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齊木（完結）

咖啡廳里播放着輕快的鋼琴曲，穿着女僕裝的侍應生端著托盤往來穿梭。

「您點的咖啡布丁，請享用。」

棕色布丁扣在精緻的白色瓷盤中，略晃了幾下才平穩下來。

一名穿着綠色學生制服的少年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挖了一塊送入口中，露出陶醉的神情來。他有着罕見的粉色頭髮，戴着一副古怪的綠色眼鏡，頭上還夾着兩個棒棒糖樣的髮夾。

可奇怪的是，即使他的相貌和打扮都極其顯眼，路過的人卻好像習以為常一般對他視而不見。

五分鐘前，祁連赫在街上遇到了這個人，並且被喊進了咖啡店，可到現在，他都不知道對方到底是誰。

「我的名字是齊木楠雄。」對面的人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如此回答。他一邊吃布丁，聲音一邊在祁連赫腦袋裏直接響起。

「你能來到這裏的話，應該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吧。」

「的確是想起了一些。」祁連赫鬱悶的嘆了口氣，有些古怪地看着齊木說道。

「我記得我三四歲的時候，你就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了吧？」長生不老嗎？

「差不多吧。我只是覺得以現在這個面貌來見你比較合適而已。」齊木回應說。他此時已經把整個咖啡布丁吃完了，不過依然沒有用嘴說話。

「而且上次見面的時候你還騙我來着。」祁連赫覺得小時候的自己可真天真，連復活父母這種話都信。

除了似乎非常漫長的獨自處於黑暗的模糊記憶以外，祁連赫能想起來的最早的事情就是與齊木楠雄的見面。

那時他還沒有被師父收養，獨自一人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活着。一個三四歲的小孩，不管有多強，獨自活着總是艱難地。所以當有一天齊木楠雄忽然出現在他面前，告訴他如果有一天他成為最強，就幫他復活父母的時候，一直羨慕其他小孩的他就傻傻地信了。

「看來你能記起的事情真的有限。」齊木的表情里總是帶着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淡然，和他比起來，祁連赫都多幾分活潑。

齊木將空了的瓷碟移開，嘆口氣道，「看來我得從最開始說起了。」

「一開始我注意到你，是因為獵人位面快毀滅了。」齊木一開始就扔了個□□。

祁連赫垂着眼睛低聲道，「那我果然是……」

齊木沒有回答他，只是繼續說了下去。

「獵人位面由兩部分組成，一是主位面，也就是人類活動的那一邊，而另一個則是黑暗位面，也被那個世界的人成為黑暗大陸。這兩部分互為表裏，缺一不可。」

「但是當我發現的時候，黑暗位面卻幾乎要撞上主位面，似乎主位面有什麼在吸引另一個位面一樣。一旦二者相撞，空間必然毀滅。」

「我進入黑暗位面，想要找到原因。結果很明顯，黑暗位面的核心不見了，而且正好就在主位面。」

「核心的意思是……」

「你可以這麼理解。」齊木將幾顆方糖扔進咖啡，「想像一下，如果有這麼一個無限的空間，空間里全是糖分，而且每時每刻都會產生新的糖分。這個空間里還有一杯無糖咖啡，這杯咖啡無論溶解多少糖分都不會飽和。那麼，會發生什麼？」

「如果糖分產生的速度和溶解的速度相同，空間才能平衡。」祁連赫若有所思道。

「對。」齊木用勺子輕輕攪拌咖啡，平靜道，「你就是那杯咖啡。」

「當咖啡突然從那個空間里消失，時刻產生並且越來越多的糖分終於擠爆了空間，繼續追着那杯咖啡跑。當所有糖分都這麼做的時候，產生的效果就是……」

「整個空間的位移。」祁連赫苦笑道。

他記起來了，師父曾說過，所有人都有獨一無二的本命咒。放在fate世界裏也就是起源的意思。而他的本命咒是「空」，無論什麼，無論多少都能裝得下的「空」。

「總而言之。當我試圖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在揍敵客家找到了你。」齊木喝了一口咖啡，又皺眉將它放下，抬頭看着祁連赫說，「當時你已經滿月，名字是亞路嘉·揍敵客。」

這就是他會在獵人世界裏被認親的原因吧？不過當時揍敵客家裏卻是存在一個「亞路嘉」的。

「那個亞路嘉我們之後再說。我找到你之後，曾經三次將你放回黑暗大陸。但是，每一次你都自己逃出來了，還跑到了別的空間去。等我最後一次找到你的時候，你學會說話了。」

「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不想回去。』」

哦對了，還是抱着他的腿哭着說的。那時候祁連赫可能還不到兩歲，但已經明顯比普通孩子成熟，知道自己拗不過齊木，不知從哪學會的撒嬌手段試圖讓齊木心軟。

齊木沒心軟，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祁連赫不是個普通孩子。從他嫻熟的逃跑方式來看，最初大概是他產生了靈智，不願意在黑暗位面呆下去，才自己跑了出去，進了揍敵客家孕婦的肚子，給自己搶了一具身體。

要說可憐，是祁連赫可憐？還是被他搶了身體的嬰兒？或者獵人大陸上無數因為祁連赫即將毀滅的生命？

而且他不可能長期待在黑暗位面看着祁連赫，不提齊木自己很忙，有能力跨位面的人自身能力太過強大，對黑暗位面來說也是不穩定因素。

將祁連赫長期帶在身邊也不行。沒有祁連赫在的黑暗位面就像沒有了定海神針的風暴海洋，時刻增長且異常暴虐的能量分分鐘暴走。

所以齊木能想出的唯一辦法，就是讓祁連赫待在黑暗位面，如同過去無數年一般，發揮他身為「穩定器」的作用。

不過齊木沒心軟，有人卻心軟了。

某個銀髮天然卷（以銀魂的時間線而言是劇情結束之後，也就是他遇到長大了的祁連赫的多年後）摳著鼻孔道，既然這小鬼不願意，那就想想別的辦法好了。

某橘發蒲公英頭青年立刻表示贊同（時間線同上）。

接着是某隻棕毛白切黑兔子（同上）。

齊木無奈，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想辦法吧。

眾人多方聯繫，最終跨過無數位面找到了後來成為祁連赫師父的男人。他用某種方法剝離了祁連赫一部分血肉和靈魂，製成傀儡娃娃放回黑暗位面，暫時維持了兩個位面的平衡。

而完成傀儡娃娃之後還剩下的那一點血肉，則用來做成了後來祁連赫曾經見過的「亞路嘉」。

「不過可能是因為你對黑暗能量的吸引力太強，即使只是血肉，也引來了黑暗位面的生物寄居。」

祁連赫撐著下巴面無表情道，「怪我咯。」

呵呵，師父還騙他說他的白髮是因為空咒，現在聽了齊木的解釋，大概是當時分離的血肉太多，一時沒補回來的原因吧。

一個齊木，一個他師父，大人們這麼喜歡騙小孩真的好嗎？

「之後的事情我也大概能猜得到了。」祁連赫撫摸著橫放在腿上的青龍劍，慢慢說道，「你們最開始以為有了傀儡娃娃就能萬事大吉。但是大概在我兩三歲的時候，你們發現傀儡娃娃的效用在減弱。」

「這時候我已經被師父收養了，你們要帶走我師父肯定不同意。最後你們大概是達成了協議，讓長大以後的我自己來做決定？」

「對。你師父說，他相信他養大的孩子不會讓他失望。」齊木當時與其說是相信祁連赫師父這句話，不如說是不願意為此與那個男人展開戰爭。

為了拯救一個世界，發動一場跨位面戰爭來搶一個孩子？只要智商還在線的人都不會這麼做，因為這麼做的後果很可能是，為此毀掉更多的世界。

師父啊。祁連赫暗自一嘆，一句耳熟能詳的話忽然湧上心頭——養育之恩，無以為報。

定了定神，祁連赫繼續道，「我懂事之後就把之前的事全忘了，這裏邊可能也有分離靈魂的原因——總之我忘記了，你們希望我想起來，又不能直接告訴我，於是你就欺騙我，給我定了『最強』這個目標。」

什麼是最強？

力氣最大？刀術最好？放在人類層面或許是，但是在超越位面的概念里，最本質最核心的，才是最強的。

比如說靈王。雖然祁連赫將靈王貶低為傀儡，但實際上除了沒有靈智以外，靈王有多強呢？他強到只能待在靈王宮裏。一旦他出現在尸魂界或者其他什麼地方，那裏的空間就會被他的靈壓震碎。

一旦以最強為目標，必然接觸到一個世界最核心的東西。一旦接觸到核心，祁連赫必然記起自己的身份。

而之後的事，齊木等人就管不著了。

「傀儡娃娃一年前就已經失效了，這一年我已經將那個世界的時間線重置了五次。既然你回來了，我就不會繼續管。接下來你想怎麼做我們都不會幹涉，獵人世界會不會繼續存在，全看你的決定。」

「從某種角度說，你現在已經是和我一個等級的存在了。」

齊木留下這句話就消失了。祁連赫托著腮自言自語道，「一個等級？神嗎？」

「哈，有點意思。」

祁連赫站起身準備離開，一名粉色頭髮的怪異少年正巧與他擦肩而過，在服務員的指引下坐在了角落。

祁連赫頓住，回頭看了看那名彷彿不認識自己的齊木楠雄，搖頭笑笑，消失在人群之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