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快七月份的天氣已經很熱了，教室里沒有空調，只有一前一後掛著兩個年代久遠的吊扇，正呼啦呼啦賣力地吹著，下午前兩節課的時候，正是最熱的時候，風扇吹出的風裡都夾雜著一絲熱氣，沉悶得緊。

印叢看了一眼前桌頭頂上的搖搖欲墜的吊扇，真心覺得它要是甩的幅度稍稍大一些，前桌的頭頂難保，不禁為他真心實意地默哀了三秒鐘，然後盯著語文書上的課文開始走神。

下午第一節如果是語文課那必定是格外的難熬，午睡的乏勁兒還沒過呢，又得聽雲里霧裡的詩詞解釋，語文老師班主任，是個男老師，挺凶的，礙於他的威嚴，睡覺的都不敢正大光明地趴在桌上睡，都一個個梗著脖子，耷拉著眼皮，時不時點一下頭。

印叢還好，不是很困，只是覺得無聊——語文實在是沒啥認真聽得必要。選理科是在是出於無奈，因為他對語文英語化學比較感興趣，最討厭物理和政治，比較了一下，選擇了抗拒程度沒那麼大的，再者，理科班的氣氛比文科班稍微緊張一些，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課，成越華揉著快要點斷了的脖子，跑過來叫他去放鬆，四個人又浩浩蕩蕩地向食堂進發。

「卧槽，快快快，熱死了」張子林擺出餓狗撲食的姿勢，向食堂小賣部門口擺的冰櫃沖了過去，一把拉開冰櫃門，把頭伸了進去，過了好一會才拿出來。一邊磨磨蹭蹭地拿出一瓶可樂一邊抱怨：「這才幾月份啊，就這麼熱，我快熱化了。」

「快忍忍吧，過兩天補課的時候有你受的呢！成越華十分之鄙視。

「哎，印叢，你不熱嗎？」張子林又轉向印叢。

「還好啊，佛說，心靜自然涼」印叢慢吞吞地走過去拿了一瓶可樂，又幫十分靦腆文靜的韓豐拿了一瓶果汁出來。

「……那我的心可能得了多動症，靜不下來」

說話間印叢擰開蓋子打算喝一口，剛剛仰起脖子正要往下灌，眼角突然掃到了一個身影正踏上了最後一個台階上了二樓，身影挺高，走路一瘸一拐的，雖然只有一眼，但印叢還是憑他多年積攢出的不多的眼力看出了這就是那天借他手機的那位囂張大佬。

可真是巧，巧到印叢一口可樂向氣管里灌了下去，嗆得死去活來，眼淚險些流下來。

一宿舍的人在旁邊笑得也死去活來，遇人不淑啊，印叢心裡默嘆。

「呦，別急啊，不夠我的給你倒半瓶。」

……這貨總是能爆發出自殺式的賤法，導致印叢不過去狂抽他一頓都覺得是對不起他。

為了提高學習效率，讓學生一刻不放鬆，下午最後一節課和晚自習之間，學校就給了不到一小時的晚飯時間，回家還是回宿舍又或者是吃食堂，任君選擇。像印叢這種懶到骨頭縫裡的，一般都只在食堂隨便湊活一下。印叢有一個自認為不錯的優點，就是一道菜可以連續吃一兩個月不帶換的，雖然食堂的飯真的一言難盡，但印叢才多方比對之後選擇了還咽得下去的回鍋牛柳蓋澆飯，打算未來的日子裡都靠它度日，反正離放假不遠了。

在食堂吃飯的人數還是很可觀的，打飯飯幾乎要用搶的，印叢以勢如破竹的架勢搶了一份蓋澆飯，又邁著小碎步趕緊跑過去佔了個座，大舒一口氣之後剛剛將帶著湯汁的一口飯味道嘴裡，還沒來得及嚼，就看到一隻手端著一碗牛肉麵以勢不可擋的姿勢落了下來，那碗面幾乎是扔到桌上的，還有一部分湯灑到了桌上。

印叢盯著碗邊掛著的小半截兒香菜，一瞬間忘了要幹什麼了，他覺得自己自己一定是被這樣簡單粗暴的出場方式驚到了，不然怎麼這麼淡定沒有躥起來將這碗面扣到對方頭上，「沒看到這兒有人了嗎？」他心說。

還沒來得及震驚完，就聽到對方來了一句「卧槽，擠死我了」

食堂太吵了，印叢一時沒有聽出來這是熟悉還是陌生的聲音，趕忙抬頭看了一眼，……倒是個「熟人」。

「我今天下午看見你了。」來人不換不忙地擠出吃飯大軍，穩如泰山地坐了下來，來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招呼。

……印叢本想說其實我也看見你了，但總覺得這個開場有點怪，就好像他們認識好久了一樣，糾結了半天，只能答了一句不尷不尬「哦！」這下氣氛更是詭異了，尤其是在這樣的環境中。

「我叫褚放，高二的」

總算來了一句正常的，不然他都不知道怎麼接了，然而，印叢又不受控制地來了一句同樣不尷不尬的「哦」。，

沉默了一秒之後，印叢終於覺得有點不對，趕忙補了一句「印叢，高二十一班的。」

於是，對面呲溜呲溜吸面的聲音充斥著周圍。

然後呢？

這就完了？這就認識了？

不需要再說點什麼嗎？

不覺得尷尬嗎？

老子要一個人吃飯！

印叢一邊面不改色地吃著，一邊內心在咆哮，活脫脫把自己演成了一個咆哮帝。

雖然是對方先過來的，但就這麼吃著未免氣氛詭異。

印叢糾結著要不要找個這麼話題說一下，還沒糾結出來什麼結果，就聽到一個有點嬌弱的聲音嗔道：「你走這麼快乾嘛，我都快被擠死了，幹嘛非要來食堂吃啊！」

是一個身材嬌俏，打扮可愛的女生，穿著條牛仔裙，留著披肩發，手裡還端著個托盤，一看就是個很時尚的女生——學校百分之九十的女生都裹在寬鬆的校服里。

這下好了，不糾結了，印叢只覺得更尷尬了。

印叢覺得自己挺無辜的，這他媽招誰惹誰了，好好地坐下吃個飯，還能吃成個巨無霸人形燈泡。

只聽見對面的人頭也不抬到「誰讓你跟來了，我說了想自己吃，是你自己非要來。」

女生哼了一聲便不再出聲。

印叢沒有抬頭，三兩口扒拉完自己的飯，起身將盤子放在收殘處，轉身快步出了食堂。

今天出來的有點早，平時他吃完的在溜達到教室時間剛剛好，於是他決定圍著操場轉兩圈，消消食兒。

這會操場上跑不的人還不少。

「印叢！」他聽到有人叫他，忍住了甩開膀子趕緊走掉的想法。

回過頭，幸好女生不在

褚放腿長，印叢稍稍慢了一下他幾步就趕了上來

「你……有事嗎？」

「沒事，就是星期六晚上謝謝你了」

「沒事，小事一樁」

印叢不用照鏡子就知道自己現在笑得很假。他覺得有點心虛，畢竟當時處在鬼迷心竅的狀態下完成的那一系列動作。

嘖，說得自己跟色狼一樣。

印叢在比較想趕緊回教室去，跟一個剛認識不到半小時的人一起散步對他來說非常詭異。

印叢其實是一個很慢熱的人，跟熟人在一起的時候瘋的像個二百五，面對不熟的人又顯得異常高冷，長得好看也不行。

在卸妝怎麼找借口回去的時候隨便往旁邊瞥了一眼。

……竟然比他還要高上一點，前天晚上沒看清，以為兩人差不多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