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只是其中一座大殿與其他兩座相比,很是不同。細細看去,這座大殿由數個小殿組成,又有一座形制奇特的高塔被圍合於內,高塔四圍是深不見底的深谷溝壑,似是懸在其上。問師父這是什麼殿,師父說這是成道殿。彼時我並不明白成道殿的玄妙,心中還在奇怪為何要將殿宇建成這般模樣。

師父放下雲頭。我和青山一同站在雲石鋪就的台基上,仰頭看著門額上掛著的「妙清殿」字匾。大殿內,還懸著一塊長匾,上書「清德敬誠」。殿里寬闊的很,中央的紫檀雕欄地坪上置著玉石浮雕,看不大懂是什麼內容,兩側蝠廳也只是用楠木作了隔斷,規規矩矩的擺了幾方椅榻桌品,除此便再沒甚裝飾,顯得有些孤寂冷清。師父說這是他從前住的地方,讓我們暫且坐下歇一歇,說我們的新師父大概就要來了。

我和青山默默坐下來,這幾日每每聽聞「新師父」這三個字,心裡就難受,我曉得,那新師父來了,我的清胥師父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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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胥,你說的便是這兩個孩子么?」一陣帶著笑意的聲音從殿口傳來,我立時轉臉看去,那青紫色的衣袍從殿口一直翻飛到我腳跟前。那真是一個極美的男子!眼角眉梢的風流,恐怕連女子也是比不得的。一個男子能長成這樣也是天下少有。兩下看了一番,覺得還是清胥師父好看,自有一番仙風道骨的穩重風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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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看著我們,語氣很是和緩,「這是你們的新師父,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要好生聽他的話。」想到清胥師父就要離開,心裡很是難受,還有些委屈。眼裡酸酸脹脹的想流淚,可一想到新師父也在這裡,便又硬生生的將半包淚逼了回去。

如墨點染的眸子一動不動的望著她,素日里不知高低深淺的眸子里閃過複雜的情緒,見她這樣忍淚的模樣,心中一痛,似有什麼東西遺落在她的眸子里,化不開,帶不走。他伸出手來,將手覆在她的青絲上,和緩道,「你要乖一些,再過幾年,你該是個大姑娘了……」他頓了頓對著他們道,「青山、阿瑾,你們來拜一拜這位師父。」

宵煉瞥了一眼清胥,眉眼微挑,狹眸里芒光莫辨,望向阿瑾的目光也興趣漸濃。他見兩個孩子伏在他腳前恭恭敬敬的下拜,便揮揮手道,「我一向很好說話的,你們也無須這般大禮,隨便些,哈哈,隨便些。」彼時我還以為這是新師父的深情自白,直到日後見到了他斤斤計較又狠戾樣子的時候,我才深刻的明白,什麼叫場面話,什麼又叫客套話。

後來這位新師父著人將我和青山領下去安頓,幾步之外,回頭望了望清胥師父,他正和宵鍊師父說著話,眼睛卻仍瞧著我們離去的方向,我默了默,朝著清胥師父笑了笑才跟著青山一起離開,希望他能記得我的好,好早點將我們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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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打算去那裡?」宵煉斂了方才那幾分笑意,眸色沉冷,心裡是抑了多日的憤怒。

沸水入碗,新茶未滿。紋繪著深紅季花的白瓷茶碗里,茶花漸展。

皺眉瞧著清胥居然還在清清閑閑的品茶,臉上還是那副淡然神色,目光神態都沒半點變化,似赴死的是別人一般!他終是壓下了許多話,深深一嘆,「你為何總是這般固執!嗯?」

「這次不是我……也會是別人,」清胥微微垂了眸子,輕輕的一句,像是嘆息般說了出來,「你原曉得,這座山位於滄海海底的山基已經不穩,這一段時日以來又異象不斷,前些日子我去看了看,正是那獸已漸漸蘇醒得力,先前的封印恐怕也撐不了多久……我既擔著這座山的職責,又承著這千萬年來的虛名……還是我去一趟比較好。」

「九天那個老狐狸!竟捨不得撥出一個長仙來助你!」他怒道,「為何不讓我去幫你?若我執意要去呢?」

「成道殿里,有司瑜神女的託付,交給旁人,我不放心。淸胥山有你鎮守,我會心安。」

「……你這回單槍匹馬的過去,你有沒有想過,你或許再也回不來?」他側身瞧著清胥。

他就這樣靜靜站在日光中,白色的衣袍在晨露清風裡微微翻卷。遙遙若高山之獨立,飄飄似日月之獨行,淡雅聖潔。這麼多年以來,他是他看過的,最有神仙味的神仙。

「……我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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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崖上那數十丈之高的瀑水順陡峭山石從山頂直衝下來,在三殿後頭拉出了幾面瀑水帘子,這瀑水在那端匯成好幾個大小不一的深潭,又經成道殿這一頭瀉下,在下頭地勢低矮的山腰處又蓄了幾道瀑水帘子,這瀑水雖比不得上頭那樣湍急,可也經年累月的在底下衝出一壟丈深的溝壑,是以,山腰這一片便就同上頭三殿隔了一道高矮的距離。

山腰這裡,零零散散的布著許多屋閣,隱於古木密林間。一條青石路的長道自這裡一直端端正正的鋪下山,只在一路上隨著下頭越發低矮的地勢多了幾道青石階梯。這一條長路兩旁植滿了樹,在這個時節里瞧去,濃青淡綠的枝葉幾乎遮住了青石路的整個上空。

帶著我們安頓的,是一個年紀約莫比我長了四五歲的小羽師兄,很是健談,「師弟師妹你們看,」他指著山腰左邊這一片屋閣對我們道,「這兩棟相隔不遠的屋閣都是學堂,夫子就是在這裡教業,你們從明日起,就要過來同我們一起上課了,明日第一堂課是術法概論……有些略略枯燥了,但是你們要重視,因為教授這門課業的夫子是個很愛記仇的。對了,上他的課千萬莫要遲了,老夫子最是厭惡我們不敬重他老人家。」

我很感激的望著這位師兄,用眼風和青山略略做了交流,一致覺得他人很不錯,不僅帶著我們安頓,還將這許多人情說與我們聽。

「學堂西邊那棟,就是那幾排椴樹後頭,」小羽伸手指去,「那便是飯堂了,三師兄元棄負責那裡,往後你們可以到那裡去用飯。」

我默默將這個飯堂的地理位置左右看了幾遍,這個地方是最重要的,日後可不能走錯了。

見身側那位眉目俊朗的少年正好奇的看著東邊的那片習練場,小羽笑了笑,道,「這片場地挺不錯的罷?是我們淸胥山弟子習練術法的地方,有的時候恰逢盛會,這裡也會暫且拿來做一做舉辦的場地。日後,你們也可以到這裡來修習了,」他繼續道,「靠近這條青石路的那兩棟屋閣也是可以習練術法的,只是我們淸胥山的弟子向來喜歡到最東頭的那片露天術法場修習,所以,這兩棟屋閣也漸漸有些荒廢了。」

我踮腳去看那片露天的術法習練場,那片場地在最東邊,正臨了從山頂綿延下來的陡峭山崖,崖邊長滿了高低樹叢,與樹海作圍的那片術法場連綿成一片廣密的樹林。

我們三人順著這條青石路走到下頭,小羽師兄介紹道,「這下頭左右兩片屋閣便是淸胥山弟子的寢閣了,女弟子在左,男弟子在右,你且記得男左女右便不會弄錯了。」他帶著我們走過一座青石拱橋,繼續道,「原本清胥師父收徒的時候,是只收男弟子的,是以當初修建澡堂的時候,也只修了男澡堂,後來又陸續有三個女弟子拜在淸胥山,三師兄的確是想要幫著建個女澡堂,但她們見山下的湖水明澈,喜歡結伴去下頭洗浴,三師兄便也作罷了。只是她們出身仙家,自有術法做洗浴的屏障,可你出身凡子,有些難辦了。恐怕你得向她們尋個幫助,幫你望一望風。

我們男弟子的澡堂子除了我和元棄三師兄這兩個凡子,其餘那些師兄們皆是出生仙家,是以只仙身自潔便可,也很少特地去裡頭洗一回澡……」他這一番話還未說完,那阿瑾姑娘卻說了這麼一句——

「以後,我能不能在你們男弟子的澡堂洗澡呢?或者可以請青山幫我望一望風。」

小羽:「……」

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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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羽師兄,這座山上有多少弟子在這裡修習呢?」我歪著頭問道。

「這裡算上我們三個,統共只有一十八位弟子……」

小羽師兄忽然默了默,半晌道,「其實,應該是十九個弟子……六師兄飛廉早在邪靈鬼族發起的第一次大戰時不幸戰亡,所以,淸胥山仍然留了個名位給他,所以阿瑾你仍然排行十九,青山比你大幾歲,便是排行十八了。」

我心裡想著六師兄飛廉戰死的事情,想多嘴問一問的,只是縱然再不懂得人情,也知道這個話題在這個時候說一說是多麼不大合適。

小羽繼續道,「比起別個仙山,我們淸胥山的弟子向來不多,如今算上你們,統共不過十九位,不過,別個仙山若是論起我們淸胥山,是沒一個敢在我們之上誇口的。」

青山疑惑道,「此話怎講?」

小羽師兄一臉傲嬌,解釋道,「我們淸胥山的兩位師父久負盛名,那位宵鍊師父,你們方才是不是已經見過了?他的術法修為在年少時便已是上元大成,簡直厲害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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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家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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