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勸善司來了

067 勸善司來了

正事商議已畢,皇長子鄭昌本還準備留楊元芷及秋儀之在府里用飯。可這一老一少兩位客人,沒一個想在這裡再多糾纏的,找個由頭就辭了出來。

鄭昌其實也不過是客氣客氣,沒有真想同一個啰嗦的老頭子、一個傲慢的年輕人一起吃飯,也不多挽留,順勢就親自送兩人出來。老丞相剛才暈倒雖然只是一時怒火攻心,但畢竟傷了元氣,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於是鄭昌同秋儀之兩人一左一右攙扶著他慢慢向府門外走去。

從書房到府門,不過短短百來步路,楊元芷又絮絮叨叨交代了一車話,無非是要他多多學習過問政務,不要沉迷酒色等等。鄭昌心情正好,耐心聽著,嘴裡唯唯諾諾地敷衍著,終於將兩人送到府外,這才轉身回府去了。

原本等候在皇子府邸門外等候召見的官員因聽鄭昌說今日不再見客,早已作鳥獸散,走了個乾乾淨淨。

府前寬敞的街道上只留下楊元芷帶來的兩個轎夫倚靠在一頂小轎旁抽煙聊天。那兩個轎夫見老主人被昨日來拜望的小客人攙扶出來,氣色也不是很好,連忙將他送進轎中,用比往常更加輕緩十倍的手段,抬起轎子穩穩地就往回走。

至此,秋儀之此次來洛陽的事務已順順利利辦理下來,之後如何動作,只憑義父同鍾離師傅再作計議。然而他想到幽燕王府從此同皇長子鄭昌榮辱與共,又想到方才所見的這位皇子實在是未給他一絲可靠的感覺,不由得又擔憂起來。

秋儀之是越想越是不安,終於忍不住靠近小轎,沖端坐其中的老丞相楊元芷輕聲說道:「老丞相,請恕晚輩心直口快,我看這皇長子前倨後恭,喜怒形於言表,似非人君之相,不知老丞相有何指教?」

楊元芷在轎中長嘆一口氣說道:「唉~大漢鄭家小一輩的子孫我見過多多少少。裡面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就佔了一大半,為非作歹的也是大有人在,還有人則是口蜜腹劍、陰險歹毒。皇長子才能德行比起上輩叔伯雖然欠缺一些,但性情直爽,也算是能夠從諫如流,若用心輔佐還是能夠成就一代明君的。」說著又嘆了口氣,「只是老朽已是風燭殘年了,輔佐聖君的重任就要交給你們了……」

秋儀之對做鄭昌的臣子沒有半點興趣,老丞相半是牢騷、半是囑託的話,他就像沒有聽見一般又恢復了沉默。

慢慢地,小轎之中傳來微微的鼾聲,秋儀之知道楊元芷已小睡過去,便對領頭的那個轎夫說了句:在下正要去飽覽洛陽風貌,午飯請老丞相不必再等,待晚飯之時再來攪擾。說罷,便一轉身鑽進街邊小巷中去了。

洛陽不愧是官宦雲集之地,哪怕是偏僻小巷之中的住戶門口,也有不少擺放著巴掌大小的石獅子,還有的立著「某某科進士及第」、「某某科御筆欽點」的木牌,顯示著房屋主人科場之中不凡的戰績。

秋儀之一開始還覺得新鮮,駐足看上幾眼,後來也就習以為常了。他今天因有要是辦理,起得甚早,肚裡已飢餓,見路邊有個攤子,便花幾文錢,點了一碗餛飩並一碗牛肉湯,吃了個滿頭大汗。

填飽了肚子,秋儀之更加來勁,也不去看那些富麗堂皇的高樓廣廈,專找商業區那些羊腸小道,看看這裡開著的小店、瞧瞧那邊擺著的地攤,掂量著今天隨身帶著的五六兩白銀,想著買些廣陽不常見的小物件好回去送人。

秋儀之拐彎抹角地不知轉了幾條巷子,空氣中忽然飄來一陣從來未曾聞到過的香氣,一時間竟讓他有些陶醉,連忙舉目四下觀瞧,臉上頓時泛起一陣紅暈。原來這條小巷兩側的門樓都用紅漆刷過,屋檐下吊了不知多少大紅燈籠,門楣上都提了「暖香閣」、「怡紅樓」、「銷香館」的店名。饒是秋儀之再沒見識,也知道這就是煙花柳巷之地。

秋儀之滿臉通紅,剛要轉身離開,街邊就撲上來一個女子,一把挽住他的手臂,在耳邊輕聲細語道:「公子——您是今天小店第一個客人,一切花銷都按規矩給您打八折,就算是小店今天一天的利市了!」

秋儀之扭頭看去,見這女子濃妝艷抹已瞧不出本來面目,身上披著幾層輕紗,袒著酥胸露出左右半顆乳房,隨著呼吸上下起伏——正是一個娼妓。秋儀之見了,想起「君子慎獨」的教誨,連忙推脫幾句。沒想到這娼妓將秋儀之拉得跟緊,就要往青樓里拖。

正在這僵持不下之際,小街上忽然想起一陣急促的梆子聲。隨著木棍敲擊的聲響,不知從哪裡冒出三四十號人,將小街兩端堵了個嚴嚴實實。

正在詫異間,從一邊的人群中走出一人,他身穿都尉服裝、腳蹬官靴、腰跨官刀,走到秋儀之面前,說道:「這位公子便是從幽燕來的朋友吧?我家長官有請,還請公子跟小人走一趟。」

秋儀之一聽,便知是哪裡走漏了風聲,暴露了自己身份,但索性密務已經辦完,心中倒也坦然道:「在下剛來京城,並不認識什麼大人長官,閣下這番邀請,請恕在下難以從命!」

那都尉獰笑一聲:「說句『請』那是客氣的,公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就乖乖跟我走一趟,也好少受點皮肉之苦。」

秋儀之又要更他說話,身邊那個妓女卻跳出來說道:「喲——原來是位軍爺啊。這位公子是奴家今天第一個客人,有道是這天下沒有搶婊子飯碗的道理,還請軍爺網開一面吧!」

那都尉全沒理會這娼婦,罵了句「關你屁事!」伸手就要來抓人。

那妓女見狀,伸手就往都尉手背上打去。她似乎指甲甚是尖利,都尉左手被她抓得一縮,便又說道:「奴家看這樣好了,我們大家各讓一步,請諸位軍爺在小店門口等會兒,讓奴家伺候完再放這位公子出來。奴家看這陣勢,這位公子犯的罪著實不小,說不定秋後就要問斬,臨死能當個風流逍遙鬼,也算是諸位官爺積德行善了。」

都尉手背上兩條紅色的血痕暗暗發疼,又聽她嘮嘮叨叨說了一大串話,早就不耐煩了,「噌」地拔出官刀:「你這賤人少跟我胡謅,信不信老子抄了你這幢花樓?」

他這一聲不要緊,從小街兩側幾幢青樓紛紛開了門,從門裡扭扭捏捏走出五六十個妓女,指指點點地叫罵起來,還間雜著幾句風言風語。

「官差了不起啊?自打祖師爺管子賞飯,從來沒有在青樓抓人的規矩。」

「就是。壞了規矩,誰還敢來我們這兒玩,店關了還不得喝西北風去啊?」

「到時候我們去洛陽府衙門敲鼓喊冤去!」

「姐姐這就瞎說了。世上最好色的除了和尚就是官差,我們這兒關了,他們先受不了哩!」

又有妓女指指點點地說道:「妹妹還記得去年我們店裡害了花柳病死的那個青姐兒嗎?常關照她的那個李爺也是位官差!」

「喲!那這李爺不也要得花柳病么?」

「那是當然。可說巧不巧,跟這李爺搭班的徐爺,據說今年也得了花柳。」

「唉~青姐兒死了怪可惜了的,沒想到徐爺也是她的恩客。妹妹我要是有這麼多貴客招呼,睡著也要笑出聲了。」

「妹妹糊塗了,青姐兒是去年死的,這徐爺是今年得的病……」

「哈哈哈,原來他倆竟是一對兔子啊!」

官差群中早有人聽得動了怒,抽出佩刀,就喊:「你們這群臭婊子,胡說些什麼,信不信把你們統統抓進去!」

「說得不是你,你緊張什麼?不見得你也跟那姓徐的有一腿?」不知哪個妓女說了一句,惹得眾人哈哈大笑。又有站在二樓看風景的妓女從樓上潑下髒水、扔下污物,樓下頓時亂作一團。

正在這時,人群中慢慢走出一人,見他約有三四十歲模樣,白面無須,從衣袖中掏出一塊竹制牌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一晃動,捏著嗓子說道:「勸善司拿人,誰敢放肆?」

這句話聲音雖不響亮,卻把一條方才還人聲鼎沸的小街喊得鴉雀無聲。

那人見了十分得意,嘴角一揚道:「還不快給雜家都回去?等著瞧熱鬧呢?」話音未落,所有的妓女娼婦統統躲回青樓里,就連那位當街拉客、嘴巴甚是伶俐的妓女也一溜煙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那人這才慢慢收起牌子,走到秋儀之面前,笑盈盈地說道:「我們勸善司雖然名聲不太好聽,卻也是信義為先,只要公子隨雜家回去說幾句話,保准公子囫圇著回來。」

秋儀之早已聽說勸善司的名聲,知道他們乃是大太監王忠海的爪牙、也是皇次子鄭爻的幫手,便道:「在下不過區區一介草民,怎敢勞動王公公親自迎接?」

那太監模樣之人笑道:「公子真是抬愛了。雜家不過是王公公手下一個端茶送水的雜役而已。不過公子既知道王公公的威名,那相比也知道勸善司的手段,這就請公子隨雜家一行吧!」

「我要偏不願意呢?」

「那就請恕雜家無禮了!」說著,那太監右手一揮,堵小巷兩頭的官差便慢慢靠攏上來,逐漸形成一個圓圈,將秋儀之圍在垓心。

秋儀之此刻真是後悔沒有把暗中看管相府看門之人的趙成孝帶來,否則憑他的一身神力,或許也能衝出重圍,逃出生天也說不定。可惜此刻後悔也來不及了,秋儀之只能抽出隨身寶刀,攔在身前,只求困獸之鬥。

正在這生死存亡之刻,半空中突然傳來一聲長嘯:「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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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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