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聖誕 四
未來雖說美好，但沒有錢的現實，卻讓喬伊更加痛苦。
沒有高速互聯網、沒有全球通信、沒有環球物流、沒有世界貿易自由化的背景下，單憑一個點子就想忽悠一群人來投資自己，依靠消費者的眼球來賺錢的互聯網經濟模式，在十九世紀並不存在。
僅憑一句雞湯，就讓自己賺的盆板缽滿...完全就是夢囈，說的人是瘋子，信的人是傻子，關鍵一點，人傻錢多的標籤從來不是德國人的。
過去的、現在的，還有未來，德國永遠是實體經濟的天下，拼的是資金、人才與資源。
對自己現狀一番仔細的盤算之後，喬伊不知道自己該笑還是該哭，論資金的富裕程度，德國比不上英、美、法，論資源的豐富程度，德國比不上俄、美、英，甚至遙遠的大清都能甩德國十條街。
1914年以前的德國，給喬伊的唯一感覺，這個世界里德國獨有的東西，不應該是貨幣財富，也不是自然資源，而是德國人，德國天才，一大幫層出不盡的科學天才、軍事天才和文化天才。
似乎，偉大的德意志帝國，在這一刻，窮的，只給自己剩下了人才......
可只要有人在，一切皆有可為！
「大不了新年之後，我就開始賣專利，先從無煙發射藥專利授權開始賣起，反正單基、雙基和三基的發射葯我都註冊好專利了，這個世界中，但凡我能記起來的發射葯、炸藥成分，我都申請專利。諾貝爾先生，對你我只好說對不起了，大不了以後諾貝爾獎，我改名字叫霍亨索倫獎。」
「還有醫藥業的各種專利，只要出錢買，我就授權轉讓.....」
「還有手頭的合金鋼專利，有色金屬方面的專利....」
「電氣方面，化工方面.....」
盤點著手頭專利技術的喬伊，突然間心情大好，自己那裡是沒有錢，自己掌握的不過是金錢的另一種形式，技術！
手心裡捧著一群，遠比貨幣財富與自然資源更加重要的，也是有能力改變的世界的，有思想的人！
下定決心之後的喬伊，用力的拍了拍路易斯的肩膀，笑道，「路易，請放心，不但馬爾堡教授先生與李林格爾先生能得到他們夢想的實驗工廠，基金會還要在柏林興建一個研發基地，專門資助這些有德國夢想的人。」
「基金會將會資助他們合適的場地、加工設備，以及一切必須的資源，包括財務、後勤等等。這個研發基地，它就像一個巨大公共研究室，任何有夢想的人，都可以藉助這些資源去完成自己的夢想。」
「嗨，喬喬，我說這可是需要很多錢的！」路易斯明顯被喬伊突如其來的雄心嚇到了。
「嘿嘿，錢不是問題，沒有人，才是大問題，我親愛的路易。」喬伊沒有絲毫貴族風範的，一把摟住明顯比自己高一頭的路易斯肩膀，笑著說道。
「我印象中，我父親在柏林東南部的阿德勒肖夫（Adlershof）有塊封地，如果可以，我想把研究基地放在那裡，一個真正的、開放性的實驗科學的研究基地。」
「靠近腓特烈一世陛下的狩獵城堡？」
「對，就是科佩尼克堡那裡。」喬伊無奈且鬱悶的點了點頭。
始建於1558年的克佩尼克堡坐落於柏林達默河邊的，這是一座古典巴洛克式建築，在腓特烈一世期間又做了翻新與擴建，最終變成了一個狩獵用的城堡。
科佩尼克堡被載入德國歷史，甚至世界歷史，全因為三件事情。
其一，在1906年，一個叫威廉-沃伊特的鞋匠，其實他更長期的職業是慣偷，在買了一套二手的軍裝后，假扮成普魯士的上尉，領著一幫不明真相的士兵，以奉德皇之命為由，輕而易舉的接管了克佩尼克市政廳，捲走4002馬克。
更可笑的，威廉居然被這個「有創意的」搶劫行動給感動了，認為這個慣偷的成功，全因德國軍隊和人民對他的崇拜和愛戴，不但特赦了他，還資助他在歐洲各地巡迴的講述這個故事。
殊不知，這種腦殘的行為，卻讓全世界狠狠的嘲笑了德意志帝國上下對制服權力的崇拜，有腦子的人都在問，掌管國家的是制度，還是那身制服？
其二，是1933年納粹上台後，在科佩尼克堡製造了一起駭人聽聞的屠殺血案，德國歷史中被稱為血周。
其三，是特雷普托公園內的蘇維埃解放德國戰爭紀念碑，一座從建造之初就充滿了謊言的雕塑，雕像居然展現了一個蘇聯士兵，在解放柏林的戰役中，冒著槍林彈雨營救了一位3歲的德國小女孩....
各式火炮超過4萬門，一個白天就打了120萬發炮彈，蘇軍傷亡30多萬人的柏林戰役，你告訴我，這是一個蘇軍士兵冒著槍林彈雨解救一個德國小女孩的故事，我想赫爾穆特-科爾的夫人會啐這個雕塑設計者一臉的吐沫！
無恥是無恥者的雕像，全世界都知道蘇聯人在柏林做了什麼，允許這個謊言存在至今的原因，不過是德國人需要牢記的歷史中的一部分。
上述這三件事，沒有一件是喬伊喜歡，加上阿德勒肖夫在喬伊前世，就是柏林著名的高科技基地，綜合上述原因，喬伊決定只讓阿德勒肖夫以高科技代言人的身份，留在德國未來的歷史中。
「喬喬，既然這樣，我還想跟你商量件事。」路易斯嘴角掛著笑意。
「嗯？！」
「要不，你的基金會也到巴登來吧。」路易斯同樣毫無顧忌的搭著喬伊的肩膀，一臉熱切的看著喬伊，「巴登公國有弗萊堡大學和海德堡大學，而且離斯特拉斯堡大學很近。」
「要知道，這裡有很多有思想的教授們，他們中的一大部分人來到了柏林，比如亥姆霍茲宰相大人。」
「路易，前兩天我才見到亥姆霍茲教授先生，你的這個稱呼，我覺得教授先生不一定喜歡。」喬伊用手肘輕輕捅了捅路易斯的肋下。
「哎呦。」路易斯在誇張的揉了揉肋部后，笑道，「嘿嘿，對這個稱呼我只是褒義。好了，繼續我們剛才的話題，還是有一批教授們，他們更喜歡旖旎的林河（萊茵河與萊茵川是日本的語境）與迤邐的阿爾卑斯山，而不願意離開美麗的巴登。」
看著朝自己眨眼的路易斯，喬伊試探性的問道，「阿爾薩斯和洛林？」
路易斯輕輕的點點頭。
阿爾薩斯和洛林....目前的德國皇室直屬領地，一個說德語但在歷史上卻效忠法國的地區。
法國國歌《馬賽曲》就是源於阿爾薩斯的《萊茵軍團軍歌》，對普魯士的瓦爾密大捷的法軍指揮官，就是阿爾薩斯人凱勒曼，他指揮的以阿爾薩斯-洛林人為主的摩澤爾軍團，多次參與拿破崙在德意志地區的軍事行動。
如果，拿破崙在德意志人眼中是燒殺搶掠的「惡魔」，那麼這支摩澤爾軍團就是惡魔的爪牙，在1814年反法聯軍攻入法國時，普魯士和奧地利聯軍把阿爾薩斯-洛林當作拿破崙這個惡魔的老巢，狠狠的劫掠了一把。
另外，拿破崙這個義大利人，從不把語言和忠誠劃上等號，對說德語區的阿爾薩斯-洛林人從來都不吝重用。阿爾薩斯人口不足法國總數的百分之二，但阿爾薩斯籍將領卻佔法軍將領總數的百分之五。
勒費弗爾元帥、凱勒曼元帥、內伊元帥，這三位來自講德語的阿爾薩斯-洛林的法國平民元帥，在拿破崙1814年前敕封的24名法籍法國元帥中，佔總數的八分之一，遠高於當地人口所佔比例。
這種軍功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則，摧毀了軍隊高級軍職被貴族壟斷的制度，打破了平民晉陞的天花板，讓每一個為了法國而戰的阿爾薩斯-洛林的平民們，都有了晉陞的機會。
正因為阿爾薩斯-洛林人法蘭西革命時期獲得的空前政治權利和社會地位，使他們在政治認同與身份認同上，更加傾向於法國。
按照普魯士與法國的協議，法國割讓阿爾薩斯全部，與洛林的部分地區，但是實際上，在阿爾薩斯最南端的貝爾福爾城直到普法雙方停戰都未陷落，因此最終被保留在法國境內。
自由女神的設計者，以德語為母語的弗雷德里克-奧古斯特-巴托爾迪就是貝爾福爾保衛戰的參與者。
歷史上的德意志帝國時期，在精神和思想上，從未征服阿爾薩斯-洛林地區，一次大戰一開始，德國人在這裡徵召的4000多名青年人，一夜之間就跑到了法國，害的德國軍方只敢把這裡的青年人遠遠的調往東線。
等到了1918年，帶頭在基爾港鬧事，造威廉二世反的水兵，也是阿爾薩斯-洛林人。
僅從阿爾薩斯-洛林地區來看，有時候相同的語言文化並不一定就等同於政治的認同，激發人們愛國之心的不單單是一種語言，而是對一個國家的認同和歸屬感。
「聽我父親說，你在組織國家認同感與歸屬感上很有一套，怎麼樣，來試試看！」路易斯一臉壞笑的說道，「你是知道的，我媽媽可是你母親的絕對崇拜者。」
「威利上大學，腓特烈也要上大學，因為你5歲起要參加柏林的科學沙龍，所以8歲的我也要參加卡爾斯魯厄的科學沙龍，既然你答應資助瓦爾堡教授先生，那麼巴登、阿爾薩斯和洛林的其他教授們，不管出於國家、民族的何種考慮，你也需要資助。」
「真的么？！」喬伊歪著頭看著眼前的這位正義凜然的表兄，似乎跟自己記憶中的路易斯不太一樣。
「當然是真的，阿爾薩斯-洛林畢竟是皇室直屬領地，他們是有著悠久傳統的德意志人，跟我們講一個語言，一個文化，都熱愛德意志......」看著喬伊明顯不懷好意的笑容，路易斯知道自己編不下去了。
「好吧，我跟你說實話。」那口支撐自己正面形象的氣泄去之後，搭在喬伊肩上路易斯，沮喪的坦白道，「其實，我喜歡上了一個斯特拉斯堡的女孩。」
「阿爾薩斯-洛林雖然被劃為帝國直轄領地，可在德意志聯邦議會中沒有自己的地區代表，在地方事務方面，阿爾薩斯-洛林委員會雖然能參與政事，但僅有顧問權，沒有決策權。」
「要知道，當年阿爾薩斯-洛林人可以直接參加法國三級會議，他們一直享有做為法國公民的一切政治權利，而在帝國治下，說德語的阿爾薩斯-洛林人就是一個二等公民。」
「連帶著，我喜歡一個斯特拉斯堡的女孩，都變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當我聽說，你也喜歡一個法國女孩的時候，喬喬，我就把你當做我最好的朋友了。」路易斯用力的摟緊喬伊的肩膀，認真的說道，「我也從小被媽媽培養朝科學方向發展，所以我決定盡全力在科學上幫你。」
「喬喬，我只求你一件事，幫我一起努力，讓阿爾薩斯-洛林人在帝國內獲得，他們應有的公平地位，我就求你這一件事。」
「或許，最後我娶不到我喜歡的斯特拉斯堡女孩，但我到死也不希望，我心愛的女孩被別人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