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夜裏的風景
也許是快樂太簡單，所以容易破碎。顏宇澤的願望只要小欣快樂，但為什麼後來就連她哀傷的眼神都那麼荒涼。
這天，晚小欣來到喧囂的教室里。看到同學們臉上都充滿了快樂，三五人一群圍在一起說說笑笑。晚小欣剛坐在座位上，李浠兒便跑過來說：「小欣，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這周末可以去郊遊耶。」
「真的嗎？你怎麼知道的呢？」晚小欣一聽到郊遊二字剛剛還無精打採的她一下子變得精神起來，坐直了腰問：「是全校的同學都會參加還是只有我們初一的同學啊？」
「我也是聽同學們說的啊？具體情況就不清楚了。」
「哦，好期待哦？不知道今年郊遊會去哪裏呢？如果可以去燒烤就好了。」
「就是就是，一邊烤燒烤一邊欣賞風景。哇！好享受哦？」李浠兒開始幻想起來。
叮鈴鈴……
上課的鈴聲響起，所有的同學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老師抱着一疊資料書走進教室，說：「今天在上課之前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這個周末，學校組織了一次郊遊，全校的同學都要參加。快半期考試了，學校希望這次的活動可以緩解一下緊張學習的氣氛。」
安靜的教室又變得躁動了起來。
周末很快就到來了，這天所有的同學都穿着運動裝。每個班的班主任帶領一個班，一邊吹着口哨一邊說：「翻過這座小山坡就到我們的目的地了，現在我們先原地休息一會兒，3分鐘後集合。」
一聽到休息，所有的同學都一骨碌的就地而坐。晚小欣坐在石階上把背包里的水壺拿出來，剛喝了一口，李浠兒便跑過來說：「小欣，哎呀！我今天早上走得太匆忙，把水壺丟在家裏了。這個地方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想買瓶水都買不到。」
「不要着急，我記得齊初帶了兩瓶礦泉水。我帶你去找他。」晚小欣站起來，帶着李浠兒向後面初三的班級走去。
來到齊初面前，他也正坐在石階上在喝水。晚小欣看見怎麼只有齊初一個人在這裏，問：「宇澤呢？」
「在後面和老師談一會到達目的地后的一系列活動吧？對了，你們怎麼跑到初三班級來了，不怕被老師看見啊？」齊初問。
「今天早上不是聽說你帶了兩瓶礦泉水嗎？浠兒的水壺忘記帶了，可不可以分一瓶給浠兒啊？」
還沒等齊初開口，李浠兒便搶過齊初手中的水壺，笑着說：「呵呵！齊初你的水壺好可愛哦，沒想到你一個大男生還用卡通水壺，還是多啦A夢呢？」
齊初似乎有點不高興，便順手想去搶回李浠兒手中的水壺：「給我，快給我。」
「不給」李浠兒一邊躲過齊初的手一邊拿着水壺繩在空中盤旋。
旁邊的男生看到這個狀況都大笑起來，齊初好像真的生氣了，站起來去搶李浠兒藏在背後的水壺。突然一個不小心，只見水壺從高空中飄過，嗖的一下飛了出去，水壺繩掛在了山坡外的一棵樹枝上，水壺在空中一擺一擺的，水壺裏的多啦A夢正咧著嘴在風中微笑。齊初看着水壺就在離自己一米多遠的地方，卻無能為力，生氣的轉過身對李浠兒說：「這是我媽媽送我的生日禮物，你要喝水我給你礦泉水就是了，你幹嘛非要搶我手中的水壺？」
李浠兒有點害怕了，微顫顫的說：「對不起，我只是你和開玩笑，沒想到會……回去后我一定買個一模一樣的給你好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就算是一模一樣能比得上我媽媽給我買的嗎？」
「對——不——起！」李浠兒聲音哽咽起來。
晚小欣說：「好了，齊初，浠兒又不是故意的，看看能不能把水壺拿回來。」
齊初走到山坡邊緣，便又縮了回來，膽怯的說：「不行，我畏高。」
晚小欣知道齊初向來很膽小，便把背包和身上的水壺取下來，放到浠兒手上：「幫我拿着，我試試看。」
「不要，危險。」李浠兒抓住晚小欣的手腕，不讓她去。
「我不會讓齊初有遺憾。」晚小欣看着齊初，只要他的一個眼神就有莫大的勇氣。
晚小欣小心翼翼走到山坡邊沿，順着這棵斜長在坡邊上的樹枝趴了下來，伸出手向前面慢慢移動。可是不管怎麼移動還是差很長一截才鈎得到，晚小欣看着樹枝有手腕這麼粗，突然一個大膽的念頭從腦袋閃過。為了齊初，她顧不了那麼多，便順着樹枝的枝幹爬了過去，伸出的手還有一點點就鈎到了，只要再往前面移動一點點就可以取回水壺。於是，晚小欣再往前面移動了一下身體。終於，她鈎到了，她終於鈎到了。興奮的轉過身，說：「齊初，我做到了，我拿到水壺了。」
齊初高興得還來不及說話，只聽見卡擦的一聲。這時晚小欣看到一臉恐懼表情的宇澤出現在齊初身後，還來不及多想便掉了下去。
不知睡了多久，晚小欣終於醒了。能感覺到額頭上纏了紗布，房間里有一股濃烈的藥水味。「媽媽，媽媽你在哪裏？」
「小欣，媽媽在這裏。不怕、不怕。」自從女兒發生意外以來陳秀琴一直寸步不離的守候在病床邊。
「媽媽，這是那裏啊？」
「在醫院，不過你應該沒事了，馬上就可以出院了。」媽媽一邊給女兒倒水一邊說。
「哦，為什麼不開燈呢？」
哐當一聲，媽媽手中的水杯掉在了地上。
「媽媽你怎麼了？媽媽你在哪裏？你不開燈我看不見啊」晚小欣坐了起來四處張望搜索媽媽的身影，可是天太黑，她實在看不到媽媽在什麼地方？
陳秀琴急忙上前摸著女兒的額頭，焦急的說：「小欣乖，小欣不要害怕，媽媽在這裏，媽媽在這裏。」
「媽媽，小欣不怕，只要媽媽在身邊小欣一點也不怕。是不是怕影響到其他病人所以才沒開燈？」晚小欣想一定是這樣，媽媽知道自己最怕黑了，現在一定很晚了，其他病人現在要休息，所以才關了燈。
陳秀琴聽到小欣這樣說，對她真是晴天霹靂。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用手小心翼翼的在小欣面前晃了晃，看着女兒那雙清澈似水的眼睛絲毫也沒感覺到有東西在自己面前晃動。陳秀琴悲痛欲絕的一把摟着女兒哭了：「小欣，該怎麼辦？該怎麼辦？你還這麼小，你還要去維也納留學，你還有大好的人生。」
晚小欣不明白媽媽為什麼會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她依舊睜著這雙天真無邪的眼睛說：「媽媽，你怎麼了？我不是好好的嗎？」
有些事，小欣遲早是會知道的。「小欣，其實……」晚媽媽哽咽了一下，真相——她實在說不出口。
這時，晚文昌推門而入。「老婆，我買了盒飯。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多少還是要吃一點啊？」晚文昌一進房間便看見女兒已經坐在床上了，興奮的跑到床邊，把盒飯放在床頭柜上。「小欣，你醒了，太好了。這下你媽媽終於可以放心回家睡覺了，你知道嗎？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你媽媽都寸步不離的守在病床邊。咦，老婆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陳秀琴沒說話，只是低聲的哭泣。
晚小欣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什麼，從爸爸一進門，她就知道，如果現在是深夜應該沒有盒飯賣。所以便小聲的求證：「媽媽，其實現在是白天，根本就不用開燈，對不對？」
晚媽媽依舊沒說話，只聽見她小聲的抽泣聲。
晚文昌一聽，先是一愣，然後也用手在女兒面前輕輕晃了晃，見女兒沒有任何反應。撲通一聲坐在地上，欲哭無淚，只是心如刀絞。
一夜之間，晚小欣的世界再也沒有了色彩。一個人生活在黑色的世界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風景，學習陌生的事情。黑夜中的風景除了黑色剩下的只有回憶。她默默的坐在病床上，身體蜷縮成一團，當下巴還沒碰著膝蓋時，眼淚已經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一個幸福的家庭就這樣用淚水代替了微笑。如果有過幸福。幸福只是瞬間的片斷，一小段一小段。
原本最快樂的家庭現在再也聽不到昔日的歡聲笑語了，一家人都變得沉默了起來。今天是晚小欣的主治醫生的循例檢查，檢查完畢醫生對家長搖搖頭說：「小欣掉下山崖一定是被硬物撞擊到了頭，裏面有一塊淤血阻礙到了視覺神經。除非是淤血能自己消失，不然以現在的醫學條件還沒有做此類手術的先例。」
「那，什麼時候淤血能自己消失呢？」晚爸爸焦急的問。
「目前還不確定，有可能是一天、一月、一年，甚至……」醫生還沒說完，陳秀琴害怕聽到不好的答案便搶先說：「不會，我們小欣一定會好起來的。淤血不會一直在腦袋裏不消失的，小欣不會瞎的，不會的。」晚媽媽一激動便兩腳發軟，癱坐在地上輕輕的哭泣。
晚文昌把老婆扶起來，雖然並沒有哭，但聲音已經開始哽咽了：「老婆，我們一定不會讓小欣出事，我們不是說過要給小欣最好的環境嗎？要讓她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成長嗎？所以，小欣在我們的保護下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
陳秀琴點點頭，仍然淚流不止。
在醫院已經五天了，晚小欣似乎已經習慣了醫院刺鼻的藥水味。這天的陽光特別的明媚，晚小欣一個人在病房裏。雖然看不見外面明媚的陽光，但仍然感覺得到溫暖的陽光透過玻璃折射到床上的溫度。於是晚小欣下床后沿着牆壁摸索著朝窗戶邊慢慢走去，她拉開窗帘，陽光燦爛如碎金般灑在她的身上。晚小欣閉着眼睛幻想着現在是不是小鳥在和煦的陽光中歌唱，是不是四合院裏已經落滿黃葉，是不是小朋友們現在正在草坪上踢球，是不是……太多的美好、太多的憂傷。不知不覺中晚小欣的眼淚早已順着緊閉的眼縫涌了出來，所有美好的東西她都看不見了，再也看不見了嗎？
門被人推開，腳步聲很輕。晚小欣知道一定是宇澤，她不敢回頭，悄悄拭去臉上的淚水。顏宇澤看着在陽光侵染下的小欣顯得是那麼嬌小和無助，一頭長發垂直在腰間，她背對着他，她不說話，似乎孤單又憂傷。顏宇澤突然覺得一陣心痛，感覺就像心碎灑落一地無從拾起，有一種拚命去掙扎想要保護她感覺。
「小欣，我……」顏宇澤想用手摸摸她柔順的長發，手剛舉在半空中，又是陣隱隱作痛的感覺，一直拼了命想要保護的人還是眼睜睜的讓她受到傷害。他的眼角有點淚水在閃爍，一抹心酸掠過鼻尖，想說的話太多，但現在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晚小欣轉過身，努力的讓自己微笑起來說：「宇澤，謝謝你來看我，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我真的沒事。」
「小欣，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有宇澤給我加油，我相信我一定會好起來的。」晚小欣故做輕鬆的樣子，她是不想讓宇澤難過。可是宇澤看到小欣堅強的表面是那麼的脆弱就更覺得難過了，他在心裏默默的念道：小欣，如果可以選擇，我真的寧願受傷的人是我，你現在雖然笑得很堅強，可是看到你連微笑的時候，都好憂傷，我就更加的難過。
顏宇澤說：「小欣，不管怎樣，我會一直守護着你。」
「其實我很幸福，就算受一點點傷也是值得的。」
「就算你不受傷我還是會保護你，可是一直想要保護的人，卻讓她受傷最深，對不起，如果我早點出現，也許就不會讓這件事發生了。」
晚小欣沉默了，在她心裏，一直把宇澤當哥哥一樣。
片刻，顏宇澤繼續說：「不管未來的路怎樣，我一定會守護在你身邊，再也不讓你受到傷害。如果你走不動，我做你的拐杖，你看不見，那就讓我做你的眼睛吧？」
晚小欣真的好感動，一直努力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可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她順着牆壁慢慢的蹲下來，雙手抱着膝蓋，灼熱的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她說：「宇澤，醫生說，我有可能一輩子也要生活在黑暗中，我好怕，其實，我真的好怕。」所有的堅強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了。
顏宇澤蹲在晚小欣面前，幫她拭去臉上的淚水，說：「那就讓我一輩子做你的眼睛吧？」
晚小欣更是感動得熱淚盈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知哭了好久也許是哭累了，顏宇澤把她扶上床，給她蓋好棉被。很溫柔的說：「好好休息一下，我明天再來看你。」正準備轉身離開時，晚小欣叫住了他：「宇澤，為什麼齊初沒和你一起來。」顏宇澤沒有轉身，仍然背對着她說：「齊初今天有事來不了，明天，明天一定帶他來。」他不敢回頭是因為自己遊離的眼睛在說謊。
今天的秋雨下得很大，四合院裏也似乎變得凄涼了起來，那棵古老的黃果樹葉已經掉了一半，雨水滴在樹葉上啪嗒啪嗒的響。顏宇澤敲了敲齊初家的門，開門的是向媽媽，她見宇澤一身早已讓雨水得淋濕透了，頭髮上的雨水也順着發梢滴了下來。向媽媽說：「宇澤，一身怎麼都濕了，快進來，我給你找個干毛巾把頭髮擦乾，不然會感冒的。」
「謝謝向媽媽，不用了，我來找齊初。」
「有什麼事也進來說啊？你先進來，我幫你去叫他。」向媽媽沖着齊初的房間叫到：「齊初，齊初，都九點鐘了還不起床啊？每次一到周末就知道睡懶覺，快點起來，宇澤來了。」
齊初還穿着睡衣，打着哈欠從房間里出來，半眯着眼睛說：「媽，難得遇到周末也不讓我多睡一會兒，我再進去睡會兒。」還沒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的齊初正轉身進房間，被顏宇澤抓住了，他正言厲色的說：「跟我去見小欣。」
一聽見小欣的名字，齊初的瞌睡也一下子嚇醒了，結結巴巴的說：「宇……澤，你、你怎麼來了？」
「跟我走，小欣在等你。」顏宇澤拉着齊初往外面拖。
齊初第一次看見一向溫柔的宇澤這麼生氣，有點害怕了，小聲的說：「我……我先把衣服換了再說啊？」
顏宇澤鬆開手說：「兩分鐘搞定。」
齊初換好衣服，有點想打退堂鼓，說：「我……」
話還沒等齊初說完顏宇澤便把他拖了出去。只聽見向媽媽在門邊喊：「哎，傘，把傘帶上。」
來到醫院樓下，齊初再也不肯向前走，他說：「宇澤，我……我真的必須去嗎？你也知道那天如果不是浠兒硬搶我的水壺，也許這件事就不會發生了，真的不能全怪我啊？」
顏宇澤聽到齊初說出如此過分的話，真恨不得給他一拳，他忍了，為了小欣，他忍了，他說：「齊初，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小欣只想見你一面。」
「就算她不怪我，那晚爸爸晚媽媽呢？他們最寶貝小欣了，現在小欣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一定恨不得殺了我。我不敢，我真的不敢面對他們一家。」
「你怎麼這麼懦弱？我不管，我答應小欣一定會帶你去見他的，你必須去，小欣在等你，你知道嗎？」顏宇澤咆哮道，他從來也沒像現在這樣生氣過。
齊初不再堅持了，他想，該面對的始終是要面對。來到病房，正遇到醫生在做循例檢查，醫生仍然搖著頭說：「淤血仍然沒有消失的跡象，如果這樣拖下去只會延誤病情，如果你們條件允許的話，我可以介紹一位日本醫生給你們認識，他的眼科醫術在全世界都是相當出名的。你們不妨可以去日本治療看看。」
「好，謝謝你醫生，為了女兒就是傾家蕩產我也要把她眼睛治好。」晚文昌似乎看到了希望。隨後，晚爸爸和晚媽媽隨着醫生到他辦公室商量去日本治病的情況。
晚小欣也聽到了醫生說的話，她沒有任何錶情。因為她知道，也許這次的選擇會讓原本富裕的家庭變得負債纍纍。她真的不想連累父母，就算瞎一輩子也認了。
「小欣」顏宇澤叫道：「我和齊初來看你了。」
晚小欣一聽到齊初來看望自己，一下子變得開朗了起來，坐在病床上，帶着笑意說：「齊初你終於來了，你知不知道我足足等了你一個星期，我知道你平時要上課，沒時間來看我，所以周末你一定會來看我的，對不對？」
齊初見小欣並沒有生氣的意思，剛剛還綳得很緊的心情一下子輕鬆了起來，說：「對不起小欣，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受傷，對不起。」
「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啊？只是，我怕一個人生活在黑暗的世界裏太久，會忘記這個五彩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害怕忘記你的笑容，忘記我們的星星，忘記太多太多美好的東西，而這些東西都只能在記憶中看見了。」晚小欣說得很平靜，但內心的起伏只有自己明白。
「不會的小欣，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爸爸不是要帶你去日本嗎？那裏的醫療技術比我們這裏發達，你一定會重新看見這個五彩的世界的。」齊初說。
晚小欣一聽到去日本便低下頭小聲的說：「去了日本就看不見你們了。」
顏宇澤安撫的說：「這只是暫時的，等你把眼睛治好后，我們又可以一起上學、一起騎自行車、一起吃便當了。你要快點把眼睛治好，如果課程落下太多，有可能會做降級生哦，這樣我們就不能在一個學校了。」
「我要快點好起來，我不要做降級生，我已經低你們兩級了，如果再低一級，那真的不能在一個學校了，我要加油，我要快點好起來。」即使知道自己治好的機率不大，樂觀的晚小欣仍然相信這個世界有奇迹。
「我們會給你打氣的，小欣要加油哦！」齊初說。
「恩，我要加油，我要加油。」晚小欣笑了，她的笑容是那麼清秀乾淨。
晚上，晚文昌和陳秀琴守護在小欣病床邊，陳秀琴一臉憔悴的模樣，至從小欣出事以來，她就再也沒有睡個好覺。她一言不發的看着女兒，想起女兒本來是那麼的幸福那麼的優秀，第一次參加鋼琴比賽就得了第一名，多少人為她驕傲啊？可是為什麼老天就是不憐憫她，要讓這麼完美的女兒做一個最不完美的人呢？想着想着眼眶便濕潤了。晚文昌輕輕拍拍老婆的背，對她搖搖頭，意思叫她不讓哭出來，女兒聽到了會更難過。陳秀琴轉過身悄悄把眼淚擦乾。
晚文昌對躺在病床上的小欣說：「小欣，有件事，爸爸媽媽要跟你說。」
「恩」晚小欣其實早已猜到爸爸媽媽要跟自己討論什麼事了。
晚文昌怔了怔，還是說了：「我和你媽媽決定，後天帶你去日本治療。李醫生給我們介紹了一位很有名氣的醫生，在那裏一定可以把你眼睛治好的。」
「恩」晚小欣算是答應了，她沒有其他語言。
晚文昌鬆了一口氣，繼續說：「去了日本，這邊的學業可能暫時要停一停，不過你放心，到了日本我們會儘快給你找一間學校，一邊治療一邊學習。」
「恩」晚小欣仍然沒有其他語言。
家裏的房子，晚文昌托親戚在最快的時間銷售出去，自己也提前退休了。現在全部心思都是在女兒的治療上。陳秀琴幫小欣辦理了出院手續，收拾好行李，準備出發了，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接他們去機場的計程車已經停在了四合院的門口，晚小欣依依不捨的站在四合院裏，她多想再看看這棟生活了12年老房子，多想再聽聽宇澤和齊初的聲音，可是他們現在應該在教室里認真的聽課吧？
「走了，小欣。」晚媽媽牽着女兒一步一步的邁出院子。晚小欣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又像泉水一樣涌了出來，努力讓自己不要哭出聲來，只是安靜的流淚。坐在車上，漸漸的遠離了鄉間，四合院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再見了，赤坎；
再見了，宇澤；
再見了，齊初；
再見了，四合院；
再見了……
顏宇澤和齊初沿着小路一直奔跑一直奔跑，就算逃課也要送送小欣。可是，就算拼了命的向前跑還是沒有追上前面的車，眼睜睜的看着它在面前消失，一點一點的消失得無影無蹤。它載走了小欣，它載走了小欣。
顏宇澤和齊初跑得大汗淋漓，不知不覺已經淚如雨下。
再見了，小欣。
也許是快樂太簡單，所以容易破碎。顏宇澤的願望只要小欣快樂，但為什麼後來就連她哀傷的眼神都那麼荒涼。
這天，晚小欣來到喧囂的教室里。看到同學們臉上都充滿了快樂，三五人一群圍在一起說說笑笑。晚小欣剛坐在座位上，李浠兒便跑過來說：「小欣，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這周末可以去郊遊耶。」
「真的嗎？你怎麼知道的呢？」晚小欣一聽到郊遊二字剛剛還無精打採的她一下子變得精神起來，坐直了腰問：「是全校的同學都會參加還是只有我們初一的同學啊？」
「我也是聽同學們說的啊？具體情況就不清楚了。」
「哦，好期待哦？不知道今年郊遊會去哪裏呢？如果可以去燒烤就好了。」
「就是就是，一邊烤燒烤一邊欣賞風景。哇！好享受哦？」李浠兒開始幻想起來。
叮鈴鈴……
上課的鈴聲響起，所有的同學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老師抱着一疊資料書走進教室，說：「今天在上課之前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這個周末，學校組織了一次郊遊，全校的同學都要參加。快半期考試了，學校希望這次的活動可以緩解一下緊張學習的氣氛。」
安靜的教室又變得躁動了起來。
周末很快就到來了，這天所有的同學都穿着運動裝。每個班的班主任帶領一個班，一邊吹着口哨一邊說：「翻過這座小山坡就到我們的目的地了，現在我們先原地休息一會兒，3分鐘後集合。」
一聽到休息，所有的同學都一骨碌的就地而坐。晚小欣坐在石階上把背包里的水壺拿出來，剛喝了一口，李浠兒便跑過來說：「小欣，哎呀！我今天早上走得太匆忙，把水壺丟在家裏了。這個地方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想買瓶水都買不到。」
「不要着急，我記得齊初帶了兩瓶礦泉水。我帶你去找他。」晚小欣站起來，帶着李浠兒向後面初三的班級走去。
來到齊初面前，他也正坐在石階上在喝水。晚小欣看見怎麼只有齊初一個人在這裏，問：「宇澤呢？」
「在後面和老師談一會到達目的地后的一系列活動吧？對了，你們怎麼跑到初三班級來了，不怕被老師看見啊？」齊初問。
「今天早上不是聽說你帶了兩瓶礦泉水嗎？浠兒的水壺忘記帶了，可不可以分一瓶給浠兒啊？」
還沒等齊初開口，李浠兒便搶過齊初手中的水壺，笑着說：「呵呵！齊初你的水壺好可愛哦，沒想到你一個大男生還用卡通水壺，還是多啦A夢呢？」
齊初似乎有點不高興，便順手想去搶回李浠兒手中的水壺：「給我，快給我。」
「不給」李浠兒一邊躲過齊初的手一邊拿着水壺繩在空中盤旋。
旁邊的男生看到這個狀況都大笑起來，齊初好像真的生氣了，站起來去搶李浠兒藏在背後的水壺。突然一個不小心，只見水壺從高空中飄過，嗖的一下飛了出去，水壺繩掛在了山坡外的一棵樹枝上，水壺在空中一擺一擺的，水壺裏的多啦A夢正咧著嘴在風中微笑。齊初看着水壺就在離自己一米多遠的地方，卻無能為力，生氣的轉過身對李浠兒說：「這是我媽媽送我的生日禮物，你要喝水我給你礦泉水就是了，你幹嘛非要搶我手中的水壺？」
李浠兒有點害怕了，微顫顫的說：「對不起，我只是你和開玩笑，沒想到會……回去后我一定買個一模一樣的給你好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就算是一模一樣能比得上我媽媽給我買的嗎？」
「對——不——起！」李浠兒聲音哽咽起來。
晚小欣說：「好了，齊初，浠兒又不是故意的，看看能不能把水壺拿回來。」
齊初走到山坡邊緣，便又縮了回來，膽怯的說：「不行，我畏高。」
晚小欣知道齊初向來很膽小，便把背包和身上的水壺取下來，放到浠兒手上：「幫我拿着，我試試看。」
「不要，危險。」李浠兒抓住晚小欣的手腕，不讓她去。
「我不會讓齊初有遺憾。」晚小欣看着齊初，只要他的一個眼神就有莫大的勇氣。
晚小欣小心翼翼走到山坡邊沿，順着這棵斜長在坡邊上的樹枝趴了下來，伸出手向前面慢慢移動。可是不管怎麼移動還是差很長一截才鈎得到，晚小欣看着樹枝有手腕這麼粗，突然一個大膽的念頭從腦袋閃過。為了齊初，她顧不了那麼多，便順着樹枝的枝幹爬了過去，伸出的手還有一點點就鈎到了，只要再往前面移動一點點就可以取回水壺。於是，晚小欣再往前面移動了一下身體。終於，她鈎到了，她終於鈎到了。興奮的轉過身，說：「齊初，我做到了，我拿到水壺了。」
齊初高興得還來不及說話，只聽見卡擦的一聲。這時晚小欣看到一臉恐懼表情的宇澤出現在齊初身後，還來不及多想便掉了下去。
不知睡了多久，晚小欣終於醒了。能感覺到額頭上纏了紗布，房間里有一股濃烈的藥水味。「媽媽，媽媽你在哪裏？」
「小欣，媽媽在這裏。不怕、不怕。」自從女兒發生意外以來陳秀琴一直寸步不離的守候在病床邊。
「媽媽，這是那裏啊？」
「在醫院，不過你應該沒事了，馬上就可以出院了。」媽媽一邊給女兒倒水一邊說。
「哦，為什麼不開燈呢？」
哐當一聲，媽媽手中的水杯掉在了地上。
「媽媽你怎麼了？媽媽你在哪裏？你不開燈我看不見啊」晚小欣坐了起來四處張望搜索媽媽的身影，可是天太黑，她實在看不到媽媽在什麼地方？
陳秀琴急忙上前摸著女兒的額頭，焦急的說：「小欣乖，小欣不要害怕，媽媽在這裏，媽媽在這裏。」
「媽媽，小欣不怕，只要媽媽在身邊小欣一點也不怕。是不是怕影響到其他病人所以才沒開燈？」晚小欣想一定是這樣，媽媽知道自己最怕黑了，現在一定很晚了，其他病人現在要休息，所以才關了燈。
陳秀琴聽到小欣這樣說，對她真是晴天霹靂。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用手小心翼翼的在小欣面前晃了晃，看着女兒那雙清澈似水的眼睛絲毫也沒感覺到有東西在自己面前晃動。陳秀琴悲痛欲絕的一把摟着女兒哭了：「小欣，該怎麼辦？該怎麼辦？你還這麼小，你還要去維也納留學，你還有大好的人生。」
晚小欣不明白媽媽為什麼會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她依舊睜著這雙天真無邪的眼睛說：「媽媽，你怎麼了？我不是好好的嗎？」
有些事，小欣遲早是會知道的。「小欣，其實……」晚媽媽哽咽了一下，真相——她實在說不出口。
這時，晚文昌推門而入。「老婆，我買了盒飯。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多少還是要吃一點啊？」晚文昌一進房間便看見女兒已經坐在床上了，興奮的跑到床邊，把盒飯放在床頭柜上。「小欣，你醒了，太好了。這下你媽媽終於可以放心回家睡覺了，你知道嗎？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你媽媽都寸步不離的守在病床邊。咦，老婆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陳秀琴沒說話，只是低聲的哭泣。
晚小欣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什麼，從爸爸一進門，她就知道，如果現在是深夜應該沒有盒飯賣。所以便小聲的求證：「媽媽，其實現在是白天，根本就不用開燈，對不對？」
晚媽媽依舊沒說話，只聽見她小聲的抽泣聲。
晚文昌一聽，先是一愣，然後也用手在女兒面前輕輕晃了晃，見女兒沒有任何反應。撲通一聲坐在地上，欲哭無淚，只是心如刀絞。
一夜之間，晚小欣的世界再也沒有了色彩。一個人生活在黑色的世界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風景，學習陌生的事情。黑夜中的風景除了黑色剩下的只有回憶。她默默的坐在病床上，身體蜷縮成一團，當下巴還沒碰著膝蓋時，眼淚已經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一個幸福的家庭就這樣用淚水代替了微笑。如果有過幸福。幸福只是瞬間的片斷，一小段一小段。
原本最快樂的家庭現在再也聽不到昔日的歡聲笑語了，一家人都變得沉默了起來。今天是晚小欣的主治醫生的循例檢查，檢查完畢醫生對家長搖搖頭說：「小欣掉下山崖一定是被硬物撞擊到了頭，裏面有一塊淤血阻礙到了視覺神經。除非是淤血能自己消失，不然以現在的醫學條件還沒有做此類手術的先例。」
「那，什麼時候淤血能自己消失呢？」晚爸爸焦急的問。
「目前還不確定，有可能是一天、一月、一年，甚至……」醫生還沒說完，陳秀琴害怕聽到不好的答案便搶先說：「不會，我們小欣一定會好起來的。淤血不會一直在腦袋裏不消失的，小欣不會瞎的，不會的。」晚媽媽一激動便兩腳發軟，癱坐在地上輕輕的哭泣。
晚文昌把老婆扶起來，雖然並沒有哭，但聲音已經開始哽咽了：「老婆，我們一定不會讓小欣出事，我們不是說過要給小欣最好的環境嗎？要讓她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成長嗎？所以，小欣在我們的保護下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
陳秀琴點點頭，仍然淚流不止。
在醫院已經五天了，晚小欣似乎已經習慣了醫院刺鼻的藥水味。這天的陽光特別的明媚，晚小欣一個人在病房裏。雖然看不見外面明媚的陽光，但仍然感覺得到溫暖的陽光透過玻璃折射到床上的溫度。於是晚小欣下床后沿着牆壁摸索著朝窗戶邊慢慢走去，她拉開窗帘，陽光燦爛如碎金般灑在她的身上。晚小欣閉着眼睛幻想着現在是不是小鳥在和煦的陽光中歌唱，是不是四合院裏已經落滿黃葉，是不是小朋友們現在正在草坪上踢球，是不是……太多的美好、太多的憂傷。不知不覺中晚小欣的眼淚早已順着緊閉的眼縫涌了出來，所有美好的東西她都看不見了，再也看不見了嗎？
門被人推開，腳步聲很輕。晚小欣知道一定是宇澤，她不敢回頭，悄悄拭去臉上的淚水。顏宇澤看着在陽光侵染下的小欣顯得是那麼嬌小和無助，一頭長發垂直在腰間，她背對着他，她不說話，似乎孤單又憂傷。顏宇澤突然覺得一陣心痛，感覺就像心碎灑落一地無從拾起，有一種拚命去掙扎想要保護她感覺。
「小欣，我……」顏宇澤想用手摸摸她柔順的長發，手剛舉在半空中，又是陣隱隱作痛的感覺，一直拼了命想要保護的人還是眼睜睜的讓她受到傷害。他的眼角有點淚水在閃爍，一抹心酸掠過鼻尖，想說的話太多，但現在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晚小欣轉過身，努力的讓自己微笑起來說：「宇澤，謝謝你來看我，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我真的沒事。」
「小欣，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有宇澤給我加油，我相信我一定會好起來的。」晚小欣故做輕鬆的樣子，她是不想讓宇澤難過。可是宇澤看到小欣堅強的表面是那麼的脆弱就更覺得難過了，他在心裏默默的念道：小欣，如果可以選擇，我真的寧願受傷的人是我，你現在雖然笑得很堅強，可是看到你連微笑的時候，都好憂傷，我就更加的難過。
顏宇澤說：「小欣，不管怎樣，我會一直守護着你。」
「其實我很幸福，就算受一點點傷也是值得的。」
「就算你不受傷我還是會保護你，可是一直想要保護的人，卻讓她受傷最深，對不起，如果我早點出現，也許就不會讓這件事發生了。」
晚小欣沉默了，在她心裏，一直把宇澤當哥哥一樣。
片刻，顏宇澤繼續說：「不管未來的路怎樣，我一定會守護在你身邊，再也不讓你受到傷害。如果你走不動，我做你的拐杖，你看不見，那就讓我做你的眼睛吧？」
晚小欣真的好感動，一直努力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可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她順着牆壁慢慢的蹲下來，雙手抱着膝蓋，灼熱的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她說：「宇澤，醫生說，我有可能一輩子也要生活在黑暗中，我好怕，其實，我真的好怕。」所有的堅強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了。
顏宇澤蹲在晚小欣面前，幫她拭去臉上的淚水，說：「那就讓我一輩子做你的眼睛吧？」
晚小欣更是感動得熱淚盈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知哭了好久也許是哭累了，顏宇澤把她扶上床，給她蓋好棉被。很溫柔的說：「好好休息一下，我明天再來看你。」正準備轉身離開時，晚小欣叫住了他：「宇澤，為什麼齊初沒和你一起來。」顏宇澤沒有轉身，仍然背對着她說：「齊初今天有事來不了，明天，明天一定帶他來。」他不敢回頭是因為自己遊離的眼睛在說謊。
今天的秋雨下得很大，四合院裏也似乎變得凄涼了起來，那棵古老的黃果樹葉已經掉了一半，雨水滴在樹葉上啪嗒啪嗒的響。顏宇澤敲了敲齊初家的門，開門的是向媽媽，她見宇澤一身早已讓雨水得淋濕透了，頭髮上的雨水也順着發梢滴了下來。向媽媽說：「宇澤，一身怎麼都濕了，快進來，我給你找個干毛巾把頭髮擦乾，不然會感冒的。」
「謝謝向媽媽，不用了，我來找齊初。」
「有什麼事也進來說啊？你先進來，我幫你去叫他。」向媽媽沖着齊初的房間叫到：「齊初，齊初，都九點鐘了還不起床啊？每次一到周末就知道睡懶覺，快點起來，宇澤來了。」
齊初還穿着睡衣，打着哈欠從房間里出來，半眯着眼睛說：「媽，難得遇到周末也不讓我多睡一會兒，我再進去睡會兒。」還沒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的齊初正轉身進房間，被顏宇澤抓住了，他正言厲色的說：「跟我去見小欣。」
一聽見小欣的名字，齊初的瞌睡也一下子嚇醒了，結結巴巴的說：「宇……澤，你、你怎麼來了？」
「跟我走，小欣在等你。」顏宇澤拉着齊初往外面拖。
齊初第一次看見一向溫柔的宇澤這麼生氣，有點害怕了，小聲的說：「我……我先把衣服換了再說啊？」
顏宇澤鬆開手說：「兩分鐘搞定。」
齊初換好衣服，有點想打退堂鼓，說：「我……」
話還沒等齊初說完顏宇澤便把他拖了出去。只聽見向媽媽在門邊喊：「哎，傘，把傘帶上。」
來到醫院樓下，齊初再也不肯向前走，他說：「宇澤，我……我真的必須去嗎？你也知道那天如果不是浠兒硬搶我的水壺，也許這件事就不會發生了，真的不能全怪我啊？」
顏宇澤聽到齊初說出如此過分的話，真恨不得給他一拳，他忍了，為了小欣，他忍了，他說：「齊初，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小欣只想見你一面。」
「就算她不怪我，那晚爸爸晚媽媽呢？他們最寶貝小欣了，現在小欣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一定恨不得殺了我。我不敢，我真的不敢面對他們一家。」
「你怎麼這麼懦弱？我不管，我答應小欣一定會帶你去見他的，你必須去，小欣在等你，你知道嗎？」顏宇澤咆哮道，他從來也沒像現在這樣生氣過。
齊初不再堅持了，他想，該面對的始終是要面對。來到病房，正遇到醫生在做循例檢查，醫生仍然搖著頭說：「淤血仍然沒有消失的跡象，如果這樣拖下去只會延誤病情，如果你們條件允許的話，我可以介紹一位日本醫生給你們認識，他的眼科醫術在全世界都是相當出名的。你們不妨可以去日本治療看看。」
「好，謝謝你醫生，為了女兒就是傾家蕩產我也要把她眼睛治好。」晚文昌似乎看到了希望。隨後，晚爸爸和晚媽媽隨着醫生到他辦公室商量去日本治病的情況。
晚小欣也聽到了醫生說的話，她沒有任何錶情。因為她知道，也許這次的選擇會讓原本富裕的家庭變得負債纍纍。她真的不想連累父母，就算瞎一輩子也認了。
「小欣」顏宇澤叫道：「我和齊初來看你了。」
晚小欣一聽到齊初來看望自己，一下子變得開朗了起來，坐在病床上，帶着笑意說：「齊初你終於來了，你知不知道我足足等了你一個星期，我知道你平時要上課，沒時間來看我，所以周末你一定會來看我的，對不對？」
齊初見小欣並沒有生氣的意思，剛剛還綳得很緊的心情一下子輕鬆了起來，說：「對不起小欣，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受傷，對不起。」
「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啊？只是，我怕一個人生活在黑暗的世界裏太久，會忘記這個五彩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害怕忘記你的笑容，忘記我們的星星，忘記太多太多美好的東西，而這些東西都只能在記憶中看見了。」晚小欣說得很平靜，但內心的起伏只有自己明白。
「不會的小欣，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爸爸不是要帶你去日本嗎？那裏的醫療技術比我們這裏發達，你一定會重新看見這個五彩的世界的。」齊初說。
晚小欣一聽到去日本便低下頭小聲的說：「去了日本就看不見你們了。」
顏宇澤安撫的說：「這只是暫時的，等你把眼睛治好后，我們又可以一起上學、一起騎自行車、一起吃便當了。你要快點把眼睛治好，如果課程落下太多，有可能會做降級生哦，這樣我們就不能在一個學校了。」
「我要快點好起來，我不要做降級生，我已經低你們兩級了，如果再低一級，那真的不能在一個學校了，我要加油，我要快點好起來。」即使知道自己治好的機率不大，樂觀的晚小欣仍然相信這個世界有奇迹。
「我們會給你打氣的，小欣要加油哦！」齊初說。
「恩，我要加油，我要加油。」晚小欣笑了，她的笑容是那麼清秀乾淨。
晚上，晚文昌和陳秀琴守護在小欣病床邊，陳秀琴一臉憔悴的模樣，至從小欣出事以來，她就再也沒有睡個好覺。她一言不發的看着女兒，想起女兒本來是那麼的幸福那麼的優秀，第一次參加鋼琴比賽就得了第一名，多少人為她驕傲啊？可是為什麼老天就是不憐憫她，要讓這麼完美的女兒做一個最不完美的人呢？想着想着眼眶便濕潤了。晚文昌輕輕拍拍老婆的背，對她搖搖頭，意思叫她不讓哭出來，女兒聽到了會更難過。陳秀琴轉過身悄悄把眼淚擦乾。
晚文昌對躺在病床上的小欣說：「小欣，有件事，爸爸媽媽要跟你說。」
「恩」晚小欣其實早已猜到爸爸媽媽要跟自己討論什麼事了。
晚文昌怔了怔，還是說了：「我和你媽媽決定，後天帶你去日本治療。李醫生給我們介紹了一位很有名氣的醫生，在那裏一定可以把你眼睛治好的。」
「恩」晚小欣算是答應了，她沒有其他語言。
晚文昌鬆了一口氣，繼續說：「去了日本，這邊的學業可能暫時要停一停，不過你放心，到了日本我們會儘快給你找一間學校，一邊治療一邊學習。」
「恩」晚小欣仍然沒有其他語言。
家裏的房子，晚文昌托親戚在最快的時間銷售出去，自己也提前退休了。現在全部心思都是在女兒的治療上。陳秀琴幫小欣辦理了出院手續，收拾好行李，準備出發了，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接他們去機場的計程車已經停在了四合院的門口，晚小欣依依不捨的站在四合院裏，她多想再看看這棟生活了12年老房子，多想再聽聽宇澤和齊初的聲音，可是他們現在應該在教室里認真的聽課吧？
「走了，小欣。」晚媽媽牽着女兒一步一步的邁出院子。晚小欣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又像泉水一樣涌了出來，努力讓自己不要哭出聲來，只是安靜的流淚。坐在車上，漸漸的遠離了鄉間，四合院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再見了，赤坎；
再見了，宇澤；
再見了，齊初；
再見了，四合院；
再見了……
顏宇澤和齊初沿着小路一直奔跑一直奔跑，就算逃課也要送送小欣。可是，就算拼了命的向前跑還是沒有追上前面的車，眼睜睜的看着它在面前消失，一點一點的消失得無影無蹤。它載走了小欣，它載走了小欣。
顏宇澤和齊初跑得大汗淋漓，不知不覺已經淚如雨下。
再見了，小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