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章 雨過天晴

外面的雨，一直不停地下着。

從凌晨時分，一直下到傍晚日暮歸西，還在下着。

夏雪先是躺在待產室里，不時地接受着醫生各種檢查。隔上一段時間，便會為她做一次胎心監護。

下午一點多的時候，醫生再次為她做了檢查，然後安排護士將她推到待產室，等候生產。

此時的夏雪，心裏已經完全失去了主張，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身不由己。

她被間隔時間越來越短促的宮縮，折磨煎熬得失去了最後一分耐性。

那種疼痛，是含蓄的，是遲鈍的，並不尖銳。但卻像是割韭菜似的，一波跟着一波，噝噝啦啦，斷斷續續，極度考驗著女人的耐受力。

夏雪的腦子裏，已經對現實沒有什麼清晰的認識，感覺自己一直飄忽在真真假假的夢境裏。甚至，她都不確定自己，到底生存在哪個維度里？

周遭的一切，不論是環境，還是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的人，都令她感到一種虛幻的縹緲感。

期間，醫生為她插上了氧氣，可是她依舊感到呼吸不是那麼順暢。令她難以忍耐的煎熬，快要把她逼入絕境。

在她心底里，有一種想要大喊尖叫的衝動，想要衝破眼前這份難以名狀的禁錮。可是，她實在是不具備那種宣洩的力量，她已經沒有力氣去大喊大叫，唯有默然無奈地去承受。

一直到傍晚18點多，夏雪終於被推進了手術室，進行剖腹產。

本來，夏雪是不用去做剖腹產的。醫生說她的生育條件很好，指縫開得也很快，已經開到七個骨縫了。只要她再堅持兩個小時左右，就會迎來寶寶的出生。

當有氣無力的夏雪，聽說還要堅持兩個多小時的時候，她的神經徹底接近了崩潰的邊緣。

她的心裏，頓時湧起一股怒氣，不知道該向誰去發泄。她一把扯掉鼻孔的氧氣管，甩在床下，無聲地抗議著。

她伸手撫摸著腹中的胎兒。等了這麼久，不知道孩子在裏面怎麼樣了？一定也是心急難耐吧。

她迫切地想要見到自己的孩子。潑水那麼早，孩子在裏面獃著，還會跟之前一樣舒服嗎？

小治穿着一身藍色的隔離服，戴着一隻大口罩，只露出兩隻烏黑明亮的眼睛，關切地望着夏雪。

雪，還能再堅持一會兒嗎？小治俯下頭，將口罩拉到下巴底處，柔聲問道。

小治的臉，幾乎貼到了夏雪的臉孔上，呼吸可聞。

夏雪疲乏無力地一把抓住小治的手指，氣息微弱地說道。小治，我已經受不了，不能再拖下去了。我的耐力，真的不夠好，請原諒我不夠堅強、、、、、、我要做剖腹產！

夏雪有氣無力地說完，無助又滿眼期待地望着小治的眼睛，淚水撲簌簌地落下來。

小治的眼睛，也瞬間盈滿淚光。

他低頭沉思了瞬間，然後抬起頭，對着夏雪點了點頭，說道。好的，寶貝兒，聽你的，我這就去跟醫生商量。

夏雪無望的眼神中，立刻充滿了感激。她微微扯動了一下嘴角，綻放出一個若隱若現的笑容。

她已經沒有力氣大喊，沒有力氣去哭泣，也沒有力氣去徹底地微笑。

、、、、、、

夏雪終於被推去了手術室，進行剖腹產。

當醫生為她的脊椎注射麻醉藥的時候，她的心裏沒有一絲驚恐，反而是終於得到解脫的釋然感。

過了幾分鐘，醫生好像拿着一根尖銳的東西，輕輕觸動着她的肚子，問她能不能感到疼痛？

這樣反覆詢問過幾次，才正式開始進行手術。

夏雪的眼睛，沉沉地閉合著，無法睜開。

可是她的腦子裏，卻是異樣的清醒。她甚至，可以聽到手術器械的聲音，還能聽見醫生和護士間的說話聲。

不知過了多久，夏雪終於聽見一陣嘹亮的嬰兒啼哭聲！！！

夏雪急切地想要睜開眼睛，看一眼自己的小寶貝兒。她曾經在孕期的一個夢裏，見過自己的寶寶，還跟寶寶說過話呢。

可是，任憑夏雪怎樣用力掙扎，也無法睜開眼睛。她只得閉着眼睛，聽醫生們說話。

醫生彷彿抱起了孩子，對着護士們說道。哇，是個漂亮的小男孩兒！來，稱稱體重、、、、、、天那，居然是個八斤重的壯小伙兒呢！

過了一會兒，嬰兒嘹亮兒強壯的哭聲，漸漸遠去。醫生，好像已經把嬰兒抱了出去。

夏雪這時候，才感到一陣強烈的困意，不顧一切地沉入夢鄉。她的嘴角，隱隱露出一絲微笑。

、、、、、、

當夏雪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夜了。周圍靜悄悄的，沒有孩子的哭聲，也沒有大人的說話聲。

夏雪徐徐睜開眼睛，側過頭看到床邊有一個小小的嬰兒床。床上，睡着一個可愛的小嬰兒。他，胖嘟嘟的，皮膚是粉紅色的，頭髮烏黑濃密，居然已經蓋過了耳垂。

夏雪驚喜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心裏激動得一塌糊塗，一時間五味雜陳，感慨萬分。

小治剛燙完奶瓶，轉身走到床前，才驀然發現夏雪醒了。

小治心疼地輕輕握住夏雪的手，柔聲問道。餓不餓？渴不渴？醫生說，你現在只能喝流食，我給你準備了小米粥，還有蘿蔔湯呢。

夏雪皺眉問道，為什麼要喝蘿蔔湯？

小治笑道。醫生說，等你通氣之後，才能吃固體食物。所以，你如果放出來、、、、、、之後，一定要告訴我啊！

夏雪的臉上，瞬間現出一副嫌棄的模樣，說道。太噁心了，真讓人受不了！

小治笑道。這你就受不了？我們的孩子，又拉又尿的，你是不是也要嫌棄他呢？

那才不會呢！夏雪抗議道。

這時候，身旁的嬰兒發出一陣嚶嚀聲，扭動了幾下，接着又睡著了。

夏雪急忙捂住嘴，責怪自己剛才說話的聲音太大了，險些吵醒孩子。

小治笑着看夏雪，伸出食指，在夏雪的鼻子上颳了幾下。

夏雪看着桌上的奶瓶，奇怪地問道。孩子一出生，就可以喝奶了嗎？

小治皺了皺眉，說道。那是當然了，孩子已經喝過好幾次奶粉，胃口大得不得了！現在，只等你的奶水一出來，咱們的孩子就不用喝奶粉了。

我的奶水？夏雪頓時羞紅了臉，說道。我的奶水，什麼時候能出來呢？

小治笑道。別着急，醫生說，等到明天上午，你的奶水差不多就來了。所以，你要多喝湯水啊！千萬不可以為了保持體形，拒絕那些湯湯水水。聽說，豬蹄子湯，最下奶了！

嗯、、、、、、好吧！夏雪躊躇著，眉頭越皺越緊。思想半天，她終於下定了決心，即使胖成豬八戒，也要保證孩子的健康和口糧。

謝謝你，夏雪！小治滿眼憐愛地撫摸著夏雪的頭髮，說道。醫生說，產婦頭幾天的奶水，最有營養了，可以增強嬰兒的抵抗力。

夏雪忽然擔起心來，緊張地問小治。孩子才那麼小，不過才是剛剛出生，他能學會吃奶嗎？

小治漂亮的嘴角驟然展開，抑制不住地低聲笑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放心，咱們的孩子聰明著呢！醫生，早就安排他練習過了呢。他好像是自學成才，一點沒有生疏的樣子。當他吃了半天，還嘗不到甜頭的時候，居然急得哇哇大哭呢！

夏雪不覺也開心地笑起來，之前的煎熬和難捱的苦痛，一瞬間都已經煙消雲散了。

夏雪定睛看着身邊的小寶寶，說道。真是奇怪啊，一看到這個孩子，心裏所有的憂愁煩惱，全部都跑得無影無蹤了！

小治低低地俯下身，寵愛地輕輕吻著夏雪綿軟紅潤的唇瓣。他像是耍賴皮似的，吻了好久好久，也不肯罷休。

夏雪輕輕捶打着他的肩膀，悶聲抗議著。

小治被嚇了一跳，急忙抬起頭，緊張地看着夏雪，問道。雪，我把你弄疼了嗎？

夏雪輕輕搖了搖頭。

小治這才深深嘆息了一聲，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小治俯在夏雪的臉頰上，說道。老婆，你快點恢復身體啊，我這邊煎熬了那麼久、、、、、、都有點等不急了！真的，那種滋味太難受太難受了，不信，你試試？

說完，小治就去捉夏雪的手。

夏雪無奈地阻止道。小治，別鬧了，萬一碰到我的刀口，怎麼辦呢？

小治一聽，這才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夏雪忍住笑，說道。去，給我倒杯水來！

好的，過會兒，再喝些小米粥吧？小治起身，朝桌子走過去，邊徵詢著夏雪的意見。

夏雪莞爾。這個小治，什麼時候變得不那麼霸道了？

小治喂著夏雪喝了水。又喂着她，喝了一小碗兒的小米粥。

夏雪漱了漱口，重新躺下來。

小治為夏雪整理著枕頭，動作輕柔而體貼。然後，又轉身去看床下，說道。不好，尿袋又滿了，我該給你換尿袋了！

夏雪的臉頰，頓時羞臊得紅白不定。她沒想到，有一天，小治還會給她更換尿袋。

小治熟練自如地更換完尿袋，轉臉看着夏雪，說道。不要不好意思，誰讓你是我老婆呢。我薛治這輩子，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永遠都是心甘情願！

夏雪面色如玉，溫潤的晶瑩中透著淡淡的粉紅。她笑望着小治，心中似有千頭萬緒，卻又不知從哪裏說起？

小治處理掉垃圾，去洗了手，回到夏雪的床前。

老婆，下次為我生個女兒吧，好不好？我還想，要個女兒，這樣就可以有兩個女人愛我了！

夏雪不滿地瞥了小治一眼。他也太狠心了，自己遭了這麼大的罪，剛剛給他生了一個兒子，他就急不可耐地想要讓她再生個女兒。

要生，你自己生去！正好，讓你也體驗一下女人生孩子的滋味。夏雪笑惱著說道。

小治又壞壞地笑着，湊到夏雪面前，甜到肉麻地跟夏雪膩歪了半天，才肯放手。

對了，老婆。小治吻了吻夏雪的唇，說道。等你出了月子，再休養一段時間，咱們就回國吧？薛家上下，早就盼着你們母子回去了。薛老爺子那邊，幾個月前，就已經請人準備好了嬰兒房，還給我們收拾出一個專門的夫妻房呢！

什麼？夏雪驚愕地瞪眼望着小治，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話。

小治笑着捧住夏雪的臉，說道。你沒有聽錯，薛老爺子早就急着見重孫子呢！薛家，當然也接受了我們的婚姻，認了你這個薛家媳婦兒。從今以後，我們什麼心結都不會再有，可以跟平常夫妻一樣去生活了！

夏雪不覺盈然淚下。

能明正言順地踏入薛家的大門，這是她很多年前最大的心愿。可是，這一天終於來到了，她的心裏卻感受不到一絲絲驚喜。

清晨，小治拉開窗帘，一片明朗燦爛的陽光透窗而入。

雪，快看，雨過天晴了！小治望着外面明凈的藍天，興奮地朝向夏雪喊道。

是啊，終於晴天了！夏雪目光安然，沉聲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