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在樹海中穿梭了一路,掰指頭數數,能教教我課業的,就只剩七師兄、八師兄、十四、十五、十六師兄。這訓練場概以樹海做圍,中間又植了許多長勢稠密的樹海作隔,習練的時候便能互不相擾,其實我覺得這樣一來真是多有不便的,習練的時候大家聚在一起,豈不是更能互相學習嗎,最最要緊的是,我可以站在眾師兄里偷偷閑懶,若是哪裡不會了,現學一番也能打著哈哈過關,只是不知道宵鍊師父在課業上要求的嚴不嚴,這麼多天來,今日還是頭一次上他的課。

聽說那幾個師兄一般都在西北角習練,我便一路尋過去。路上,看見九師兄行水似是正在習練火術,原想著打聲招呼的,可見他忽然把自己的衣服給引著了火,正一臉愁雲的喚了水來將火星子撲滅,我見他表情著實有些抑鬱,也沒敢和他打招呼,便徑直走到八師兄那裡,八師兄正在習練遁術,他正身端坐收視返聽,雙手結隱形印,不過轉眼功夫便遁沒了蹤影,一晃眼,又見他不知是從旁邊的水塘子里水遁了出來,還是從後面土遁了來,心下真是佩服得緊。

見我在那裡看他習練,八師兄望著我有些驚訝,「你怎麼還不去習練習練?」

「今天是我頭一次上宵鍊師父的課,還不知道要習練哪些?」也不知道我從前向清胥師父學來的那些能不能合宵鍊師父的心意。有時候你喜歡的旁人不一定能看得上。「師兄,你的遁術使得不錯,你抽空的時候教一教我。」

「唔……」承應恍然道,「既然宵鍊師父還沒開始教你,你也先別急著同我學,我們這些弟子習練的門道都不同,宵鍊師父會根據我們個人的天資教授我們……」承應頓了頓,想到九師弟行水明明生來水族,宵鍊師父卻偏要他去習練火術,「……呃,當然了,有時候宵鍊師父也會憑他的喜好行事。你在宵鍊師父的課上千萬要老實些,萬不可像在別的夫子課上那般胡鬧。」

「宵鍊師父很嚴厲嗎?我第一回見他的時候覺得他像是一個很好說話的師父。」我歪著頭略想了想月前的那次短暫碰面,還記得他挑著嘴角對我笑呢,我有些懷疑八師兄說得話。

「……有時候第一印象……不一定是真實的。」尤其是宵鍊師父。

見她摩挲著脖子上的那塊玉石,承應嘆道,「這倒是個好寶物。」

七師兄莫言曾說過承應師兄的父君是天族能排得上名次的武將,征戰之餘,尤喜收藏各類寶物。便笑道,「聽七師兄說你家裡的寶物多得很,我這麼一個小小的玉石,哪能入了你的眼。」

「我父君的好東西倒是不少,好玉也有,只是我也沒見過一個能如你的。」他繼續道,「還有一會子功夫便到未時了,你也別回去了,恐怕你一來一回的耽誤了時間,你就暫且坐在這樹海旁邊歇一會子,或者可以去前邊那片習練場,瞧見沒有,那兒有一個亭子,你可以先休息,再過一會,宵鍊師父該是要來了。」

我望了望前頭的那座小亭子,又望了望頭上那顆灼人的太陽,實在懶得去那裡等著,便笑道,「我就在這裡看著你習練罷。」

見八師兄承應用手指了旁邊的草地,便坐在一旁看他習練。他今日穿了件豆青色的闊布衫子,腰間系了一圈犀角帶,身形碩長的站在前面靜心凝氣,過了午時的陽光灼灼鋪在他臉上,不多久他額上便起了一層汗意。見師兄正在認真習練,我也沒再逗他說話,只躺在綿軟的草皮子上,仰頭看著天上薄厚不一的白色雲朵層層累壓了半個天空,餘下的湛藍色半空明凈可人。

午後的陽光照在皮膚上微微灼熱,各樣雜色野花在樹海中開得熱鬧,空氣中有新草悶熱的香氣,正使人昏昏欲睡。忽然一攏葡青的袍擺晃進我眼中,我眯眼去瞧,只覺得來人的臉色在陽光下模糊一團,抬了衣袖遮住日光,正看見一雙細長的眼眸順眉上挑,我腦中立時清明起來,立刻站起身,見八師兄承應已經站在宵鍊師父的身邊了,一派恭謹模樣。我不自在的往側邊的八師兄那裡移了移,對著新師父襝衽行禮,道,「阿瑾見過宵鍊師父。」

承應見宵鍊師父眯眼打量面前這個半進入狀態的阿瑾,神色開始變冷,心下暗道不妙,把心一橫,行禮道,「師父,是弟子讓小師妹在這裡休息等您的。」哎!阿瑾,你可知道我今天說上這句出頭話,這宵鍊師父可是要「好好對我的」!我是讓你在旁頭休息,可沒讓你就在這術法場上躺著休息啊!承應在心內嘆了嘆氣,也不能全怪阿瑾,自己在一旁習練複課,倒是忘了提醒她了。果然,自己這一句話出來,引得師父瞥來一眼,明明寡淡,卻讓他心裡直發麻。

宵煉見阿瑾垂眸斂睫的模樣,料她還不曉得他向來擺上的規矩,冷冰冰的面色上露出一分稱得上是柔和的表情,開口道,「從前雖有清胥慣著你,在我這裡,卻是我說得算。」

見她面色驚訝,便勾了唇角悠閑道,「……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最喜歡變著法子懲罰人了。」

「……」我晃一聽見這話,有些消化不了,一時有些發怔。

宵煉瞥見承應在旁邊默默挑眉,斜了他一眼,「你這遁術習得還算能入眼,明日開始,把內什麼蓮花境練一練。記住,先給我把心法記牢了,否則到時候困在蓮花境里別怪師父我沒提醒你。」

承應撇了嘴角暗自傷神。

後來我才曉得蓮花境這門術法是極難習練,又極危險。之後有一次我們同門小聚,承應師兄還哀嘆別個兒師父通常都是循序漸進的看徒弟的能力來教授,可宵鍊師父好似憑著自己心意教授,有時候不高興,說不定讓你每日練習早已爛熟於心不想再練的術法,又或者讓你去練習一項離自己能力相去甚遠,讓你無從下手習練的術法。七師兄莫言卻說我們看得迷障,他說宵鍊師父這些看似毫無章法的教授,其實很有章法,很有果效。當時九師兄形水聽見這話還很不服氣,卻被七師兄一句話堵住,七師兄莫言當時這樣說——「哪一座山的同輩弟子能勝過我們?你且說說看?」

當然這是后話。

.

我跟著宵鍊師父從樹海的西北角一路走到最東邊,那裡除了半圈樹海,還臨了半壁懸崖,腳底下是藍的發黑的蒼海。

「你往常和清胥都學了些什麼?」

見他這樣問起,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想了片刻老老實實道,「清胥師父教我丹青,教我洗衣服,教我束髮,教我下棋……至於術法……只是教了我許多心法,並不曾教我怎般使用。」

「他竟沒教你術法?」他抱手斜靠在崖壁上望著遠處的滄海默了一默。從前清胥倒是跟他提起過一次,說這阿瑾日後若是修仙,或會造成許多惡果。

宵鍊師父看著崖下翻滾的墨浪許久,半晌,勾唇道,「我卻偏偏要教你。」他轉臉看向我,鳳眸澤亮,語氣似是帶著几絲興奮,「今日開始,我便教你術法,你可要好好學。」我心裡隱隱覺得,這個師父……很危險。

「術法的入門術,就是印伽。你往日里不是學了許多口訣么,這個時候可以拿出來用一用了。」我將從前背得的印伽口訣在腦中速速過了一遍,欣喜的發現自己還能記得,便恭謹的站在一旁等著宵鍊師父教我。只見宵鍊師父定身拾了右手翻了一股氣浪在手心,左手又壓覆在氣浪之上,一時間,翻騰的氣浪中顯出一枚明亮的印伽,猶如夜明珠似得晶瑩圓滾,這氣力強勁的印伽瞬時震落一圈樹海,葉片紛揚落下,場面很是好看。

「這是吸氣吐氣的基本,你來。」

我照著學了一遍,卻沒覺得和平日里的吸氣吐氣有何不同,宵鍊師父擰眉道,「用丹田吸氣的時候要連著口訣配著氣性,只有這樣,印伽才能顯出。」我試了好幾次也沒做好,他見我垮著臉不願再試,就在一旁挑著嘴角諷道,「難道清胥看重的徒弟就是這般模樣么?」

我心下原有些氣餒,可一聽到宵鍊師父說清胥選徒弟的眼光不佳,心裡有些不平,便氣憤憤的重又提了氣來,結果這回印伽倒是顯了出來,我揚了嘴角朝他得意一笑,氣息忽然不穩,剛喚出的印伽在眼前冒了個泡便熄了,我又著緊試了一次,這回卻連個印伽的泡都沒能冒出來,想著自己連這最基本的印伽也做不好,不免有些難受。「宵鍊師父,我會多加習練的,爭取明天不僅能冒個泡,還能冒得久一些。」

她神色之間帶著堅定,明明有些氣餒卻強撐著不被自己看輕。他一時微楞,「……等你能讓印伽冒泡的時候再來找我。」

宵鍊師父去查驗其他師兄師姐的功課了,我斂了神思習練了一下午,直練到頭暈眼花的地步也沒顯出半個印伽的影子,又看天色不早,就決意先練到這裡,我一向不大喜歡為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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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家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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