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解

二十五、解

筠華望著窗外冬末的景象,今年的金陵似乎格外的冷,冷到筠華不敢出屋走上幾步路,六歲時長在邊疆的筠華早已適應了凜冽的寒風中,時常隨風而來的沙粒,筠華亦是習慣了的時,然而時隔十年回到金陵時,卻是嬌弱成如此模樣,筠華自己亦是不敢置信的。

"小姐,蕭姑娘來訪。"習珍輕聲上前,回稟道。

駐守西境的蕭氏一族與前幾日回到金陵,筠華因病著,蘇黎縱然知道筠華與蕭氏的嫡出姑娘,蕭冉音交好萬分,只是依著筠華的身子狀況著實不宜出門。

"阿姒!"爽朗的叫聲已響起在門外,筠華聞聲望去,與記憶中無什的區別的面龐多了一份隱於深處的穩重,只是時不時便是歡脫的性子到底還是沒變。

筠華還為來得及起身相迎,冉音便興沖沖地邁著大步到了筠華身邊,見著筠華依舊有些蒼白的面色,原本臉上的興奮淡了下去幾分鐘轉而是一絲憤怒漫上心頭。

"之前聽著哥哥說金陵風水養人,如今的卻也不是這麼回事兒。"好看的柳眉蹙起,直言直語,暗裡對於湛王的指責不加掩飾。

筠華因著此乃自己居所,也不懼什的外傳出去,只是冉音說的到底還是當朝湛王,終歸是不好的時候,故而道:"倒也並非全然不好的時候也是自己不懂得照顧好自己,哪裡癩的那些風水去。"

冉音見筠華消瘦的身形,面容雖是經過調養,然也還是掩蓋不住微微的憔悴,聲音不禁提高几分道:"賴不得風水人總可賴的,他當全天下的女子皆是仰慕他湛王一個個都想往他府中鑽的不成,不惜眼前人,來日有得他後悔的去。"

筠華見冉音江湛王明晃晃的提出來,只道是不能在此事上與冉音多做什的深入下去,便笑著將話題帶過,道:"如今我不是還好著,且說說你,你這幾年在西境瀟洒自然,如今到了金陵,可還習慣。"

冉音之前如此說著,不過也是覺著筠華如此,替她不值罷了。只是筠華不願在這事上多做言語,冉音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就著筠華的話題說下去,道:"除了那些人情來往又是複雜了些,其餘的倒也並未有多大改變。"

「如此,便好。」筠華知道金陵規矩繁瑣,對於在邊境長大的蕭冉音而言,無疑是最頭疼的,聽著冉音如此說,心也是放下。

「王妃,薛姑娘來訪。」習珍進來稟報道。

筠華點點頭,對著冉音道:「你也是好久不見阿瑾了,我也是懶得起身,便讓阿瑾領著你在蘇府走可好?」冉音聽著,心中也念著許久不見薛瑾,故而一點頭由人引著出去了,待冉音出了門,筠華望向習珍,微笑道:「他,也來了?」

習珍有些驚訝於筠華的料事如神,點了點頭,看著筠華隨意的裝扮,遲疑道:「王妃,可要梳洗……」

「還未邋遢至不能見他,你且下去罷。」

習珍不多言,悄然退下。

且說冉音與薛瑾在小徑上走著,冉音有些興奮地講著這些年來在西境的經歷,薛瑾微笑聽著,不時跟著說笑幾句,氣氛很是歡愉。

迎面走來的墨昶令薛瑾微微一驚,忙拉住了歡脫無形的冉音。

「臣女見過湛王。」薛瑾福身行禮。

冉音聞言,面上的笑容立刻轉為了微怒的神情,但是礙著身份便也是隨了薛瑾一道行禮。

墨昶知道這二人與筠華交好,便也不多停留,示意免禮之後,便走過。

「湛王!」墨昶走至冉音身側時,冉音卻喚住了他,墨昶駐足。

冉音緩緩轉過身,道:「王妃身子還是未好,王爺還是多多注意些,莫要又是惹怒了去。」

墨昶對於冉音有些放肆的話只淡淡撇了她一眼不多言,步子大步邁開。薛瑾知道冉音雖是有話直說的性子,但也是知道分寸的人,故而在冉音喚住墨昶的時候,未攔她。

墨昶進聽芙居時,由習珍引路進屋。只見筠華半躺在窗邊貴妃榻上,月白的衣裙顯得身形愈發消瘦,挽起的青絲很是隨意,纖細的長指襯著微微泛黃的書卷,蓋著厚實的錦被,屋內暖和的溫度卻暈不起筠華臉上一絲血色。

筠華緩緩放下書卷,嘴邊泛起微微一笑,頭亦是微微抬起,輕聲道:「王爺還是來了。」

墨昶薄唇微抿,一時間,他竟不知該如何去面對筠華,除夕夜宴對於筠華而言同樣意外的事,原本心安理得在這一剎那產生了從未有過的愧疚。那夜他將手邊的茶杯狠狠地向她擲去,下了她蘇筠華連帶著蘇府的臉面,他很清楚會引來什麼,人言可畏,這是他自小明白的道理,所以,這次他也利用了這四字。

「怎麼,曾懷疑過本王將你留在蘇府安逸度日。」冰冷依舊的話語在溫暖的室內,落到筠華心間時,卻加以溫暖包裹。

「不曾。」筠華回答得乾脆,緩緩轉頭,墨色的衣袍與同色的大氅將冷冽與不容親近流露。「王爺是打算以這樣的距離說話還是讓筠華起身。」

墨昶只得緩緩走上前,於塌邊的小凳上落座。

「筠華,今日只想問王爺一句話。」

「嗯。」墨昶微微點頭,心中亦是在猜測筠華將問出的話。

「王爺,何以如此不信我。」唇邊泛起的微笑有些無奈,又有些一探究竟的執拗。

墨昶有些驚訝,驚訝於筠華的問題,亦是驚訝於筠華的睿智,他明白筠華此問的最本質原因。

筠華毫不避諱地迎上墨昶的視線,墨昶眸中的驚訝她看在眼裡,面對墨昶的沉默,筠華少見地選擇了追問:"王爺是在懷疑我,還是對自己過於自信,抑或是覺著筠華不配。"

筠華過於平淡的語氣在墨昶耳中卻是十分刺耳犀利,此時此刻,他明白,面前這個女子與平常女子最大的不同在於不會以吵鬧的方式去索要一個對於自己不公的事實的解釋,那夜的質問或許已然是筠華所能做的最越矩的事情,但是,她也會生氣,她也有怒火,她也有屬於自己的驕傲。

墨昶大膽地將自己的視線放在筠華身上,他記得除夕那夜的筠華,沒有刻意的裝扮,卻依舊光彩奪人,身量何以是如今的消瘦所能相比。

"你,知道了什麼?"墨昶竟是有些遲疑地詢問出口。

"安氏,留不得。"淺淺的微笑依舊在筠華嘴邊,用最簡單的字眼訴說自己知道的事,沒有要求墨昶告訴她除夕夜事件的解釋,因為她知道,墨昶今日既來了此處,必會將該告知筠華的事盡數告知。

"是我的計劃,未提前告知,抱歉。"墨昶深色微微不自然的說出最後二字,並不是敷衍,在他心中,真真正正是對筠華生出了愧疚之情。

筠華對於墨昶的解釋只回以微笑,沒有話語來打破這一寂靜。

"王妃是何時知道的。"墨昶還是問出了口,他同時也想知道筠華知道的事。

"那夜的甘棠不是真正的甘棠,還有那夜王爺過於衝動果斷的行為,以及事後阿翊告知的安衍的事情,安衍是安凝的嫡親兄長,他出了事兒,但是王爺沒有一絲行為。"筠華微笑著說著,全然沒有了上回的劍拔弩張。

對於筠華所說的三件事,墨昶無法不驚訝,無論是他人告知的也好,還是筠華自己察覺出來的也好,所得出的結論的準確性毋庸置疑,墨昶驚訝與筠華的聰慧,從前的忽視,對於安氏一事所表現出來的不信任,竟是如此可笑。原來口口聲聲說的愛護,竟是如此傷人……

"甘棠如今無事,你,不必擔心。"墨昶正是清楚甘棠與筠華之間的主僕之情不可能令甘棠做出那樣的事,哪怕只是演戲,筠華顯然在事後亦是明白這一點。

"如此便好。"筠華微微點頭,"王爺已做好湛王妃回湛王府的準備了?"是疑問,又是簡單陳述。

墨昶點頭哈腰卻沒有說明該是如何消除除夕夜自己的行為帶給筠華的不理影響,但是筠華卻是相信墨昶的能力。

"王爺今夜是回王府還是屈尊此處。"筠華頭微微抬起,看著墨昶依舊冷峻的面龐。

"後者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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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窗月孤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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