘲笑道:「是不是覺得我與安凝其實也別無二致,一樣地用那些髒東西傷了自己,去害別人……」

甘棠卻是猛地搖了搖頭,道:「不一樣!」

筠華一愣,聽著甘棠繼續說道:「王妃是要給蕭姑娘報仇對嗎?」

筠華低頭笑了笑,有些無力地說道:「但是還是我失算了,不過是一個安凝……」

「可是被湛王禁足何嘗不是一個好的懲罰,與她而言……」

筠華聽著甘棠的話,不得不否認,甘棠在蘇府中,還是能夠保持她的那份一塵不染的單純,這樣,也好……

筠華想的,是要安凝,死。

筠華不欲再說這件事兒,問著甘棠:「阿爹此次去北境,你可一道去?」

甘棠點了點頭,道:「將軍對奴婢恩重如山,且將軍說這回不是行軍打仗,帶些丫鬟僕從也不打緊,到時候也是需要我們忙著的。」

筠華瞭然,心中雖有些不舍,但是也知道這是最好的安排了去。

「王妃,湛王過來了。」卉秋進來回話。

筠華點了點頭,囑咐了甘棠幾句,剛剛出了院門便是見著墨昶遠遠地迎上來。

墨昶見著筠華,步子邁得更大了些,順勢將筠華攬在懷中,摸了摸筠華的手,感受到上頭的溫熱才是放下了心。

筠華與蘇黎拜了別,蘇黎終究還是留了兩人用了晚膳,避開那些個離別不談,倒也是其樂融融。

「阿姒,帶湛王去見見你阿娘……」蘇黎不知是飲酒過後的胡話還是清醒著的明智之言。

筠華一愣,竟是不知道蘇黎的意思,若是要見,只怕是要去北境,可現今……

「祠堂中,已經派人將你阿娘的排位放進去了……終於是放進去了……」蘇黎的話中是無盡的感慨。

筠華聽著鼻尖也是一酸,點了點頭,蘇黎被人扶著離開了桌子,筠華也沒有心思再是用著晚膳,拉著身側的墨昶去了蘇氏的祠堂。

筠華很少來這個地方,總覺著這個地方陰氣是重了些。

墨昶亦是沒有說話,跟著筠華的步子進了去,明晃晃的燭光照亮了上面一個又一個的古棕色牌位,蘇氏不是大家,牌位也少。

筠華緩緩走到一個牌位前,蔥指緩緩的撫摸著上頭的鑲金的字眼。

「吾妻蘇王氏柔嘉之位」。

筠華看著面前的名字,唇邊的笑意十分落寞,似乎是自顧自地說道:「阿爹,時常會說起阿娘,他說,阿娘即將臨盆之時是那年羌族犯我大玥邊境那年,阿娘是王氏的嫡女,又是阿爹的夫人,羌族首領便是想抓了阿娘作為人質要挾,阿爹早料到他們會如此,便是沒有叫他們得逞,及時回來救了阿娘,但是阿娘動了胎氣,早產,血崩而亡……」

筠華平靜地說著這樣一個自己不願面對的事實,她對於自己的娘親,不知道應該是報以怎樣的心態,自小到大,她的生命中唯有一個父親在身邊諄諄教導,沒得什麼印象的娘親只怕唯有見著其他人母女情深的時候才會欽羨一些。

「阿爹沒有把阿娘的屍身帶回來,他說,那裡也是阿娘自幼成長的地方,阿娘也是不想回金陵的,所有他只放了牌位在這邊……」

墨昶不知道何時將筠華擁在了懷中,而筠華的面上亦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兩行清淚下來。

「阿姒……別說了……」

筠華卻是猛地搖了搖頭,聲音帶上了一抹哽咽:「阿爹再不會回來了……他要去陪著阿娘,是我一心想要他們……」

墨昶手上的力道緊了緊,抱著筠華,聲音亦是放柔了去,道:「阿爹不會怪你的,你亦是成全了他,金陵,於他而言,亦不是一個好地方。」

筠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了祠堂,再是上了馬車,回了瀾娰居,只知道墨昶一直在旁,陪著自己。

夜色漸漸暗沉下來,又是落了雪,落在地面上,悄然無聲,與庭院中的燈籠相互照應,照亮了一片天際……

蘇黎啟程那日,筠華遠遠地看著蘇黎帶著人馬啟程,沒有上前寒暄,蘇黎亦是沒有去筠華這邊,自筠華進了湛王府這兩年,兩人的話便是少了,但是心中皆是清楚,有些東西是怎麼樣都不會改變的……

蘇黎是在宮中出發的,筠華見著蘇黎遠去,唇邊的笑容也是有些慘然,身側的墨昶緊緊地攬著自己的肩,亦是抿唇不語。

筠華沒有離開宮中,被皇后留了下來。

皇后從不會主動留了筠華下來,筠華心知必然是有什麼事了……

兩人去了鳳鸞宮,筠華此時才是發現皇后的面色有些差,心中儘是疑問,到了口中只有一句:「娘娘身子不適?」

皇后苦澀地搖了搖頭,一旁的沁荷看不下去,福了福身,對著筠華道:「王妃有所不知,娘娘前幾日……前幾日小產了……」

筠華被沁荷的話驚到,久久說不出話來,不知道是安慰皇后,還是應該詢問其中的細節。

「娘娘是十幾日前被診出有孕的,但是那時太醫說脈象不穩,還需等些時候在做定奪,但是過了幾日,太醫卻說沒了,娘娘雖然失落,但是這事兒也是強求不來的,但是不成想……不城想前幾日竟是小產了……可是皇上正是被北境的雪災煩擾著,娘娘不想打擾皇上,但是……但是竟是被人誣告說是娘娘與人私通不潔,有了……有了……才暗暗拿了孩子……」

筠華在一旁不知道作何言語,良久才是握著皇后的手,顫聲問道:「是不是……安太妃……」筠華又是想起了什麼,「還有淑妃……」

皇后唇邊的苦笑證實了筠華的猜測,一旁的沁荷又是繼續說道:「是……王妃明鑒,太醫說是娘娘吃了薏米杏仁粥,那兩樣東西是害人墮胎的最好東西……」

皇后只是對著筠華顫聲說道:「他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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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窗月孤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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