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世界之北 (1)

第三十六章 世界之北 (1)

?讓陳盈沒有想到的是,過了兩周之後吳雲的情況依然沒有好轉,三周之後,班主任開始聯繫吳雲的父母,希望他們考慮休學來讓她的情緒得到緩解。這段時期她根本無法上課,不肯吃飯,像病人般躺在床上流淚。孫瑋的狀況也不見得好些。除了送飯,她幾乎無法睡覺,失戀的人都知道夜晚是最難熬的。

「你說他為什麼能說放手就放手?」最近一次視頻通話時吳雲問。她面黃肌瘦地坐在攝像頭前,雙眼無神地看著鏡頭:「我到底是哪裡做錯了?」

陳盈無法回答。她能說的就是讓吳雲按時吃飯,快點忘掉那個不值得傷心的人。她開始變得有些不安,在她印象中,認識兩年來吳雲總是笑嘻嘻的,是那個喜歡試戴各式耳釘的女孩,那個愛在冬天吃冰淇淋的女孩,那個看起來對什麼事都無所謂的女孩。有一段時間她討厭吳雲這副樣子,覺得她對什麼事都不認真、不上心,缺乏陳盈心目中自以為崇高的責任意識。然而她現在覺得那樣的吳雲沒什麼不好,又或是自己一直不夠了解這位室友,沒解開她性格背後的謎。

她們現在生活的時差反而變成一種幸福。陳盈不能炒股票了,但是正好可以在早晨沒課時傾聽歐亞大陸另一邊的傾訴。這些訴說對她很重要,吳雲會在聊天時提及很多最新的小道消息。這些無法核實的閑言碎語往往很有用,彌補了正統信息的不足,也不至於讓陳盈返校后無法跟上形勢發展。

吳雲在有一次談話時提到梁靜,說她常抱著貓過來。她說最近很少見到梁靜的男友,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吵架了。這多少讓陳盈有些擔心。她給梁靜的郵件里旁敲側擊地提到這個問題,但沒能收到回復。像彼此約定好一般,她也心照不宣地沒提汪屹和葉楓在倫敦合影的事。

時間一天天過去,北歐的氣溫在增厚的積雪中不斷降低,生活更像童話的樣子了。汪屹送的風信子開了又謝了,曾經燦爛的花球僅剩下中間乾枯的花柱,向側面無精打采地垂著。原本飽滿的球莖好似乾癟的面孔,惆悵地望著她。陳盈捨不得丟掉它們,用剪刀剪去了鱗莖上的全部葉片,只留那些又長又白的根繼續吸水,以維持植株度過寒冬。

「我相信他們會好起來,到春天又會發芽。」約娜這樣說。

「不需要埋進土裡?」

「不用,它們自己能挺過來。」

這次回來,陳盈沒有像往日那樣告訴約娜發生的事,她也沒過問。她和約翰更關心陳盈相機里的照片。他們在她回來的當晚就把照片全部拷入電腦里,吃完飯後就圍著電腦,一直看到不得不去睡覺。他們特別欣賞她的攝影技術,把所有照片都刻成光碟,收進專門的小盒子里。

「我們給你也刻了一份。」約翰自豪地說。他在她離開這段期間購買了刻錄機,還請廠商上門教他怎麼使用。

「我不相信電子圖片。」有天吃飯時他突然說,「它們太容易被刪除。點錯一鍵就什麼都沒有了。我還是喜歡紙質相片拿在手裡的感覺,可惜現在能洗相片的地方越來越少了。」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覺察到她的變化。她不再戀著筆記本電腦,不上網就像沒了魂似的。她會自覺地走出去,在海邊荒野里散步,或者從門前坐公交車朝去學校相反的方向一直坐到頭。終點站的小鎮上有一座教堂,約翰告訴她丹麥克朗紙幣背面的花紋樣式就是取自那裡的浮雕。她從前不曾半點動心,但現在願意去看看,只要還能趕上回程的末班車。

「你變了。」約娜說,「不過我喜歡這種變化。」

那是個星期五,鄰居家的貓又鑽進屋裡,陳盈在客廳角落裡抓住了它。她將它抱在懷裡,輕輕地撫摸幾下,走到門口放了出去。

「我想去奧斯陸。」她轉過頭說。約翰剛洗完澡,從衛生間里走出來,用毛巾擦著頭髮茬。

「去多久?」他問。

「周日晚上就回來。」

「好。」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她回到自己屋裡去整理行李,明天一早出發時再買火車票,過慣了安排好的生活,偶爾的改變成為一種調劑。她曾經害怕的獨自旅行變成生活中最大的樂趣,只要她及時地把不得不收下的電話號碼扔掉就行。這種事她習以為常了,不過區別是在中國別人主動向她索要電話。

她回到卧室里,又查看一下是不是所有作業都完成並按時上交了,然後隨便抓起幾件內衣塞進背包里,才一個晚上,沒多少要帶的東西,保管好信用卡和護照就足夠了。她消除了最初的恐懼,開始對生活進行改革。她清除房間角落裡經常守候的蜘蛛一家,還有不需要的書籍,全都歸還到圖書館。她把各種各樣的生活指南全都丟進垃圾桶,使原本壓在房間角落的地毯可以自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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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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