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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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阿奚，相信我。
紅色，眼前的一切都是一片絢爛的紅，讓人晃眼。不知道眼前的到底是西帕的紅，還是鮮血的紅。
慕容奚緊蹙著眉，只覺得自己恍若身處於冰窖之中，渾身上下都不由自主的想要發顫，有淚水不停的從眼中滾輪，止不住的一樣。
慕容奚咬緊了牙。
記憶是一種很霸道的東西，哪怕你再不想回憶起來他們越是要在你最無助的時候湧進你的腦袋裡。
慕容奚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冗長的夢。
她看到的卻是這個世界里的慕青抱著林萱瑩。
兩人耳鬢廝磨，恍若無人。
回到秋獵之時。
「王妃姐姐既然身懷有孕，就不要去獵場好好休息吧。」
她聞到了空氣里香甜的味道，身子猛的一顫。
一盆冰涼的冷水潑下。
冰冷的水凍得他一個機靈，只覺得整個人都似突然被人扔進了冰窖里，頭頂傳來一片刺痛，他猛的睜開了眼睛，抬眼便見這個世界里的慕青滿眼憤怒的看向他。
「攝政王饒命！」
「是，是王妃讓奴才來的！」
「王妃閨中寂寞，讓，讓臣下來……」那人顫抖著聲線，試探性的看向面前怒火中燒的人，從懷裡顫抖的取出一張紙條。
好一出捉女干在床。
「慕容奚，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整個人被人大力的甩開，撞在身後的承重樑上，疼得他肺腑里一陣扭曲，眼前似有無數的金星。
緊接著，他便覺得自己被人拖去了一旁。
不知道自己被拖去了哪裡，只覺得周圍里一片昏黑看不真切。鼻尖是某種東西腐朽了的味兒，有些嗆鼻，咳嗽間只覺得有灰塵涌了進來，讓他的肺腑里一片疼痛。
慕容奚緊蹙著眉，想要抬眸卻發現眼皮恍若有千斤之重。他猛的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抓著身旁的東西，一個咬牙。
「嘶——」有銳利之物猛的戳進了他的手掌。
扶著自己的腰背顫抖著起身，便覺得下腹部一陣疼痛。
口乾舌燥，漆黑一片，月黑風高。
「慕容奚失貞，賜紅花。」
那人的聲音像是寒川一樣冰冷。
被迫被捏開口唇，滾燙的赤紅色液體流入口中。
大量的液體流入他的咽喉。
下腹一陣劇烈的絞痛。
他抽搐著身子緊緊抱著自己的腹部。
慕容奚緊咬著牙，整個脖頸青筋暴起，他哽咽著，眸子里不停滾出淚，下腹似有溫熱的液體在不斷的流出，有什麼東西正悄然剝離著他的身體。
慕容奚只覺得世界都在一瞬崩塌。
阿辭……
阿辭……
耳邊突然傳來了微弱的女聲。
喊殺震天，火焰甚至將天空染成暗紅色，兵刃交接，腳下的土地似也被鮮血浸泡。慕容奚迷茫的看向這一切，他分不清是誰和誰在交戰，只覺得心裡十分的堵得慌。
有鮮血飛濺在他的側臉上。慕容奚微愣的回過頭去，便見有人直直的倒在了他的懷裡，壓得他起不了身。
慕容奚只蹙眉看向懷裡的人。
那人髮鬢凌亂，面頰上還殘留著幾道傷痕，薄唇慘白，整個人憔悴得恍若馬上就要離世，可卻仍舊微笑著看向面前的她。
他是慕容朗，慕容奚的哥哥。
他笑著咳出一口鮮血來，破碎的唇瓣里吐出幾個斷續的音節，慕青卻能辨認出他說的話。
他說：「阿奚，哥哥無法再保護你了，以後的路就一個人努力自由的走吧。」
慕容朗垂下的指尖漸漸失去了溫度。
一樁樁一件件展現在他的腦海里，不管他是否同意的強制灌輸讓他有些猝不及防，面色發白，只恨不得一掌打爆自己的腦殼，以消除這份痛苦。
他迷茫的看向自己。
「公主……」
「怎麼辦啊，怎麼辦啊。」
「公主發熱不退，王爺也不管我們了，慕容沒了，我們該怎麼辦啊。」
「公主！葉子相信王爺還是在乎公主的，我去找他！」
慕容奚下意識的抬手去攔，卻發現根本無法拽住面前的人，只腦海里一片嗡鳴，肺腑間刺痛非常，眼前便是一黑欲要昏迷過去。
他踉蹌著扶住額頭。
「啊——！」
突然，外面傳來一聲慘叫。
慕容奚一怔。
葉子大睜著一雙眸子，雙手向前伸展，用力抓著身下泥土的手不停顫抖，指尖不斷滲出鮮血來。
她的雙腿被人拖拽著，血腥味刺激著慕容奚的神經。
「公主……」
從葉子的喉嚨里發出斷續的音節。
「公主……」
慕容奚心下痛極，咬牙看向面前的人，顫抖著手想要將其扶起卻發現怎麼也碰觸不到。
「葉子以上犯下，杖三十，送去青樓！」
「自今日起，攝政王妃慕容奚貶為下堂。」
「恭喜青帝登基！」
「貴妃林氏萱瑩，淑慎溫良，賢惠端莊，封皇后，賜金印！」
「下堂之妃慕容奚貶入辛者庫，終身為奴。」
慕容奚只覺得自己在短短的幾日里恍若經歷了一生那麼長。
他只獃滯的站在一旁，看著所有的一切發生。
面前的場景從奚月小築轉換至辛者庫，周圍破敗的感覺讓他微有些迷茫，身上破舊的衣裳甚至有些扎皮膚，腥臭的味道讓人慾嘔。
腦海里陷入了一片混亂，直到他再次看到了林萱瑩。
鳳袍加身，長發高盤，上面簪著明晃晃的金簪銀釵，整個人華貴得恍若富麗堂皇的牡丹，一雙眸子里滿是銳利，輕抿著唇。
「慕容奚，你深愛的男人是本宮的了。」
「而你，將要永遠為奴為婢。」林萱瑩冷笑著，一雙眸子里甚至沁出了淚，只搖著頭整個人發狂似的瞪向面前的人，「慕容奚，是不是覺得很諷刺啊。」
「當年慕容國里最受寵的小公主，因為一個不愛你的男人，淪落到這般地步。」
「家沒了，國破了，最愛你的父兄身死，你最愛的男人親手送你成為辛者庫人。」
「慕容奚啊慕容奚，你可真可憐。」
林萱瑩的話像是劇毒一樣滲進慕容奚的心底。
「慕容奚，怪就要怪你愛錯了人。」
——慕容奚，怪就要怪你愛錯了人。
這是慕容奚所認知的世界里最讓人覺得痛心與悲傷的話。某一刻，他已經分不清現實還是困境，分不清自己是誰，分不清眼前里所有的一切。
周圍的場景連帶著心底的傷痛都太過於真實，真實得讓他有些恐慌，那些恐慌感深深地不知所措圍繞著他，壓抑著的恍若泥漿般要將他盡數吞噬。
忽的周圍里一片昏暗。
有什麼東西似在不斷逼近，滾燙而灼熱的氣息幾乎要將她整個吞噬，眩暈的感覺讓他忍不住倒退，卻發現雙手雙腳上滿是鐵鏈。
他掙扎著，鐵鏈上發出叮哩晃蕩的聲音。
有熱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窒息的感覺讓他幾乎要立刻昏迷過去，模糊里便見一個大紅色的「奴」字在不斷的靠近。
慕容奚倉皇的想要後退，便覺灼熱之氣逐漸逼近，還未觸碰便覺得自己的皮膚被劇烈灼燒，似是要戳穿一個洞般。
「嘶——！」
滾燙的鐵板突然烙在身上，劇烈的灼燒在一瞬間將皮膚燙焦，連帶著血液都被瞬間蒸發，空氣里瀰漫著血腥氣，慕青的頭腦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血淋淋的痛字。
面頰上痛得非常，大力的碾壓似是要將他的臉皮扯下來，大腦里一片嗡鳴，連帶著全身上下都在痛。
慕容奚的手腳皆被捆綁，無法動彈，耳邊滿是鐵鏈叮噹的聲響。他的喉嚨變得啞瑟，只恨不得一頭撞在身後的牆壁上。
他緊握著拳，只覺得靈魂都要被吸了出去。
臉部的灼熱突然褪去，可灼燒卻還在繼續，黑色的煙帶著腐肉烤焦的氣息傳入鼻尖，他連動一下都不能，只得垂著頭。整個人都恍若沒了魂兒一樣。
突然，空曠的地牢里傳來腳步聲，混雜著鐵鏈敲打在地面上的聲音，顯得有著滲人。
「我慕青深切的愛一個叫慕容奚的女人。」慕青的眸色堅定，只深深的看向面前的人，「今生，我深切的愛著她，想和她有餘生，想和她生兒育女。」
「我愛你。」
突然一個人出現在慕容奚的身前。
那人的聲音溫柔，隱隱的似要將慕容奚的整顆心融化掉。那雙桃花眸子只在一瞬間便被柔情所覆蓋，深邃的墨色里似只有面前的人。
那人怔怔的看著。
——你問本王，有多愛你。
——本王覺得你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姑娘，從初見到現在。你，值得世上一切美好的事情。
——沒有什麼會比你更重要。
——就算保護你，愛你這件事會和別的衝突，他們也沒有你重要。
……
慕容奚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只覺得全身上下酸軟無力，她抬眸看向周圍里的一切，只覺得所有的場景都十分的模糊，讓人看不真切。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
「醒了？」
慕容奚一怔。
她猛的抬頭看了過去。
長桌前，一人身著幽藍色長袍，皮膚白皙，唇角含笑，只一雙眸子里被蒙了白布。
慕容奚顫抖著聲線，許久都說不出口一句話。
她怎麼也想不到，會是他救下了自己！
她張了張口。
——蘇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