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昭夕有福（十五）
元福說完這話，感覺空氣像是靜止流通了一樣，變得安靜且壓抑起來。
陸昭失神片刻，腦子裏閃過一些不怎麼會想起的畫面，嘲諷的勾了勾唇角，說：「真被你說對了。」
元福緩慢的「啊」了一聲。
她沒想到陸昭承認的這麼爽快，猶豫都不猶豫一下的。
「為了我娘。」陸昭半垂下眼皮，緩慢的、深長的吸了口氣，又睜開，滿眼的冷厲和無所謂：「想聽嗎？」
元福被陸昭這副陣勢給嚇到了。
她本來只是吃個醋，沒想到觸及了人家的傷心事。
她有點兒愧疚，更多是看到陸昭這樣覺得難過。
「不想聽。」元福掀開被子坐起來，雙腳踩在跟床緊緊相連的那片床褥上，朝陸昭走過去，跪在他面前。
然後伸出手，輕輕的抱住了他。
小姑娘的身子香香軟軟，散發着一股好聞的清甜香味兒，那味道像是早晨花瓣上滾動的露珠。
陸昭錯愕的低頭看了看她。
小姑娘的長發垂到被面上，脖頸處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膚。雙手環住他，小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左胳膊感受到細膩的柔軟。
陸昭身子一僵，動都不敢動。
「不要難過。」元福輕輕說，「我以後再也不問了，你不要難過。」
雖然不知道陸昭的母親身上發生了什麼，但剛剛陸昭的表情太可怕了，可以想到絕不是什麼好事。
她不想陸昭為了她，再去把那件事回憶一遍。
「傻瓜。」陸昭抬起右手，在小姑娘的手臂上拍了拍，「我沒事。」
「嗯。」
「抬頭。」陸昭說。
元福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現在她因為愧疚而乖巧的不得了，聽話的抬頭看着他，「怎麼了？」
陸昭看着近在咫尺小姑娘的臉，心裏好像有什麼就快破土而出了，讓他有點兒說不出的煩躁，他抿了抿唇，藉著月光欣賞小姑娘單純清澈的眼睛。
他說：「對不起。」
手指勾起小姑娘的下巴往上抬了一抬，他盯着她柔軟的唇瓣看了會兒，俯首吻下去。輕輕的，怕驚擾了她似的。
元福哆嗦了下。
她彷彿掉進了個很奇怪的地方，手腳發僵發冷，然後又迅速的活過來，變得很熱，渾身的血液都在叫囂。
然後身體變得特別靈活，忍不住想靠近他、更靠近他一點兒，雙臂鬼使神差的纏到陸昭的脖子上，緊緊勾住他。
但是身體又軟的不斷往下塌。
陸昭一隻手扶在她腰間，氣息紊亂的跟她拉開一點兒距離，眼眸很黑，一絲不苟的盯着她，用低沉的嗓音說：「閉眼。」
元福的視線留戀不舍的在他輪廓分明的下頜處走了一圈，閉上眼。
他再次侵略過來。
*
元福感覺自己一晚上心跳加速睡不着，天快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眯了一會兒。
陸昭也差不多。
只不過他想的事情很多，從前的、現在的，在腦海里來來往往，和著不平靜的心跳，成就了一個不眠之夜。
陸昭第二天只是有點兒頭暈，胸悶。元福就徹底不行了，暈到腦子成了一團漿糊。
陸昭問她：「早飯想吃什麼？」
元福抬了抬眼皮：「早飯？」那眼神好像不知早飯為何物。
「對，早飯。」陸昭耐心的給出了選項：「粥？麵條？煎蛋還是糖水蛋？」
元福打了個哈欠，「哦……」
哦？
陸昭知道跟她溝通不出什麼了，乾脆直接去灶房忙活。
元福洗漱完也沒清醒多少，困的眼睛都紅了，直冒眼淚泡兒。陸昭突然後悔昨晚上情不自禁來了那麼一出。
害的小姑娘都沒個好覺睡。
他沒想那麼多。那樣的情景下，小姑娘乖乖的抱着你，一雙眼睛清澈又亮，聲線軟糯的叫你不要難過。
試問哪個男人把持的住。
他已經很克制了。
元福沒精打採的坐在板凳上，手拿着勺子，隔好久往嘴裏喂一勺，眼皮耷的讓陸昭以為她要睡著了。
陸昭放下碗，改坐到元福旁邊，右手從元福背後繞過去，拿走了她手裏的勺子。而小姑娘的背正好靠在他堅實的手臂上，這樣陸昭才不擔心她一個後仰栽下去。
元福眼皮子動了動，不解的看着他。
「喂你吃飯。」陸昭說。
元福愣了一下，眼裏亮了亮，像是突然來了精神，乖乖的依偎到他懷裏。
陸昭舔著唇笑了聲。
剛認識的時候暴躁的跟個毛球似的，現在么，也太聽話了。
叫她閉眼就閉眼，叫她吃飯她還會自己靠過來。
可愛死了。
*
吃完飯，接人的馬車就到了。他們把行李搬上馬車，剛準備上馬車，就聽見一個聲音叫「姐姐」。
元福回頭一看，果然是蔣苗苗。
「你來送我么？」元福驚喜。
蔣苗苗用袖子擦了擦汗，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身後還跟着她家那隻大黃狗。
「姐姐還會來嗎？」蔣苗苗不舍問。
元福朝周圍看了一眼，鄭重的點了個頭，笑容燦爛：「會的，我會來看苗苗的。」
蔣苗苗高興的笑起來，拿出一個布袋，說：「送給姐姐的，瓜子。」
「謝謝苗苗。」元福接過來，打開聞了聞，誇道：「真香。」
蔣苗苗羞澀的點點頭。
元福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塞到蔣苗苗的手中：「我沒什麼東西可以送你的。就只有這點兒銀子。你拿回去好好買點兒吃的。你這個年紀要多吃點兒肉。」
蔣苗苗搖頭，要把荷包還給她。
元福趕緊道：「禮尚往來，你送我瓜子，我也該給你回禮。只是我實在沒有什麼可以送的，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這點兒銀子了，你別介意。」
元福再三勸說下，蔣苗苗總算肯收了銀子。元福放心笑笑，有了這些銀子，起碼這兩年苗苗可以吃飽穿暖。
等到她下次回來的時候，苗苗可能已經長大了吧。
陸昭走過來，站到元福身邊，問：「蔣苗苗？」
「對。」元福跟陸昭提起過幾次。
陸昭看了蔣苗苗一會兒，笑對元福說：「你倒是招人喜歡。」
「那是。」元福得意的眨眨眼。
蔣苗苗紅著臉偷瞄陸昭，小聲問：「這位就是姐姐的丈夫？」
元福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什麼？
丈夫？
元福想起來那天陸昭宣告她是他的妻子這件事兒，怪不得蔣苗苗會覺得他們倆已經成親了。元福尬笑幾聲，「嗯，是吧。」
陸昭挑了挑眉。
「姐夫。」蔣苗苗非常懂禮貌。
陸昭笑了，覺得這小丫頭還挺上道，「嗯。你好。」
元福：「……」
元福瞪了他一眼。陸昭摸摸自己的下巴，笑容不正經：「怎麼？為夫就這麼好看，娘子要一直盯着？」
「你走走走。」元福推了他一把。
*
一路上元福和陸昭都在補覺。
太陽快落山時，馬車進了城門。京城繁華熱鬧，他倆被叫賣聲吵醒。
陸昭先醒過來，摟着小姑娘的左臂不敢動，另一隻手理了理她凌亂的頭髮。然後挑開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
就快到國子監了。
元福迷迷糊糊醒過來，腦子也不太清醒，一睜眼看見少年清瘦的脖頸線條，凸起的喉結莫名性感。
她一時興起，湊過去吻了吻喉結。
硬硬的。
元福感覺很新奇，手伸過去想摸。
結果被喉結的主人截胡。
陸昭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姑娘，攥着她的小手，「你幹什麼？」
元福慢吞吞反應過來，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乾了什麼——竟然一醒來就覬覦人家的美色！
啊，趙元福，你太可怕了！
「我……」元福咬了咬唇，偷偷瞄陸昭一眼，眼皮子耷下來，面紅耳赤，「我沒有。」
不是我、跟我沒關係、我什麼也沒做。
「沒有什麼？」陸昭的拇指輕輕在小姑娘的手心打着圈，弄得她有點兒癢。
「就是沒有嘛。」元福又窘又羞，腦子裏開始盤算如果這時候她掀開帘子從馬車上跳下去，能不能逃離這種窒息的追問。
好像不能。
如果她跳下去，陸昭一定會追過來。
陸昭無可奈何的笑了聲，轉動了下脖子，低頭湊近她，「想不到你色心不小。」
他的聲音很低，但是說出來的那一刻，元福想也沒想就把他嘴給捂上了。
「你不許說了。」元福氣惱的很。
她才不會被美色所迷呢！她就是睡糊塗了！哪有什麼色心！
陸昭親了親她的手心。
元福愣了下，反射性的把手收回來，臉紅成了個番茄，氣呼呼的瞪了陸昭一會兒。少年笑的桃花眼半眯，要多風流有多風流，秀色可餐。
元福手指緊緊的揪著裙子，想要堅持怒視，可惜沒堅持多久，她就丟盔棄甲的轉過頭對着馬車面壁思過去了。
她覺得自己現在越來越向那種見到俊美男人就兩眼冒愛心走不動路的花痴女靠攏。
原來自己這麼顏控的么？
她在跟陸昭的較量中已經落於下風，這樣不行，必須扳回一局。她在腦子裏回憶了一下那天去露華檻看見的景象。
就是這個！
元福眨巴眨巴着眼睛轉過來，天真無辜，聲音嬌嬌的喊了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