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郡守
臨江侯府和漕幫過去有些許生意上的往來,而且沈青龍知道臨江侯和甄四有些交易,當時還是自己派人出面牽線搭橋。
當然,趙廣才並不知道沈青龍和甄四的真實關係。
臨江侯府和漕幫的生意並不算大,就算割掉這一塊也不會產生多大損失,沈青龍自然滿口答應。
不過他對於這一點還是有些好奇,忍不住看向鄭非。
鄭非知道他的心思,雖然剛剛受了人家的大禮,但他還是搖頭道:「沈幫主,不是我不想告訴你,這件事情你不知道確實對你有好處。」
沈青龍心中一凜,知道自己猜的沒錯,肯定不是好事。他凝重的點了點頭,道:「先生好意,沈某豈能不知。」
鄭非滿意的頷首,稍頓了一下,隨即問道:「我來錢塘的路上,聽人說今天早上沈幫主把明堂的袁擒虎給告了,可有此事?」
沈青龍一愣,有些拎不清鄭非此話的意思,只能含糊點頭,隨口道:「唉,按理說我一個押貨跑船的斷不敢惹這官府之人。可這袁擒虎實在是欺人太甚,竟然在昨夜潛入沈某家裡,意欲對小妾木青圖謀不軌,被沈某當場拿住,所以才做出如此無奈之舉。」
鄭非似笑非笑的望著他,看得沈青龍一肚子不自在。
「先生……」
鄭非擺了擺手,正色道:「沈幫主無須解釋,既是這樣,鄭某絕不袖手旁觀,願盡些犬馬之力,不知沈幫主意下如何?」
「哦?不知鄭先生打算怎麼幫助沈某?」
「你可把訴狀謄寫一份給我,並讓一干人證按下手印即可,剩下的我來辦理。」
沈青龍正巴不得案子能捅上去攪他個天翻地覆,聽見鄭非如此一說,立刻答應。
「請先生稍待,我去去就來。」沈青龍說了一句后,隨即起身離開。
一炷香過後,沈青龍拿著一張字跡還未乾涸的狀紙,走進客廳,遞到了鄭非手中。
鄭非看過之後,滿意的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拱手道:「沈幫主,今日多有打擾,在下就告辭了。」
「先生留步。」沈青龍說了一句,然後連忙吩咐下人把玉龍包起來裝進盒裡。
鄭非輕笑一聲,也沒有拒絕。
……
沈青龍回到後院之中,韓長中仍舊坐在那裡,好似沒有動過一樣。
沈青龍坐到黃花梨木椅上,開口道:「長中,鄭非過來,讓我們立即斷絕和臨江侯府的一切往來。」
韓長中眉頭微微一皺,道:「老爺,看來上面有人要動臨江侯了。」
沈青龍淡淡的「嗯」了一聲,「這趙廣才仗著自己縣侯的身份,平日里胡作非為,早該有此一天了。」
韓長中輕笑一聲。
沈青龍暼了他一眼,「怎麼,我說的不對嗎?」
「老爺說的沒錯,不過,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韓長中端起茶杯,輕聲道。
「哦?你說來聽聽?」沈青龍知曉自家這個師爺智謀過人,遠不是自己能比的,因此根本沒有氣惱,只是有些好奇。
「老爺,你想,能處置三品縣侯的,必須是三公這個級別。可是臨江侯趙廣才的頭銜上還有『開國』二字,要動他,必須經過……那裡。」
韓長中用手指了指天,沈青龍不由心中一顫「你是說皇......上?」
「那才能真正的扳倒他。」
「可是,這其中有些不明白。」韓長中沉吟片刻,隨即道:「其一,自趙廣才接任臨江侯以來,橫行鄉里已經達十幾年了。這十幾年沒少有人告他,可都是石沉大海,為何突然現在要查辦他?」
「其二,大晉北方戰事連年不休,前線壓力巨大,朝廷哪有功夫直接來管一個小惡不斷的三品縣侯?」
沈青龍聽后,連連點頭,道:「長中所言有理,依你之見,這是為何?」
韓長中搖了搖頭,「我也說不清,既然能觸怒天顏,想來臨江侯這次犯的一定不是什麼小惡,弄不好就是些十惡之類的大罪!」
「啊?」沈青龍大吃一驚,「一會你趕緊按鄭非的要求把事情處理乾淨。」
「噢,還有,今日鄭非還向我要了訴狀……」沈青龍皺著眉頭把這事告訴了韓長中。
韓長中聽后,捋著三寸鬍鬚,蹙起稀疏的眉毛,搖頭道:「我也看不透鄭非的意思,但是應該和背後的那位大人有關吧。」
沈青龍心中一凜,還待說話,卻見窗戶外突然「撲稜稜」的飛來一隻白羽飛鴿,落到了窗檯之上。
「寨上來信了。」沈青龍眯著眼睛,喃喃道。
韓長中走上前來,從白鴿的腿部拿出一張紙條,隨即遞給了沈青龍。
沈青龍打開字條。
只見上面寫著:二弟,明日速來水寨一見,有要事相商。
沈青龍皺著眉頭,把紙條遞給韓長中。
韓長中接過看了一遍咕噥道:「要事?這會兒能有什麼要緊之事?」
「可現在於化文早盯上了沈府,面一定布滿了縣衙的暗樁。」
沈青龍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但是大哥雖然粗暴,但絕不是莽撞之人,如若不是非常重要的事,定不會在這個時候找我。」
韓長中皺著眉頭道:「既然如此,老爺一定要萬分小心,千萬不能讓官府給盯梢。」
「放心吧。」沈青龍點了點頭。
……
夜盡天明。
深春的朝陽越起越早,半露的太陽用橙紅色霞光照亮了半邊天,幾隻飛鳥伴著晨光,劃過天際,又消失在遠方。
臨江郡,郡守府外。
一輛裹著藍布簾的馬車停了下來,駕車的車夫跳下車,躬下身子,恭敬的對帘布內說道:「先生,郡守府到了。」
帘布內傳來了「嗯」的一聲,隨即簾幕被掀開,一個儒雅的中年人走下馬車,正是鄭非。
鄭非看了看四周,吩咐車夫在門口候著,便走上前來。
府外看門的差人見到鄭非后,絲毫沒有阻攔,反而躬身行禮道:「鄭先生!」
鄭非淡淡的點了點頭,問道:「郡守大人在嗎?」
「回稟先生,大人此時正在後院。」
鄭非「嗯」了一聲,踏步進入郡守府。
穿過郡守大堂,鄭非一路走到了後院的書房外。
早晨在書房練習書法,他知道這是郡守的習慣。
鄭非整了整衣襟,輕聲道:「大人。」
門內沉默半晌,一個威嚴的聲音這才響起:「進來吧。」
鄭非推開門。
書房內龍涎香氣環繞,煙氣裊裊,一個魁梧的身影,正站在書案邊揮筆豪書。
他穿著黑色長衫,頭髮花白,正彎腰低頭給剛剛寫過的一幅字落款用印。
鄭非絲毫不敢多言,靜立原地,恭敬等待。
良久。
郡守放下筆,拿起字幅,一邊欣賞,一邊問道:「此去如何?」
鄭非躬了躬身,低眉順眼道:「大人,已經通知了。」
郡守淡淡的「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鄭非又說道:「大人,學生有事稟報。」
「說。」
鄭非從袖口掏出沈青龍給予的狀紙,走上前來,放到了書桌上,道:「大人,我在錢塘,聽聞沈青龍狀告明堂袁擒虎,對其侍妾圖謀不軌之事。」
郡守終於抬起頭,微微暼了其一眼,隨後拿起狀紙。
片刻之後,郡守放下狀紙,問道:「可真有此事?」
「大人,錢塘已經沸沸揚揚地傳開了,昨日縣衙已經初審此案。聽說沈青龍本是人證物證確鑿,卻被明堂的秦晗虞找出些許破綻,於化文當堂決定延期審理。」
「秦晗虞……」郡守微微一笑,「倒是個厲害的小丫頭。」
「此事你做的很好。」郡守往椅背上一靠,掃了鄭非一眼。
鄭非連道不敢。
郡守沒有多說,思索片刻,隨即抽出一張信箋,提筆寫道:明堂心患久矣……今可趁此事……
郡守一揮而就,吹乾墨跡,把信和狀紙一起塞進密函之中,隨後交給了鄭非,吩咐道:「你安排下去,六百里加急……」
鄭非面色一整,肅容道:「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