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我是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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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齊生無法苟同陸佑華的偏執，可是他又能說什麼呢？本來就是不清不楚，事不關己。自己連死人的事情都管不清楚呢，還要管活人的事情嗎？

「天道輪迴，善惡有報。」

張齊生只能感嘆一句，陸佑華冷冷一笑，顯然根本不相信張齊生所說的。

「善惡有報？善惡是誰判定的？什麼是惡，什麼又是善呢？從古至今多少你們定義之中的惡人站在巔峰，擁有繁華一世。只有善念的人，註定只能被人踩踏在腳底下。人們總是錯誤的認為，這個世界是善念統治的，可我認為，恰恰相反。」

陸佑華說這些話的時候，好像是講給張齊生聽得。可也像是說給自己聽得，說給自己那已經開始動搖不定的內心。張齊生微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不做爭辯。

陸佑華從口袋裏掏出一方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下尹恩菲墓碑上的照片。

「小菲……那個柴妍菲跟你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你活着的時候對我知無不言，卻恰恰隱瞞了這個女人呢？你對我，是不是根本不像你自己說的那樣確信？無所謂了，只要她不去揭開這道九疤，不會影響我前進的道路，我是不會傷害她的。她身上的那種感覺，很像你。我這一次為她捐獻造血幹細胞，也算是償還對你的虧欠了。」

陸佑華說完，抬手將手帕扔在了一邊。他回頭看向張齊生，表情不似剛來時候的那般畏懼，而是恢復了平日的驕傲。

「張道長，既然我身邊已經沒有遊魂糾纏了，我……」

「我懂！我懂！」

張齊生看自己閑了這麼些日子，陸佑華身邊已經沒有遊魂出現。他知道自己也沒有理由繼續在陸佑華這裏蹭吃蹭喝了，他不想等着陸佑華開口攆自己走。

「我知道我已經幫不了陸先生什麼了。陸先生這些日子的款待還有對我的資助，我很感謝。這樣，回去我就從旅館裏面搬出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

陸佑華笑看着張齊生，張齊生愣住。

「不是這個意思？那您的意思是……您不會想一直白養着我吧？我倒是沒意見，就是擔心您吃虧。」

「我也不是有錢人，白養著您也是不可能的。我希望最後委託給您一件事情，只要您幫我做完這件事情。我一次性給您三萬塊錢，以後您走您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如何？」

「三萬？萬？」

張齊生掰著指頭算算這萬元有幾個零頭，算完之後，激動地吞咽著口水。不過他忽然想到陸佑華的身份，有些遲疑了。

「我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情的，我們道家講的就是天不藏惡，我們抓遊魂，也是為了維護人世間的正常秩序。要是你想讓我做什麼違背良心的事情，我幹不了。」

陸佑華笑着搖了搖頭，從身上掏出一千塊先遞給了張齊生。張齊生嘴上說着考慮，可是手已經很自覺地把這一千塊錢給接了下來。

「不是違背良心的事情。我只是對那個柴妍菲的繼母，就是騷擾你的那個胖女人比較感興趣。那個女人既然對你有興趣，不如張道長就順水推舟，幫我打探一下這個女人的背景身份。越詳細越好，只要做到這一點，三萬塊我立馬給你。」

「你……你調查她幹什麼？難不成陸先生你喜歡這口兒？」

張齊生驚愣地看着陸佑華，陸佑華乾笑一聲，嫌棄地看着張齊生。

「你想多了。只是我找人調查過，這個女人跟柴妍菲的繼母女關係是假的。我想知道他跟柴妍菲和尹恩菲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只要弄清楚這一點，張道長你的任務就完成了。」

張齊生聽的一頭霧水，這繼母女的關係還能作假？這花神婆跟着墓碑上的姑娘又有什麼牽連？

「不過陸先生既然有人能調查出關係是假的，為什麼不讓你的人繼續調查這些事情呢？非要找我？您不會是單純可憐我吧？」

「當然不是，我還沒有閑錢去做慈善。我的人調查不出柴妍菲的繼母真是身份，甚至到現在也只知道這個女人姓花，叫什麼都不清楚。這一點兒讓我很好奇。」

張齊生心裏嘀咕了起來，一個神職人員，要是能調查清楚，才真神了呢。張齊生明明已經知道實情，可卻不能直接告訴陸佑華花神婆的身份。這三萬塊張齊生也不捨得輕易放棄，就算最後還是不能說實話，那至少還可以在那暖和的旅館住上幾天，也是好的。想着，張齊生點頭答應了下來。

醫院，肖策正在準備給尹恩菲手術的最後檢查步驟。尹恩菲被困在了隔離層裏面，不斷有人給她注射各種各樣的藥物。尹恩菲漸漸變得木訥了起來，躺在病床上精神恍惚。肖策在隔離層外面看着尹恩菲，心疼地蹙著眉頭。

「肖醫生，院長找你去辦公室一趟。」

在這關鍵的時候，肖遠東找自己，肖策的感覺不是很好。他一直反對自己來主持尹恩菲的手術，這一次不知道有要幹什麼。

「好，我知道了。」

肖策叮囑了監測尹恩菲各項指標的張靈一聲，轉身去了肖遠東的辦公室。

「院長您找我？」

肖策冷冰冰地問了一句，肖遠東不悅地抬頭看向他。明明是一對父子，卻搞得好像冤家一樣。

「把門關上。」

肖遠東示意肖策回身關門，肖策猶豫了一下。

「您難道要說什麼見不得人的話嗎？幹嘛關門？」

「臭小子！你在家是兒子，在醫院是下屬。老子和領導讓你關個門你怎麼這麼多廢話！關門！」

肖遠東低斥肖策，肖策無奈，轉身關上了門。肖遠東的態度稍稍緩和了一下，示意肖策坐下，肖策再一次拒絕。

「有什麼話您就趕緊說吧，小菲明天就手術了，我還得趕緊回去盯着。」

「盯什麼盯？你一個外科大夫，應該上手術台做手術。這血液科的手術它嚴格意義上不算是手術，造血幹細胞輸入而已。明天正好楊總的太太安排了手術，早就點名道姓要你主刀。柴妍菲的手術我讓血液科的莫醫生接手，你都照顧了這麼久了，不要管了。」

「憑什麼？小菲一直是我在看管記錄病情，明天手術這麼重要日子，您臨時調換人員是很容易出差錯的！」

「不調換就不容易出差錯了嗎！」

肖遠東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瞪着肖策。肖策微愣，忽然明白了肖遠東叫自己過來的目的。

「您什麼意思？您是害怕這一次手術的風險大？所以讓我臨陣脫離整個病例？」

肖策質問肖遠東，肖遠東冷哼了一聲，也不再繞彎子了。

「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肖策，我是你父親，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年底就要評副主任醫師了，這評選都是要看治癒率的。這外科都是大型手術，一個失敗整個治癒率就會下降。本來你年紀輕輕地就成了主刀大夫，這是很大的優勢。可是今年你的競爭對手，多了一個陸佑華。這小子是孟勇德的女婿，雖然是精神科的，可是口碑好啊。而且還有醫學院資深教授推薦，人家早早地在醫學院任教，就是打下了口碑的基礎。不過咱也不怕，畢竟這精神科沒有外科有優勢。可如果這一次柴妍菲的手術是你主持的，事後柴妍菲出現抗體不適，甚至要了命。那你就是失敗病例，這評選的優勢刷就下來了！你可別忘了你答應我的，我給你資金救助這個柴妍菲，但是你必須給我選上副主任醫師！」

肖遠東軟硬兼施，肖策緊蹙眉頭，他思考了幾分鐘，還是回絕了肖遠東的提議。

「肖院長，我認為您的擔心是多餘的。我一定會讓小菲康復的，要是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肖策不願意跟自私自利的父親多說一句話，他轉身要走。肖遠東怒氣起身，將桌上的筆筒砸向肖策。

「我怎麼偏生了你這麼個逆子！我是你老子，不是你的仇人！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為了你好，你為什麼總是像對待仇人一樣對待我呢？你跟你媽媽一樣，都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可這世界上有那麼多人需要救，你們救得過來嗎？人自私一點兒怎麼了？你總得為自己想想吧？」

肖遠東說着，語氣之中還帶了哭腔。肖策忽然覺得，肖遠東是老了。他從前從不會把軟弱的一面呈現在自己面前，他們父子僵持了這麼些年，他好像也從沒有在意過似的。可是剛才那番話，卻說出了肖遠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肖策微微不忍，但是面上還是不想放下自己的尊嚴。他沒有回頭，只是冰冷的語氣稍微帶上了一絲溫度，回應了肖遠東一句。

「我說了，我一定可以讓這一次的手術成功，你真的不需要擔心。治癒率依舊會是百分百。」

肖策說完，打開門走了出去。肖遠東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