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聖誕 三

路易斯所說的就是馬格努斯教授的第四個學生，埃米爾-加布里埃爾-瓦爾堡教授先生，聽到這個名字，給喬伊帶來的一種異常熟悉的感覺，就像有句話在嘴邊，卻念不出。

喬治還在思索的時候，路易斯則在一旁，開始說起了將瓦爾堡教授介紹給喬伊的原由。

「瓦爾堡教授先生與奧托-李林塔爾先生正在做一項有趣的試驗，他們想讓一堆木頭與布在天空中飛起來。」路易斯貌似不經意的開場白，讓喬伊嚇了一大跳。

「飛起來，飛機？！」

「飛機是什麼，李林塔爾先生稱呼它的發明叫滑翔機（Segelflugzeug）。」路易斯糾正了喬伊對李林塔爾先生髮明的稱謂。

「天呀，李林塔爾先生！」喬伊懊惱的用力一拍手掌，激動中帶著自責，喊道，「是的，路易，我知道李林塔爾先生，我知道他是誰。」

就在這一瞬間，喬伊猛然間想起自己前世最常去的柏林國際機場，或者叫柏林泰格爾機場的本名，就叫做柏林-泰格爾「奧托-李林塔爾」機場，因為機場在柏林西北的泰格爾區，所以久而久之被習慣叫做泰格爾機場。

現代人都知道，航空飛行器是從鳥類的飛行中獲得靈感，但將這個靈感變成實際的科學理論並首先作為出版物出版的，就是李林塔爾先生寫的唯一一本著作《鳥類飛行是航空的基礎》，此書也被萊特兄弟和其他的飛行探索者們奉為飛行器製造的聖經。

因此，德國人將柏林國際機場命名為奧托-李林塔爾機場的原因，就是向現代航空業最偉大的老師，奧托-李林塔爾致敬。

看著喬伊如此的激動，路易斯知道自己推薦的人算是推薦對了，笑著說道，「喬伊，讓我繼續說完，瓦爾堡教授先生做馬格努斯教授先生在氣體動力學上最好學生，正在繼續研究馬格努斯效應問題，據說這種效應可以讓物體產生....」

「升力！」喬伊眼睛里冒出炙熱的光，毫不猶豫的說道。

「哦，對，是叫升力。」路易斯有些驚喜的問道，「喬伊，你也知道馬格努斯效應？」

「拜託，路易，我跟你一樣，從5歲就開始參加媽媽的科學沙龍，當然知道馬格努斯教授先生的成果了。」喬伊略微誇張的比了一個無奈的手勢后，繼續催促道，「路易，快點說。」

「好好好！」路易斯有些好笑的搖搖頭，說道，「李林塔爾先生正好在尋找一種能產生升力的翅膀樣式，所以他找到了瓦爾堡教授先生，瓦爾堡教授先生為李林塔爾先生設計的曲面機翼做了計算，計算的結果是曲面機翼比直面機翼產生的升力更高，但這只是紙面上的計算結果。」

「按照瓦爾堡教授先生與李林塔爾先生的設想，他們至少要做20種不同類型的滑翔機，超過3000次以上的試驗，才能確定什麼樣式的機翼與滑翔機配合是最正確的。」

「夢想在天上飛，這可是件燒錢的事，在去年李林塔爾先生剛結婚，而今年他們幸運的得到一對女兒，雖說李林塔爾先生開辦了一家鍋爐公司，不過是勉強維持而已，現在他兄弟在澳大利亞的建築公司又遇到了財務危機，沒辦法支持李林塔爾先生。」

「而瓦爾堡教授雖然在弗萊堡大學任教，對馬格努斯效應在飛行上的應用也很感興趣，但也很難獨自支撐起這樣的試驗費用。」

路易斯認真的看著喬伊，再次強調了一句，「夢想需要錢來支持，尤其是飛這件事。」

歷史上李林塔爾先生飛行夢想的開始，是從1885年，他的兄弟古斯塔夫-李林塔爾先生在澳大利亞建築業賺到錢返回德國后，才正式開始的。

「明白！」喬伊用力的點著頭，完全贊同路易斯的看法，縱觀近代的西方發明史，每項發明的背後都是時間與金錢的累積。

「路易，如果你方便，在聖誕新年後，我會請斯托克馬爵士去一趟巴登，需要你幫忙引薦下。我向你保證，基金會非常、非常願意資助，瓦爾堡教授先生對馬格努斯教授先生所有的成果進行更深一步的研究，和為李林塔爾先生的飛行事業提供一切資金，包括建立一家滑翔機工廠。」

「等等，喬喬，馬格努斯教授所有的成果？」路易斯瞪大眼睛看著喬伊，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喬喬，我需要提醒你，瓦爾堡教授先生可是與帝國其他的科學家不同。」

「舉個例子，像亥姆霍茲教授先生，他可是帝國科學理論上的宰相大人，而瓦爾堡教授更像是一位盡責的工程師，要讓一位工程師展現出他的成就，你需要提供的是一座工廠，而不僅僅是一間實驗室。」

喬伊明白路易斯話里的意思，目前的德國科學界，從來不缺乏像亥姆霍茲教授這類的理論巨人，但是缺乏一批在理論和實際之間的科學實驗巨人，而瓦爾堡教授恰恰是這類稀缺人物。

理論與產品之間，需要有人去做大量的實際驗證工作，證明某項理論可以運用於某類產品之中，這種工程師類型的科學巨人是科技工業、產業化進程中的明珠，也是理論到實際的必由之路。

那怕用無數的金錢與時間去累積它，它依舊是最容易失敗的一環，很多工程師一輩子都倒在這條新技術應用的道路上，很多公司也因此而破產。

很多人只見到某項新技術成功后燦爛煙火，卻看不到這條道路上的累累屍骨。

「我知道！」喬伊認真的點點頭。

「喬喬，資助瓦爾堡教授先生的工作，真的是一件很花錢的事情。」

「錢.....」喬伊痛苦的咂了咂嘴巴，按照聖誕節前，基金會首席財政官斯托林回馬格德堡前對自己說的話，目前基金會賬面的上馬克現金，基本都要被自己花光了。

用斯托林的原話來說，「HK公司就像一個貪婪的巨龍，幸運的是在基金會被吞掉之前，它終於吃飽了，不幸的是基金會的最後一個芬尼，都在這頭的巨龍的肚子里。」

一面是履行黑鷹軍團合同的壓力，一面是工廠糟糕的生產情況，這兩面的壓力像個巨型石磨，在最艱苦的時候，無論基金會的儲備資金投入多少，都會瞬間無情的被碾碎。

唯一值得喬伊慶幸的事，依靠赫爾曼伯伯提供的人員幫助，HK公司終於熬過了最為艱難的前四個月，接下來基金會的日常現金流就可以維持HK公司日常的運轉，等到明年完成合同后，磨合好的HK公司就能完全的自我運轉，反過來還能為基金會輸血。

一家工廠的建立與運營，遠遠沒有喬伊想象的那麼簡單，如果不是靠基金會聚集的大量資金苦苦支撐著，HK公司很可能就要倒在成功的路上，現實給喬伊好好上了一課。

錢，對於窘迫的喬伊來說，現在的確是個惱人的小妖精！

所以喬伊甚至願意跟妹妹們打賭，幾十個金馬克也不放過.....但是，按照路易斯的結論，很可能到最後，自己是得不到這筆賭金的，愁人呀！

就在喬伊為錢煩惱的時候，路易斯又對喬伊善意的提醒道，「你要知道教授先生出身的漢堡瓦爾堡家族，可是有名猶太富豪家族，對瓦爾堡教授先生工作資助，他們也都無能為力。」

「路易，你說的是瓦爾堡家族？」

得到路易斯的再次確定后，喬伊抬起頭呼了口氣，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對埃米爾-加布里埃爾-瓦爾堡這個名字感到熟悉了。

富有的德國瓦爾堡家族，無論是在金融史上，還是科學史上都赫赫有名。

瓦爾堡家族源於威尼斯猶太人德爾班科家族，如果再向上追溯，家族的遠祖應該是16世紀最富有西班牙家族，安塞爾莫家族和帕倫祖拉家族，由於受到了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迫害，16世紀他們搬到了威尼斯，而後再從那裡搬到了德國萊茵地區，並用自己家族的名字命名了自己居住的地方，瓦爾堡（warburg）。

在金融界有名氣，是因為瓦爾堡家族在17世紀建立的投資銀行，華寶銀行（M.M.WarburgCo）是世界上現存最古老的投資銀行之一，通過在比利時、瑞士、倫敦和紐約設立的不同的華寶銀行，形成了一個橫跨歐美的龐大家族金融交易網路。

順便提一句，瓦爾堡家族也是很多歐洲政治激進主義學說的主要資助人，其中就資助了不少社會主義學說的高級階段分子，像蘇聯人存錢時最喜歡的瑞士銀行就是華寶銀行，還有其他紅色國家也是如此。

因此。有些華寶銀行常常被西方媒體抨擊和受到歐美警方密切監視。當然，這些都是喬伊前世金融界里公開的小秘密。

瓦爾堡家族在金融界最有名氣的人，叫做保羅-瓦爾堡，美聯儲（FED）的創始人之一與制度制定者。

除去在金融界的赫赫名聲外，瓦爾堡家族中，奧托-海因里希-瓦爾堡，1931年諾貝爾生理學與醫學獎獲得者，為治療癌症開闢的可行的道路。

如果說喬伊是天才，那麼奧托-海因里希-瓦爾堡是天才中的天才，這是一個不到23歲就拿到洪堡大學化學博士頭銜，5年後又拿下醫學博士的猛人。

全世界知識分子都知道，德國的博士頭銜有多難，而他一口氣拿了兩個。

1923年到1931年這九年期間，他年年因不同的科學成果和論文獲得諾獎提名，最終在1931年獲獎。

如果運氣好點，創記錄的諾獎九連冠也不是不可能。

奧托的叔叔，即埃米爾-瓦爾堡的表弟，阿比-瓦爾堡先生是現代圖像學說與現代圖書館的創始人。

阿比-瓦爾堡先生從不以知覺的層面去討論藝術作品的風格，在他的理解中，風格並非美學意義上的純形式結構，而是一個需要在歷史語境中進行透視的文化存在，關注藝術品的意義或價值在圖像史和文化史中的傳遞與變形。

阿比-瓦爾堡先生認為圖像只是通向文化深處的中介，圖像是時代文化的癥狀，而圖像與文化是通過隱秘的精神象徵聯繫在一起的，這些象徵常常不是存在於對圖像顯層的意義呈現起著主導作用的形式或主題中，而是存在於圖像的某些特殊細節中。

也就是後世讓你對阿比-瓦爾堡的最高評價：「上帝存在於細節中」。

好吧，上面這段話，不過喬伊前世自己的一位經營現代藝術品的朋友，對阿比-瓦爾堡圖像學創始人地位與他的「悲愴公式」，文青式的盛讚。

如果換成喬伊庸俗的理解，就是「圖像學」的理論，成就並創造了自己前世具有無盡商業價值的當代藝術市場，無論是印象派、野獸派、現實主義、立體主義、達達主義、表現主義、抽象主義、極簡主義、抽象派和波普主義的畫作，都在各式各樣的人通過圖像學不停的解析下，變成一幅幅價值連城的曠世巨作。

公平的說，要是沒有圖像說理論，媒體也無法從更多元的角度去看待藝術作品，藝術品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除了專業人士之外，還能吸引普通大眾的參與。

藝術品的商業炒作，就需要大量民眾的參與，而圖像學就是藝術品產業，召集民眾的號角。

藝術品要形成規模市場，關鍵的關鍵，是要有科學的理論，藝術品市場在科學理論的指導下，就如同流氓會了文化。

當年，喬伊就曾經有過一個庸俗的夢想，如果自己能跟阿比-瓦爾堡先生合作，再加上一幫無良的媒體，以及金融信貸與投資機構，最後拉上各種各樣的鑒定機構，或許能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繪畫高潮中，好好地炒作一把莫奈、修拉、梵高、高更、列賓、蘇里科夫、馬蒂斯....甚至是畢加索的畫作。

就那麼一瞬間，喬伊的眼中所見的，唯有無盡的黃金之海....

現在一大幫，自己前世民眾口中的巨匠，在自己的今世，不過是一群默默無聞的畫匠，比如梵高。

「喬喬，喬喬？！」路易斯邊喊邊晃動明顯有些痴迷的喬伊，問道，「你有足夠的資金，來資助瓦爾堡教授和李林格爾先生嗎？」

這句殘酷的話，將喬伊拉回了現實。

錢....喬伊突然發現自己第一次如此的渴望它。

看來無論如何要與瓦爾堡家族建立合作關係，或許要用上默克先生的關係，通過漢堡的銀行公會把自己介紹給瓦爾堡家族。

與阿比-瓦爾堡先生的合作或許還沒有那麼緊迫，可與埃米爾-加布里埃爾-瓦爾堡教授先生去研究馬格努斯效應卻是當務之急。

馬格努斯效應不但能確認旋轉的子彈與炮彈可以保證直線前進，更可以確認當火箭（導彈）加上彈翼后，通過自身的旋轉也可以直線前進。

如果僅僅是這些簡單的知識，還不值得喬伊重視，然而在現實生活中，馬格努斯效應除了應用在飛行器上，更可以應用於在船舵上。

圓柱形的馬格努斯轉柱舵要比翼型船舵有更好的流體動力特性，對節能與/或操作性要求高的船舶，例如客輪、貨輪、油輪、漁船而言，是最好的船舵選擇。

除了馬格努斯轉柱舵以外，還有一種船舶叫做馬格努斯風筒船，通過加裝由電機驅動的馬格努斯風筒，在15節的海風中，萬噸輪可以獲得6節的船速，在跨大西洋航行的試驗中，馬格努斯風筒船可以節約20-30%的燃料。

只需在船舶上加裝簡單且易操作的風筒與電機，就可以獲得如此高的節能效果，對於任何有興趣進行遠洋航行的船舶業主來說，馬格努斯風筒省下來的都是亮閃閃的金錢。

還有船舶的減搖裝置，也可以使用馬格努斯圓筒代替鰭片，一個可以伸縮的圓柱體遠比異形體的鰭片更易製造，而且效率更高和容易收放。

至於馬格努斯螺旋槳在潛水艇領域的應用，以及馬格努斯發電機在水電領域的前景，這些都是喬伊急需儲備的技術。

除了瓦爾堡教授要支持，那個托舉起萊特兄弟的李林格爾先生更要支持，如果能早5年支持李林格爾先生的事業，是不是飛機就應該由德國人來發明呢？

喬伊忽然覺得，一切，來日可期！