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講」

第22章 「第二十二講」

?谷慈陡然睜大了眼睛,拚命搖頭:「不……不是我寫的。」

「說謊。」他的面色沉了下來,「你耳朵紅了。」

谷慈放下手裡的針線退到一邊,生怕沈清和突然張開血盆大口咬死她,窘迫道:「我沒有欺瞞你的意思,只是這本書刊印之前我便與盧公子說好了——是你執意認為這是他寫的。」

沈清和冷然道:「盧家不收外來稿子,這種匿名的一般都是書舍里的幫工寫的,但我調查過他們,都不對,所以我便認定了是盧子洵親自寫的。現在想來,我當初完全忽略了他可能打破規矩收你的稿,所以你應該感到榮幸。」

谷慈不可思議道:「我……為什麼要感到榮幸?」

沈清和幽幽注視著她:「我生平最大的失誤出現在你身上,難道你不應該感到榮幸嗎?」

谷慈無言以對。

當年父親尚在世時,她便喜歡閑來無事時寫幾篇隨筆,後來還寫了一些長篇的故事。不過那時不敢去找書捨出書,她的學問都是父親教的,就算用了化名,也一眼便能看出來。

後來父親去世之後,她開始努力存錢,就想到了將這稿子賣出去,恰好結識了盧子洵,看過一遍之後說很滿意,就買下了這稿子。

那時她根本不知盧家書舍並不收外來稿的事,只因不想讓人看出是她寫的,遂拜託盧子洵隱瞞,壓根沒想過會出現今天的一幕。

沈清和沉沉道:「你為什麼要把飛刀大俠寫死?」

「因為……不想繼續寫了。」

「那就可以把他寫死嗎?」他不可思議道,「你知不知道你傷害了多少人?」

谷慈揉了揉太陽穴,「我……有這麼罪大惡極嗎?」

沈清和嚴肅認真地點頭,「難怪盧子洵不肯改掉結局續寫,因為他一旦寫了就會被看出來。」

他說完突然站了起來,回去拿來紙筆,放在她面前。

谷慈陡然間明白了他想做什麼。

「給你一個悔改的機會,續寫吧。」

「不要。」谷慈別過臉去,小聲道,「這都是好幾年前的東西了,我早就不記得前面的內容了。」

「無妨,你可以看完再寫。」沈清和顯然沒有因為這個理由而放棄,「我相信盧子洵會很樂意幫你重新刊印的。」

谷慈固然不信他的說法,「這是兩年前的書,如今早就不流行了,盧公子不會同意的。」

沈清和斬釘截鐵道:「他能為你破一次例,就能破第二次。」

谷慈知道跟這個人說不通了,嘆了口氣,「你聽好。」她頓了頓,杏眸明亮,「我沒有時間寫這麼長的東西,就算有時間也不想再寫了。你若真是想改掉那個結局,我可以拜託盧公子手下的人代筆。」

「你居然想用這麼卑鄙的方法。」沈清和皺著眉道,「我可以付你工錢,多少都行。」

「這不是錢的問題。」谷慈凝視著他,認真道,「總之我不會再寫了。」

沈清和沉默了,一臉苦大仇深。

「你降級了,現在你是廢人,比蠢人還不如。」

谷慈擺手微笑,明凈可愛:「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看著她面帶笑容的臉頰,沈清和更不高興了,「我先前的讚美都是假的。」

谷慈平靜地坐回桌子旁繼續繡鞋子,聲音清甜:「嗯嗯都是假的。」

沈清和再次沉默,忽地粲然道:「如果你肯繼續寫下去的話,你就是聰明人了。」

谷慈眯眼笑道:「可我願意繼續蠢下去啊。」

沈清和彷彿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人。

他拂袖走了出去,依舊能聞到她屋子裡那令人舒適的檀香,不由皺了皺眉。

世上竟然有如此自甘墮落的人,連激將法都不管用,實在是個挑戰。

但他,可不是輕易放棄的人。

第二天一早,沈清和拿著錢袋便上街去了,找了好幾條街后,進了一家首飾鋪。

這家鋪子門面很大,一大早便有好些客人來了,但都是年輕女子,他一個男人站在這裡顯然有些違和,引得周圍人竊竊私語。

掌柜瞧他左看右看也不準備買東西,笑著問:「這位公子,想要買什麼啊?」

「首飾。」沈清和一本正經道,「貴的。」

掌柜上下打量他一眼,「要……多貴的?」

「最貴的。」

掌柜做了這麼多年生意,眼力自然好,一看這人便有錢,拿出一支銀鍍金嵌寶蝴蝶簪,臉上笑意更甚:「公子是要送給心上人的?」

沈清和沒有回答,專心地盯著那支簪子,皺眉道:「這個不好看。」

「公子想送的那位姑娘喜歡什麼樣的?」

「我怎麼知道?」

「……」

掌柜突然覺得這人是不是來砸店的,正巧外面又來了些客人,便將他丟在一邊忙活去了。

沈清和站在木櫃旁盯著每一個簪子看,躊躇不定。

他從來沒接觸過這樣的東西,但他知道這家店不管哪一天客人都絡繹不絕,那些女子像是逛不厭這裡,甚至還能為了某個特別的款式搶打起來,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既然這是常態,谷慈自然不會是個例外。

一定要挑一個好看又獨特到能讓她哭著求他的簪子,呵呵。

他在腦海里設想了一下這樣的情景,滿意地揚了揚眉。就在他專心致志地看簪子時,店裡又走進了一個中年婦人,身邊的小丫鬟一看見他,便訝然道:「……公子?」

沈清和聞聲回頭,似乎不認得那個小丫鬟是誰,但卻一眼認出了那名中年婦人。在這裡遇見,兩人同是有些驚訝。

「我還以為認錯人了。」楊氏忍不住笑道,「你——來買簪子?」

沈清和像看見了救星,連忙點了兩下頭。

谷慈如往常去衙門彙報了沈清和的事,以及領這個月的月錢。

姜師爺帶她去賬房的時候,滿面紅光,像有什麼喜事,而旁邊的兩個捕快卻是一臉惋惜。

谷慈不解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捕快望著她,嘆了口氣,「小慈姑娘覺得……這活兒容易嗎?」

他指的固然是沈清和。

「還好啊,月錢也多。」谷慈微笑道,「是沈清和來麻煩你們了嗎?」

那兩個捕快搖頭,不願解釋。姜師爺笑道:「他們呀,每人輸給我一錢銀子。」

他說著將月錢遞給了谷慈,簡直不能更愉悅。谷慈依舊不解,只聽其中一個捕快解釋道:「因為你和沈先生相處了這麼久還不願辭工,是衙門裡破天荒第一個。」

谷慈自然記得之前李捕快中風的事;沈清和在衙門裡是個瘟神一樣的存在,這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她大概猜到他們賭了什麼,微微笑了一下,蓋上印便走了。那個年輕一些的捕快同她一起出的門,她便叫住了他:「齊捕快,沈清和……這麼可怕嗎?」

「是啊。」那齊姓捕快點點頭,環顧四周,小聲道,「和沈先生打過交道的人,一個月必中風;你是頭一個……還如此完好的。」

「……」

谷慈忍不住咽了下嗓子。

她回家之後有些疲倦,習慣性地往對門一看,但沈清和的屋子裡似乎依舊沒有人。

她今日晨起的時候聽見他出門,覺得很不可思議,誰知到現在也沒見人回來。

平時她是不會擔心的,但畢竟昨晚他一臉苦大仇深地出去了,模樣看起來……確實有那麼些可憐。

她又在家等了片刻,終於聽到大門外有聲音,誰知剛一出去便與沈清和撞了個正著——他正是沖她家來的。

與昨晚不同的是,他一臉得意的表情,居高臨下俯視著她。

谷慈又有了不祥的預感。

「我不會續寫那本書的。」

「哦,話可別說這麼早。」他神秘地微笑了一下,從袖袋裡取出一樣東西,亮在她眼前。

鑲著綠松石的銀步搖,晶瑩輝耀,做工極其精緻,一看便是上等的佳品。

「如果你能續寫的話,這個就是你的了,我想你應該很喜歡它。」

誠然他說的不假,這步搖無論是做工還是造型都十分好看,難以想象是眼前這個一竅不通的男人會挑選的。

「你出去了一整天,就是去買這個了?」

「我還去了唐府,這是姨母幫你選的。」沈清和坦然答道,「聽說我要給你買簪子的時候,她似乎特別高興。」

谷慈有些驚訝,沒想到這步搖竟是楊氏選的,連忙搖頭道:「我不能收。」

「哦,難道你一定要我把潛在的意思說得這麼直白嗎?」沈清和略略蹙眉,「只有你答應續寫,我才可以把它送給你。」

連威逼利誘都能這麼坦然地說出來……

「它確實很好看,但我並不想要呀。」谷慈將他伸過來的手合上,推了回去,盈盈一笑,「天色已晚,早日安歇罷。」

沈清和依然站在外面不肯走。

她想想還是沒有關門。

「或許你真的很喜歡那本書,但我的確已經不記得具體內容了,就算你現在讓我寫,也寫不出那時候的感覺了。」谷慈嘆了口氣,「有些事過去便過去了,與其止步不前,往前看不是更好?現在肯定有更多有意思的書。」

沈清和凝視著她的雙眼,沒說話,突然拉過她的手將步搖放上去,不悲不喜道:「這是姨母讓我給你的。」

他仍舊死不放棄地抵著門,定定地注視著她。

谷慈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步搖,揉了揉眉心。

「所以……你還是想讓我續寫嗎?」

沈清和誠懇地點頭,「是的。」

「如果我還是不肯呢?」

「我是個執著的人。」

谷慈深吸一口氣,無奈道:「那你聽好,我一直都想告訴你一件事。」

沈清和疑惑地望著她。

「所謂丐幫是不存在的,你最崇拜的金輪王最初也是被一個畫師杜撰出來的,什麼人偶刀客長臂大俠全部都是假的……」

她說到一半聲音弱了下去,明顯看到晚霞之下,沈清和的表情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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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人難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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