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深切莫挑燈行（2）

王浩被警察帶到公安局后就直接被關進了拘留室，手腕被銬在暖氣片上，沒有人管他，王浩就一個人踮起腳透過拘留室的窗戶往外邊看，外面警燈閃爍，一輛接一輛的警車駛進或駛出，頭戴大檐帽的公安們熱火朝天的忙活着，似乎是把他這個嫌疑人給遺忘在角落裏了。

王浩收回目光倚在了暖氣片上，暖氣片冰冰涼涼的沒有一絲溫度，漸漸地他就感覺腿腳有些發麻，想要起身活動一下，手銬在暖氣片上鐺啷啷一晃，王浩發現一個尷尬的問題，暖氣片也就半米多高，自己的手腕被拷在上面只有半邊身子是自由的，但是站不起來，身子必須要與暖氣片保持平行也就是弓下腰才能站穩，想要伸懶腰的話，只能斜側着身子。

王浩琢磨了一下，覺得那樣的姿勢還真好笑，吭哧樂了起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年輕警察走進來，看到王浩正靠在暖氣片上笑，無名火上來就過去踹他：「曹，你還敢笑，你再給我笑個試試！」

王浩手腕被拷著，躲也躲不了，只覺得胸口一悶跟被牛頂了一樣，臉色憋得紅紫，半天才緩過勁來：「警察同志，你們為啥要抓我，我和你們一樣的啊，我是保安，你是公安，咱們是一樣的啊，可別抓錯了人？」

年輕警察聽完愣了下，王浩還以為自己說對了，沒想到緊接着又挨上一腳：「你個小保安跟我牛什麼呢，誰跟你是一家子的，你別跟我套近乎！自己昨天晚上幹了什麼都給我老實交代清楚，不然別想走出這個門！」

王浩被折騰的死去活來，他長這麼大除了干農活被牛頂飛之外，就沒受過這樣的揍，心裏是又急又怕：「警察同志，我交代，我都交代，你想問啥，我都交代！」

王浩從警務室帶出來時衣服還沒穿好，此時就光溜溜的一身秋衣秋褲像個鰥夫一樣，年輕警察皺皺眉頭，轉身走出拘留室，沒過多久帶了身紅色的看守所衣服回來：「你把衣服穿上，跟我去審訊室。」

王浩本來就被凍得夠嗆，見有衣服穿就抓緊換上了，一身紅色格外的招搖，胸前口袋有個『城南公安局』的字樣。

年輕警察把王浩帶來審訊室坐下，把他的手拷在椅子前面的平板上，又走到對面坐好，翻開一個黑皮本子掏出筆來，叮叮敲了兩下桌子，正在東張西望的王浩安靜下來，有些拘謹地看着他。

「姓名？年齡？籍貫？就是你老家哪裏的。」

「王浩……17歲……老家是雲南春縣馬背鎮帶山村……」

「未成年啊……」年輕警察瞥了一眼對面略帶稚氣的臉，拿筆在本子上寫寫劃劃，又抬起頭來，「你是凰城小區的保安？」

王浩點點頭：「是啊……昨天師父剛帶我來的……晚上巡邏了幾圈，我就回去睡覺了……」

「昨晚上十點鐘你在什麼地方？」

王浩皺眉回憶了下，回道：「我在巡邏的時候聽到有人彈鋼琴，覺得很好聽，就在他家門前馬路牙子上聽了半天，聽完的時候我還看了看錶，正好十點。」

年輕警察又在本子上寫了什麼，復抬頭：「是七十二號別墅門口？」

王浩眼睛一亮，驚詫：「咦，警察同志你咋知道的！就是他家，他彈得鋼琴可好聽了！」

說完，王浩還學着昨晚上聽到的琴聲哼哼起來，貓哭耗子、狗叫秧子……

年輕警察白了他眼，又埋頭在本子上記錄，沉沉的聲音：「你聽到的曲子，叫卡農，還有，別哼了，難聽死。」

王浩訕訕閉上了嘴，嘴裏面嘀咕：「卡農啊，這名字還挺文化，是給農民們唱的么……」

「彈鋼琴的人死了。」

王浩嗯了聲，突然，又瞪大了眼睛：「啥？警察同志，你別嚇我啊，活生生的個人，怎麼能說死就死了呢？」

年輕警察抬頭看着王浩一臉驚恐的神情，眼神定定的望着他，似乎想要從對方的表情上捕捉到哪怕一絲一毫的慌亂，可惜沒有，對方那副害怕的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赤裸裸就是個市井小民的形象，估計拿刀逼他殺人他也不敢。

年輕警察按了按圓珠筆的彈簧帽，發出清脆的聲音，隨後捏在指尖轉起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於是眼皮輕輕抬着：「行了，我看你這副慫樣兒，也不像個敢殺人的，你先回去吧。不過目前你的嫌疑最大，抓到兇手以前，你不許離開昆川市，警方隨時會找你進行相關的調查，你要配合我們。你可以走了。」

「我這就能離開了？可……警察同志，你能不能給我說說到底咋回事嘛？」

年輕警察瞪他一眼，瞧着他跟個八卦記者似的，扔下了筆：「不該問的你別問，這是警方內部的事務……」

他過來給王浩打開手銬，王浩鬆了松發紅的手腕如釋重負，聽見對方說道：「七十二號別墅的男主人。也就是那個彈鋼琴的男人，昨晚遭遇歹徒入室搶劫被殺害了，別墅里財物被洗劫一空，我們懷疑這是一起熟人作案。」

王浩被年輕警察開車送回凰城小區的時候已經下午了，他腦子裏混混沌沌的，老是胡思亂想，他感到難以置信，昨晚上那個傳遞出悠揚琴音的人，一夜之間，活生生的性命就被人奪走了，而奪走生命的歹徒，僅僅是為了搶幾個錢。

年輕警察鳴了幾下喇叭，王浩回過神來，連說謝謝，年輕警察咧嘴笑了笑，很燦爛：「別跟我客氣，我在局子裏還揍了你一頓呢，當時是案子急眼了，又看見你笑，就窩火了，這可是犯紀律的，送你回來是應該的，你回去記得上點葯……對了，我是警官陸騂（xing），你有任何情況記得給我打電話。」

陸騂遞了張名片給王浩，上面有電話號碼，王浩揣好后就下了車，擺了擺手，陸騂發動車子離開了。

走在凰城小區回榴園警務室的路上，王浩感覺路上的人看自己的眼光怪怪的，低下頭，這才記起自己身上穿着紅色的拘留服，尷尬的撓了撓頭，索性也懶得脫了，就這麼穿着回去了。

路上，迎面走來幾個小區保安，手上都提着橡膠警棍，見到一身奇裝異服的王浩立馬警覺起來，四五個人呈扇形包圍過來，為首的是保安隊牛振，有些緊張夾雜畏懼的看着王浩：「哥……哥們兒……你這是打哪兒來的啊？」

王浩看着牛振他們，不明所以：「公安局回來的啊，怎麼了？」

這麼一說牛振就更緊張了，舉起橡膠警棍遠遠指著王浩：「犯……犯了事兒？」

這一說王浩心裏那個憋屈勁兒上來了，嘆著氣說：「他們懷疑我是殺人犯，審完以後就把我放了。」

「殺……殺……殺人犯？」旁邊幾個保安頓時嚇得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