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死斗劉慶

078 死斗劉慶

吳若非脖子一梗:「你這叫什麼話?莫非我們女子生由不得自己生,死也由不得自己死么?秋公子,替我全家脫去了賤籍,便是我的恩人,為他死了,我也沒有什麼冤枉的。更何況,我這一輩子都託付給了你姓林的,你死了,我還活什麼?」說罷,已是淚流滿面,好似一枝帶雨的梨花。

林叔寒見見狀,又是憐愛、又是感激,忽然放聲大笑:「林某一個浪蕩書生,多少女子投懷送抱我眼睛瞥都不瞥一下,偏就喜歡上你。當初要見你一面,非要破五題、試六藝、七步成詩、八句珠璣,廢了天大的功夫,終於換來今日黃泉路上同行……值!值!值!」

吳若非聞言,也是破涕為笑:「當初設了迷局,不過是要編個理由擋一擋外頭那些登徒子罷了,有些謎題出得也是牽強得很,原本就不打算有人能破的。卻不料竟真有才子能盡破迷局,一見才知道是聲震江南的『半松居士』……」

「當初其實也沒想著來見你,只是見這謎題出得新巧,技癢非要試下手段罷了……」

秋儀之見林叔寒和吳若非兩人在雖然面對深淵,卻依舊還在打情罵俏,忽然想起同自己的情分絲毫不在林、吳二人之下的溫靈嬌,心中不由一陣酸楚,剛要別過臉去,卻掃見溫靈嬌的使女荷兒所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樣子。

於是秋儀之上前幾步,說道:「荷兒,你不要說話,聽我說完。我不管你同那溫鴻輝是什麼樣的關係,可畢竟也是從小侍候溫小姐的,名為主僕,情同姐妹,縱有一萬條理由,我也不相信你會加害於她……」

說到這裡,荷兒一雙杏眼已經淚影婆娑,兩顆豆大的淚滴,順著臉龐滾了下來。

「正因為此,我有件事情要求你。現在溫小姐已離了溫鴻輝,我要你找到她,陪在她身旁,替我照顧她一輩子,就算是有千難萬險,也要信守承諾。這件事情,你能做到么?」

荷兒性情潑辣任性,可聽秋儀之這幾句話說得極為懇切,又句句都說在她的心裡,不由咬了咬下嘴唇,用力點了點頭。

秋儀之欣慰地一笑,一指燕子磯碼頭臨長江的方向,說道:「江邊有座小屋子,我看甚是堅固,你去那邊避難好了,至於是生是死,就全看天命和你的運氣了……」

正說話間,卻聽嶺南軍方向傳來戰鼓擂動之聲,鼓聲之中,信心十足的殺氣毫不掩飾地透漏出來,一聲一聲捶打在心頭,讓眾人心臟的跳動都跟上了鼓點的節奏。

秋儀之聽了這鼓聲,緩緩閉上了眼睛,用力吸了一口江南寒春混合著滔滔長江流水味道的凜冽空氣,良久才呼了出來,又緩緩地睜開眼睛,悠悠說道:「終於開始了嗎?」

終於開始了。

抱定了必死的決心,秋儀之等人也不再等候在安全位置坐鎮指揮,而是直接趴在最前方倉促堆積而成的工事後方,露出半顆腦袋、兩隻眼睛,向前方觀察。

果然見到無數嶺南道兵士,也不講究什麼戰法戰術,排列了整齊的隊伍,邁著堅定的步伐,沿著大路便往燕子磯碼頭壓迫而來。

嶺南王現在兵多將廣,攻打已被自己壓縮在狹小區域的少數軍兵,這樣純粹而不加掩飾的勢力碾壓,的確是再正確不過的戰法了。

秋儀之見到這樣場面,不禁苦笑一聲,對身邊的林叔寒和趙成孝說道:「嶺南王果然善於用兵,這樣的銅牆鐵壁推擋過來,就是金剛鑽也要折了……」

林叔寒答道:「折就折了,寧折不彎才顯英雄本色。」

趙成孝也道:「敵軍勢大,我們也不能落了下風,可惜我軍沒有帶著金鼓,否則也要放聲齊鳴,鼓舞一下士氣。」

「哼!這還不簡單?」劉慶卻道,「鼓噪也不是非要用戰鼓的,身邊無論什麼雜物敲擊,總能發出聲音的,敲他一敲動靜也不小,就怕亂動把虛實暴露給了嶺南王。」

「怕什麼?我軍現在還有什麼虛實好掩飾的?傳令下去,叫這邊軍士,手邊有什麼就用力敲打什麼,好歹也不能給對手嚇破了膽!」秋儀之道。

一聲令下,數百軍士果然聽命,將手邊面盆、木棍、瓦缸、磚頭等等一切能發出聲音的東西使勁猛敲,發出的聲音雖然嘈雜,倒也頗有幾分聲勢。

聽了這刺耳的聒噪,秋儀之心中反而安定下來,見敵軍前鋒業已進入自家勁弩的射程範圍,便伸出右手,命令道:「眾軍齊射,射住敵軍陣腳!」

方才還「鑼鼓喧天」的街壘立即平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箭矢劃破空氣的凄厲聲響。

伴隨著空氣的震動,嶺南軍前排立即便被射死了二十來人,至於被射傷之人,更是不計其數。後續的箭矢又復毫不留情地居高臨下發射而來。

嶺南軍遭受了這樣的打擊,既沒有撤退、也沒有獃頭獃腦地繼續前進,而是從後方運來幾十扇厚重木門,由前頭官兵幾人一扇舉著,繼續向前方壓迫過來。

秋儀之看得真切,打心裡卻極佩服嶺南王鄭貴,佩服他竟能在短短眨眼之中,就能想出這樣抵禦箭矢襲擊的妙計來。

這些木門雖比不上「當矢營」所用的銅牌巨盾,倒也頗為管用,讓從兩邊高樓上射下的弩矢的威力削減了一大半,偶有幾根從兩扇木門縫隙之中僥倖射入的弩矢,才能夠造成敵軍的殺傷,其餘大部分箭矢都結結實實釘在門上,箭尾羽毛則還在不住地晃動。

秋儀之見自己引以為傲的弩矢,已沒法阻滯敵軍的攻擊了,嘆了口氣,說道:「沒法子了,現在只用同嶺南軍短兵相接,拼個你死我活了。我等龜縮在工事後頭也是一死,乾脆主動出擊,同敵軍痛痛快快殺上一場,死也死個爽快。」

說罷,秋儀之便要躍出戰壕,帶領手下精兵同敵軍拚命。

卻不料身旁的劉慶一把將他拉住,說道:「義殿下,你是皇上義子,末將卻是幽燕王府護衛出身,這種事情,怎麼能讓你沖在前頭?且在後面,看看我劉慶是不是孬種,待我等死光了,義殿下再出來替我報仇不遲!」

說罷,劉慶舉起手中長刀,高呼一聲:「兄弟們,跟我沖啊!」

駐守此處協同防備的官軍,見江南道最高軍事長官劉慶身先士卒第一個衝殺出去,終於被激發起久違的血性來,也跟著沖了出去。

秋儀之手下那些鄉勇團練倒還好,可那十八個山賊土匪出身的親兵見了,卻早已按捺不住心性。

其中的「黑頸蛤蟆」慢慢爬到秋儀之身邊,問道:「大人,要麼我們也衝出去,殺個痛快如何?要我這樣等著看,實在是難受!」

秋儀之看也不去看他,答道:「今日還怕沒你出手的機會嗎?劉慶現在是要找嶺南軍拚命,我們在後面看著就好,將他今日的英姿記在腦子裡,便也不負他今日這番勇氣了!」

劉慶殺敵果然用命。

秋儀之在他身後不遠之處看得清楚,只見他手拿鋼刀,沖在隊伍最前頭,紅著眼睛便在嶺南軍人群之中搏殺,虧得他當初也是皇帝的貼身護衛,身上武功底子尚在,一連搏擊殺死了三四個嶺南軍的官兵。

劉慶做久了江南道節度使,平日裡頭做的最多的,不是操演兵馬,更不是剿匪平叛,而是迎來送往、吃喝逢迎。今日難得親自上陣,同敵軍血戰肉搏,終於將他老幽燕道軍士的血性和魄力,從內心深處挖掘了出來。

殺了有一盞茶功夫,左手上、右肩上、左肋處受了幾處創傷,劉慶卻絲毫沒覺得疼痛,手上鋼刀還在敵軍人群之中運轉如飛。

劉慶麾下將士何曾見過這個在他們眼中、口中顯得有些平庸勢利的將軍這樣的英姿,士氣立即大振,跟著劉慶同面前的嶺南軍以命相搏。

嶺南軍沒料到官軍在走投無路之下,居然能爆發出這樣的戰鬥力來,竟有些被打懵了,攻勢陷入了停滯。在陣后觀戰的秋儀之也沒閑著,立即命令埋伏在道路兩邊高樓上頭的弩手向樓下射擊。

嶺南軍光顧著同面前的官軍搏鬥,高舉起的門板難以避免地有些鬆動,一陣箭矢劈頭蓋臉射來,立即射死了嶺南軍幾十個將士,原本排列得整整齊齊的隊形,終於產生了鬆動。

若是此時嶺南軍的指揮是鄭諭,那面對這樣的情況極有可能一個反應遲鈍,便露出破綻來,叫秋儀之這樣耳聰目明之人抓住,多少扭轉一下戰局。

可嶺南王鄭貴卻是深通兵略、身經百戰,軍隊這樣的挫折混亂,他這一生之中不知經歷過了多少次。他既不命令兵馬向後收縮陣型,更不嚴令其冒死突擊,而是令旗一揮,號令已準備許久的蠻夷兵士殺入戰局。

這些蠻夷都是嶺南王從土著山寨之中重金募集來的,雖然不通語言、不懂兵法,卻貴在聽話肯拚命,聽得嶺南王一聲令下,也不管敵軍到底是誰,提著專用的短刀匕首,便往敵軍人群之中猛烈突進。

這些蠻夷不講究陣型戰法,同劉慶等人稍一接觸便隻身纏鬥起來,刀捅、腳踢、牙咬,無所不用其極。

官軍好不容易被激發起來的士氣,在這樣一群蠻夷不講理的打法的打擊下,又被消磨下去。與此同時,乘著官軍一時退卻的時機,重新組織起來的嶺南軍大隊人馬,又攻擊上來。

在這樣雙重打擊之下,別說是劉慶了,就是武聖人下凡,也難以扭轉頹勢——官軍被成批殺傷,越來越沒有還手之力,已是敗局已定了。

秋儀之在陣后看到這樣的景象,緩緩起身,也不知是對誰說道:「走,該我們上場了。」說罷,便抽出腰際那口削鐵如泥的西域寶刀,便要向前同嶺南軍作最後的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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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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