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曉

二十四、曉

墨昶於窗口俯視下頭的人群,不知從何起來的燈市一直再延伸,一眼望不到頭,看似雜亂無章的人群卻也是井然有序著,起碼是沒有什麼意外發生。

墨昶靜靜的立著,元宵夜的風依舊是寒冷,墨昶卻是不知道這感覺一般,任由冷風刮著自己的面龐,直到在人群中瞧見了一抹丁香色的身影。

三千鴉發被玉簪束起,被花燈照的紅光滿面的臉龐倒是顯得有些許氣色,風拂過,捲起斗篷裹著身體,依舊是瘦削的身子。

墨昶定定地看著,被那抹身影牽引了所有的注意力,望過去,一顰一笑皆是明顯,倒是可以瞧出那莞爾一笑的真實,瞧不出一絲一毫的虛偽來,只是墨昶倒也是看得清明,那身側的男子亦是笑得寵溺著,遠遠望去,兩人著實是登對的。

墨昶劍眉微皺,不動聲色的大袖下卻是早早便是緊握起來的拳頭,掌心傳上來的痛覺已然是算不上什麼了。

「王爺……」身後傳來安凝溫聲的呼喚,隨即便是肩上一重,安凝將手中的斗篷披在墨昶身上,亦是頗為貼心繞到墨昶身前,為其繫上系帶。

「窗口風大,王爺怎的還站著如此長時間,小心著了風寒。」安凝的溫聲細語叫人聽著十分舒心,何況又是如此貼心的話。

墨昶聞言不自在地笑笑,隨即便是關上了窗,不知是否是因為怕安凝瞧出什麼,倒是沒有朝那個方向看過什麼。

筠華這邊與裴翊一道坐在街邊攤販擺的座椅上,雖是簡陋,但是也是整潔,面前擺著兩碗湯圓,白滾滾的糰子靜靜地躺在青瓷碗底,冒著熱氣。

筠華靜靜望著墨昶那邊的窗子關了,唇角微勾,著手處理面前的湯圓起來。

一旁的裴翊只當是不知道筠華的心思,見著筠華動了勺子,便也是開始吃起來。

「大漠這東西即便是有,味道只怕也沒有這兒的純正,你也是會找地方的,這地方在熱鬧之中算是冷門的,如此倒也是好的。」裴翊漫不經心地說著。

筠華倒是沒有想其他,不緊不慢地吃了一口湯圓,笑道:「碰巧罷了。」

裴翊聞言亦是一笑,其餘倒是不說其他的。

因著這處攤販人不多,攤主是一位頭髮花白的老翁,對著方才裴翊的話倒是起了些興趣,索性沒有什麼人,便是與裴翊聊起天來。

「公子是來自大漠的?」那老翁問道。

裴翊一愣,但是瞧著那老翁倒是沒有惡意,點了點頭,道:「是,不過是因著職務在那邊,還是金陵本土的人,前不久才和小妹回了金陵。」

裴翊說著示意了一下筠華,筠華亦是心領神會,知道是裴翊不願叫人誤會了去。

那老翁卻是嘆了口氣,道:「那原本可是個好地方,原本也是有些廣袤的草原,成群的牛羊,只是後來北羌過來,燒殺搶奪,人走了,草原也是漸漸荒漠了……」

筠華聽著那老者話中無盡的悲愴,心中也是不忍,道:「北羌早些年被打回了自己的部落,西北那邊,已然是安定許多了。」

那老翁聞言,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道:「也是多虧了蘇將軍這幾年一直駐守在那邊,而且湛王也是心繫西北,我聽說啊他每年都是回去西北,動輒便是一兩月才回來,這樣也是好的……」

筠華聽著黛眉一皺,疑惑地向裴翊看了看。

裴翊自己也是不解,自己與筠華之前是一直待在西北的,但是沒有聽到老者說的湛王曾經來過西北的消息。

「或許是我職位低了些,竟是不知道湛王也是去過西北的。」裴翊試著問道。

那老翁明顯是一愣,隨即卻是瞭然,道:「欸,許是湛王不想興師動眾,唯有幾個高級將領知道便是了……」

老翁如是想著,但是裴翊卻依舊是疑惑,照理而言,蘇黎那是時西北的最高將領,裴翊作為副帥,筠華身為蘇黎的獨女,不可能會不知道……

筠華還想著問些什麼,卻是見著那老翁那邊來了人,於是便去招呼了。

筠華見著老翁似是有的忙了,便也是用完了湯圓與裴翊一道走了。

兩人又是逛了一會兒,裴翊便是送了筠華回府。

外頭的車水馬龍漸漸安靜下來,一夜的熱鬧似乎已然是翻了篇章。

馬車於蘇府門口停了下來,筠華穩穩落地后,卻是沒有立即進府,看著對面的裴翊,笑道:「阿翊沒有什麼想問我嗎?」

裴翊輕笑一聲,道:「你我自幼一道長大,我是多少知道些,你若是願意告訴我原因我自是聽著,你若是不願,我卻也是不強求的。」

筠華莞爾,道:「你覺得那老翁的話真假各有幾分。」

「我不知道他的目的,但是湛王若是真的來過大漠,那麼將軍那邊不可能會沒有一點風聲,你我處於如此身份,自然會知道這一點的風聲。」

筠華聞言,亦是點了點頭,道:「今兒也是晚了,我也是平安回府,你也是早些回去,莫叫夫人擔憂。」

裴翊點了點頭,看著筠華進了府,自己才是離開。

裴翊架馬回府的路上,這路最是僻靜,卻見著不遠處,亦是聽著一人一馬,那人同樣是坐於馬上顯然是在等著什麼人,冷風捲起墨色的大氅在夜色中張揚。

裴翊在不遠處拉住韁繩,月色下,終是看清了那人的臉。

「湛王不知何事?」裴翊平靜地問出聲。

墨昶在裴翊對面,看著裴翊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靜,似乎與筠華一樣,平靜到叫他看不出一絲波瀾。

「今夜元宵,裴少帥可是盡興?」墨昶冷冷出聲,譏諷的意味甚是明顯。

裴翊一下子便是明白了墨昶的意思,同樣是冷笑,道:「湛王這是在懷疑我,還是在懷疑自己的王妃。」

墨昶下意識地緊了緊自己手中的韁繩,清冷的月色更是增添了墨昶身上散發的寒意。

「湛王在此堵著臣,若是叫安氏的人知道了,不知道會是如何編排,屆時,傷的只會是湛王妃。」裴翊聲音亦是冷冽著。

「你知道多少?」墨昶問道,但是也是平靜的很,瞧不出一絲什麼事兒被裴翊知道的慌張。

「安氏,以及傳聞的情深義重。」裴翊說著卻是一收自己之前對著墨昶的嘲諷,道:「臣自幼跟著蘇將軍長大曆練,知道何為正,何為邪,安氏的事兒之前袁利與袁定的事兒是王妃找我的不假,但若是沒有她,臣亦會如此,北麓侯府,需要的不是攀附權貴,而是真正的伯樂。」

墨昶看著對面的人,久久未語,周遭又只剩下了寒風以及遠方時不時傳來的燈市上人們的歡喜聲。

不知沉靜了多久,墨昶駕著馬到了裴翊身側,深邃的眼眸卻還是看著前方,沉聲道:「即使如此,該有的距離還是請少帥注意些,她信任著你,卻不代表有些事兒,便是任由著胡來。」

墨昶說罷便是策馬離去。

裴翊留在原地,勾了勾唇角。

阿姒啊阿姒,只怕唯有你不知道他的情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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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窗月孤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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