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講」

第45章 「第四十五講」

?谷慈手裡的一碗水落了地,神色惶恐地狂奔了過去。

剛一進廊道便看見了方竹卿的身影,像見了鬼似的,被嚇得面色慘白,跌坐在地上,腳邊落著一支蠟燭。他正對著的房門半開著,如果沒記錯,正是宋檀的房間。

谷慈鬆了口氣,「竹卿,怎麼了?」

方竹卿木訥地看了看她,一句話也說不出,身體瑟瑟發抖。谷慈循著他的目光往房間里看,借著昏暗的日光,似乎有一個人躺在那裡。

此時已是黃昏,天邊薄暮暝暝,晚霞斑斕。沈清和將廊道里的燈點了起來,只見宋檀正橫躺在房間正中,胸前插著一把雙刃匕首,動也不動。

谷慈的雙眸陡然瞪大。

這時外面的人也聽見了聲音,陸續趕來,個個面色惶然。

谷慈深吸了兩口氣,上下檢查一遍方竹卿,確認他安然無恙,便問:「竹卿,剛才發生了什麼?」

方竹卿這才回神,結巴道:「……剛、剛才我想去跟你道歉,可是……」

「找我道歉?」

「我……我沒有暈船。」

谷慈沉默了,點了點頭。

原來方竹卿推門后覺得異常昏暗,回屋取了蠟燭后意識到廊道里的燈都被熄滅了,他去敲谷慈的門可是沒有回應,便想問問對門的宋檀是怎麼回事。

宋檀的門外沒有落鎖,裡面卻沒有聲音,方竹卿猶豫再三推了推門,本以為門栓該是插上的,誰知門卻被輕輕推開,他一抬頭便看見了裡面的屍體。

船上住屋雖然很多,但每條廊道里只有四間房兩兩相對。出事的時候人都在上面,唯獨方竹卿與宋檀提前回了屋。

那對年輕夫婦直直地盯著方竹卿,顯然是對他有所懷疑。盧子洵站在後面,微笑道:「方小兄弟這麼瘦小,如何殺得了那樣一個人高馬大的壯漢?」

這話聽著有幾分道理,方竹卿與谷慈差不多高,確實比宋檀矮了不止兩個頭。眾人的神色稍稍舒緩,這時又聽一人道:「那可不一定,若是提前下了毒,就算是女人也殺得了他。」

說話的是一個梳著四方髻的年輕男子,穿著鴨黃曲裾深衣,看起來像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眉間洋溢著得意之色,傲然穿過人群,昂著頭走進宋檀的房間。

「除心口一刀,並無其他傷痕,這便是致命傷。」男子粗略看了一遍宋檀的屍身,從身上取出一根銀針刺進桌上的酒杯里,「酒沒有毒,但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被下了蒙汗藥。」

谷慈看他自言自語了好一陣,正想問問他要如何證明酒里有蒙汗藥,便見他小小抿了一口,隨即雙目發直,就這麼昏了過去。

「……」

她回過頭來,不忍心再看,一抬頭看見沈清和對她做了個口型,頭一回有了認同的想法。

蠢。

男子再次醒來已經到了三更,大家都聚集在廳堂里。

東艙這邊住的人少,加上船工不過十幾個人,另一端的人聽說發生了命案,紛紛跑過來看,但被船家趕過去了。

這艘船大得出奇,船艙與甲板時刻有人守著,從另一頭繞過來不可能不被人注意到,更別說再潛入房間里殺人了,故而兇手便在這十幾個人之中。

那年輕男子名叫郭華君,帶著小廝出來遊歷,家中有親戚在刑部任職,故而懂得一些驗屍技巧,但光看他的動作便知是個半吊子。

谷慈看他依然昏昏沉沉的,起身給他倒了杯水,有些好笑:「公子身體力行,真是很敬業。」

郭華君當她是套近乎,不屑地睨了她一眼,但眉間洋溢著得意之色。

大船開出來不過半日便發生了命案,盧子洵提議先回濯城,船家卻道夜色已深不好回去,再者濯城那邊下午就起了霧,附近都是大山難免危險,確定安全的最近停靠地點,在二百里之外的雲川村。

「直接往江東開罷。」沈清和沉吟道,「倘若沒有官差,停下來也無濟於事。既然濯城暫時回不去,不如去江東府衙。」

眾人一聽覺得有道理,唯獨那一對夫妻互相執著雙手。丈夫名喚何信,妻子叫劉氏,是個年輕貌美的溫婉女子,唯獨臉色發白顯得有些病態:「萬一……又有人死了怎麼辦?而且,你們……你們是一起來的。」

這個「你們」自然指的是沈清和與方竹卿。屍體是方竹卿發現的,自然是頭等懷疑對象。

方竹卿本就嚇得不輕,聞言急於想要解釋,但又不知該說什麼,面色漲紅。沈清和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熱道:「你們有證據證明是他做的嗎?」

劉氏猛地搖頭,「但是……」

「你若是還不相信,以後大家可以都睡在這裡,互相監督。」

他說著指了指周圍吃飯用的桌子,的確睡得下他們所有人。

劉氏看了看四周,這一行除了她與谷慈,還有廚房的惠娘,以及一個老婆婆之外,剩下的都是男子;她立即怯生生地不說話了。

惠娘是船工之一,年近四十的模樣,但體形纖瘦苗條,像是頭一回經歷這種事,亦是有些害怕:「這船上就沒有人是官差嗎?」

何信攤開手道:「最像官差的一個已經死了。」

「這一點你們當然不用擔心了。」郭華君昂然開口,「只要本公子破了案,大家不就都安全了?」

眾人都目睹了先前那一幕,沒有幾個想搭理他,唯獨盧子洵不緊不慢地笑道:「不知郭公子準備如何破案?」

郭華君更加得意了,冷哼一聲道:「宋檀顯然是習武之人,像要趁他不備下毒幾乎不可能的,只有親信之人才有機會;但他是一個人來的,所以必然是負責伙食的人下的毒。」

矛頭直指廚房的三名船工。

除了惠娘之外,還有兩名男船工負責過廚房,一個是先前見到的阿蒙,大名喚作魏蒙;另一人稍微矮小一些,名叫曾賀雲。

曾賀雲一看就是個悶性子,坐在旁邊一直未開口,聞言顯然有些害怕。郭華君眉毛揚得要飛起來,就差沒在臉上寫「我找到兇手了」。

沈清和慢悠悠抬手,指向放在角落的酒缸。

「每個人吃飯的時間不一樣,所以船上的酒也是自己打的。你不是也喝了嗎,為何沒事?」

郭華君頃刻不說話了。

大家雖然都坐在這裡但是心照不宣,夜色越來越沉,好似一雙無形的大手籠罩著這艘船。方竹卿心裡害怕想要回去,可又不敢開口,怕被當作想要潛逃。

一旁的盧子洵察覺出來,微笑道:「船上有男有女,都睡在這裡恐怕不現實,不如大家都回屋把門鎖好,認識的人也可以呆在同一間房,這樣便安全了。」

眾人其實都不願繼續呆在這裡,連忙附和,紛紛起身回屋。這時坐在角落裡的老婦幽幽道:「哪裡有什麼兇手?這人看起來五大三粗的,指不定是做過什麼壞事,被厲鬼報復了!要不然燈怎麼會全都熄滅?」

劉氏一聽,本就蒼白的臉上幾乎不見血色,嚇得直摟著丈夫的胳膊,匆匆離開了廳堂。

谷慈雖然不信鬼神,但到底大晚上的,還是感到涼風颼颼的,上了甲板時感覺更冷,縮著身子時卻被人從身後抱住。

她一抬頭便撞到了沈清和的下巴,聽見跟著出來的方竹卿咳了一聲,忙不迭掙脫開來。

月色清明,甲板上的船工依舊站在船頭。這人方才並未進廳,谷慈便上前問:「這位師傅,不知宋大哥回屋后可有人一起離開過?」

對方的臉在黑夜裡只能看到個大概,但谷慈還是記起了這人便是她剛上船時看到的船工,當時還覺得有些眼熟。

「這麼多人都回過屋我哪能記得。」船工撇撇嘴道,「你們不是也回去過嗎?」

谷慈無言以對,點了點頭。

宋檀的屍體被轉移到了船艙,撒上石灰。儘管如此,方竹卿依然臉色不好,走過那間屋子時身子明顯抖了一下。

谷慈跟他換了個房間,讓他住在靠里的一間,這樣即使有人走過她也能立即知道。將方竹卿哄得入睡后她疲憊地回屋,發現沈清和還坐在她的房間里。

「你……不去睡覺嗎?」

「我覺得盧子洵說得有道理。」沈清和一本正經道,「現在這艘船上的人,你能相信的只有我一個。」

他說著往床上一坐,看這架勢是不準備走了。

谷慈的臉開始發熱,「你……是想睡在這張床上嗎?」

「有什麼問題嗎?」

「這裡是我的房間。」

沈清和沉思片刻,「你不願睡裡面的話,我可以讓你睡外面。」

重點不在這裡!

燭光之下她的臉紅得滴血,掉頭就走:「既然你要睡這裡,我就去二樓了。」

「不行。」

沈清和突然起身將她拉了回來,但用力過猛,谷慈一個沒站穩便摔進他的懷裡,他順勢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抱著她。

果然還是軟軟的。

作者有話要說:沈清和v:為什麼會變成三人行呢為什麼呢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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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人難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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