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南北呼應

130 南北呼應

「好!好!好!」戴鸞翔尚未說話,戴母又已開口贊道,「林先生不愧是天下奇才,這幾句話入情入理,不能不讓人誠心信服。鸞翔,你方才都聽見了嗎?」

戴鸞翔其實也早被林叔寒這樣嚴絲合縫的分析所折服,只因城府深厚,這才沒有立即表態,現在聽了戴母的話卻依舊沒有輕易表明心跡,反問秋儀之道:「若真如秋大人所言,現在局勢這樣不堪,不知大人應當何以自處?」

秋儀之眼神一閃,答道:「自然要撥亂反正、不能袖手旁觀。只有將鄭鑫此賊誅殺了,才符合天道、國法、人倫。我正要北上京城,會同皇三子殿下,奉天命討伐此賊。」

戴鸞翔蹙眉道:「怕是不易吧?因平定嶺南王府之亂,朝廷精英盡出,幽燕騎兵、禁軍精銳、西北新募的勇士都已聚集到長江以南,北方實際上已無兵可用,秋大人又憑什麼能夠討伐大殿下的呢?」

秋儀之心裡想:鄭鑫的用兵自己是知道的,雖不是什麼庸手,卻最多不過是比鄭諭強上一些,同大行皇帝鄭榮、前嶺南王鄭貴、前將軍戴鸞翔比前來尚有雲泥之別;而自己的用兵,或許還略顯稚嫩,但在前面這三位面前也絕非毫無機會,面對鄭鑫這樣的,勝算就更大了。

然而面對兵法已入化境的戴鸞翔,秋儀之若是直抒胸臆,怕是太過託大自負,因此他換了辭藻,說道:「天道蒼茫,順之者昌、逆之者亡。鄭鑫倒行逆施,別說是天下人了,就是他身邊左右的親信之士,都未必人人服氣。我等全力應對,未必就沒有半點勝機。更何況先皇對我有養育之恩,即便是螳臂當車、就算是蚍蜉撼樹,在下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同他拼個魚死網破!」

「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真國士也!」此時戴鸞翔已是誠心嘆服,說道,「秋大人品質高古,戴某遠不能及。可惜戴某手邊沒有一兵一卒,不知哪裡能幫到大人的。」

秋儀之聽了這話,已是喜出望外,趕緊起身向戴鸞翔行了個禮:「元帥能有這句話,在下心裡已是極高興的了。可惜我這次乃是倉皇從金陵城中脫逃出來,倉促之間哪裡能有什麼主意,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罷了。半途遇到戴元帥,不過是不忍元帥蒙塵,這才過來多說幾句廢話。」

戴鸞翔道:「乍逢大亂,鄭鑫必然軍心不穩,要整頓收拾內部,至少還要有三兩個月時間,以秋大人的大才,這段時間只要小心布置,還是大有可為!戴某也情願參贊左右,助大人一臂之力!」

「好啊!鸞翔,你今日能有這番話,也不負老頭子在天之靈、不負你老娘的教導。」戴母說著已是老淚縱橫,「你先不要氣餒。你帶兵這麼多年,禁軍裡頭總有些狐朋狗友的,召集起來,也是一支不小的隊伍呢。」

皇帝鄭榮登極以來,便將朝廷禁軍大舉整編,如今軍中中郎將以上的中高級將領,基本都是老幽燕道出身;千總、百戶之類的基層士官,則多由近幾年新選拔的武科進士充當;然而禁軍之中青黃不接的檢校、都尉等官職,依舊有不少仍是禁軍之中的老人。

戴鸞翔在穆宗皇帝年間,統領禁軍,這些人他是再熟悉也不過的,一舉一動都對他們有莫大的影響。

因此戴鸞翔聽了戴母的話,頓時眼前一亮:「多謝母親大人指教。秋大人手下謀士良將如雲,戴某也無須礙事插嘴了,不如召集舊部、在江南同同大人在江北遙相呼應,也好牽制一下大殿下。」

有戴鸞翔這樣的名將,在鄭鑫身後行動,一定能讓他芒刺在背,自己的勝算頓時大增——秋儀之想到這裡,臉上浮現出了喜色:「禁軍現在有十二三萬在江南,不知戴元帥能夠召集多少反正?」

戴鸞翔盤算了一下:「我有皇上領軍的聖旨在身,能據此向大殿下討一點人馬,再加上……大概總共也能有兩萬人吧。」

秋儀之知道戴鸞翔辦事持重,他說「兩萬」必然是個保守的數字,實際能夠召集起來的兵員數量,必然能夠超過這個數字。憑戴鸞翔的用兵,兩萬多兵馬,足夠牽制七八萬的軍隊了,那這樣一來,就算是鄭森統領的幽燕軍站在鄭鑫一邊,他能調動的軍隊最多也就二十來萬人的樣子……

卻聽戴鸞翔又說道:「兵其實也不是多多益善的,我等遠在客地作戰,後勤補給就難以保證,兩萬之眾已是戴某領軍的上限了。」

秋儀之忽然想到一點,說道:「元帥果然是高瞻遠矚。不過在下在江南這麼幾年,倒也有些門路……是這樣的,大行皇帝新舉拔的許容、黃萬剛、鄭庭航三人都是在下推薦的。所謂三年不改先皇之制,鄭鑫此賊雖然目無師長,可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這三人兩個是巡撫,還有一個主管漕運,都是能幫元帥籌措一點軍糧的,希望能夠幫到戴元帥一點小忙。」

說著,秋儀之便叫人取來文房四寶,就著茅屋之中昏暗的燈光,草草寫了幾分書信,封裝好了,交到戴鸞翔手中,末了還不忘補充一句:「許容以前是鄭鑫的手下,是被我籠絡住的,元帥用起來還要小心。黃萬剛除政務外,軍務也略通曉一些。至於這個鄭庭航么,人是光明正大的人,辦事卻還顯迂腐一些……還請元帥留意。」

戴鸞翔一邊聽、一邊記,捧著這三封薄薄的書信,感慨道:「秋大人這可就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大人請放心,戴某到時必定鼎力相助。不過戴某還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請教。」

「請講。」秋儀之道。

「方才秋大人說了,說是要立即北上同三殿下會和,可茫茫長江,想要北上,又談何容易?就不怕鄭鑫下令封鎖沿江港口,將大人困在江南么?」戴鸞翔問道。

秋儀之得意地一笑:「其實長江沿線確實已被封鎖起來了,只不過下令封鎖的並不是他鄭鑫,而是在下我……」

戴鸞翔聽了一怔,心想:茫茫長江不知有幾千里長,可秋儀之居然說已將之封閉起來,莫非是口出狂言不成?

可戴鸞翔看他的神情又不像是在胡吹海螺,便又問道:「秋大人乃是少年英雄,用了什麼手段將長江都能封鎖起來,還請不吝賜教。」

秋儀之聞言,便笑著將李勝捷的事情同戴鸞翔講了,末了還補充了一句:「可惜在下做事沒有遠慮,否則早已乘了李勝捷的大海船回到江北去了。現在李勝捷不知在長江何處游弋,我還得想辦法聯絡到他呢。」

戴鸞翔卻蹙眉道:「秋大人這事就未免想得有些偏頗了吧?」

「此話怎講?」秋儀之疑問道,「這個李勝捷雖然年輕,但是頗通水戰攻略,做事在年輕人裡頭也還算是持重的,怕是不會出什麼大問題吧?」

戴鸞翔卻道:「請問李勝捷的船隊一共有多少艘戰船?」

「一共十六艘,都是海戰用的快船。」秋儀之答道。

「這就是了。」戴鸞翔說道,「長江從四川開始綿延入海,江面又極寬闊,素有天塹之稱,光江南一地,長江就有幾百里長,就這不到二十艘的船,又豈能將長江徹底封鎖呢?」

秋儀之笑道:「完全封鎖當然不可能。可有了李勝捷往返巡弋,鄭鑫就沒法動用大規模船隊北上用兵,想當於將他封閉在長江以南。他鄭鑫是想要當皇帝的人,總要進京登極稱帝的,總不能永遠偏安一隅吧?」

戴鸞翔擰成一團的眉頭依舊沒有舒展開來,說道:「大殿下不是凡夫俗子,不會拘泥於虛名空號,想要登極為君,在他心裡怕也不是什麼迫不及待的事。在戴某看來,大殿下若真的有意作亂,那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派人將在京城洛陽坐鎮監國的三殿下給殺了。」

秋儀之聽了大驚失色,驚呼驚叫道:「有理,有理!」

果真如戴鸞翔所言,鄭鑫做的是皇帝夢,而皇帝龍椅名正言順的繼承者攏共也就這麼幾個。要鄭鑫聰明的話,便索性將自己的兩個弟弟、兩位皇叔、皇叔生下的兒子,全都給殺了,那樣一來,自己就是大漢皇帝毫無置疑的繼承人,再也沒人同他競爭了。

這樣自滅滿門的行為,無論放在哪裡,都是一樁令人難以置信的人間慘禍,可有道是「無情最是帝王家」,為了那睥睨一切的至尊之位,鄭鑫就連自己的父親都能逼迫,又有什麼是他做不出來的呢?

秋儀之想到這裡,已是汗流浹背,慌忙起身道:「多謝戴元帥指教,事不宜遲,我這就想辦法通知李勝捷,要他嚴守燕子磯碼頭,叫金陵城中片板不能下水!」

戴鸞翔嘆息了一聲:「或許已是遲了。若鄭鑫真的有意作孽,或許在刺殺皇上時候,就已動手了。其實要殺害三殿下,也不用什麼重兵高手,只要一葉扁舟,載著五七勇士,假傳聖旨叫三殿下南下,便能在半途之中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鄭淼殺了。」

想到這裡,秋儀之已是汗流浹背,慌忙起身道:「此事事關重大,事不宜遲,在下這就想法子渡江北上,戴元帥請保重吧。」

戴鸞翔並不知道秋儀之同鄭淼有著何等深厚緊密的的兄弟之情,只覺得他這樣一驚一乍似乎有些不夠穩重,然而一顆至誠之心,卻也無以指摘,便也拱手作禮道:「也好,戴某等著秋大人同三殿下的消息,大人也一路保重吧。」

話未說完,戴鸞翔又想起一折,問道:「聽說秋大人在江南時候,曾用皇上的『金牌令箭』號令地方節度軍,不知這樣寶物大人是否帶在身邊?有了此物,調動起軍隊了,就不知能方便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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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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